32

祝柳瞳孔一縮, 祝棠出事了?在獵場?那能出什麽事?一瞬間,他腦中閃現出無數個最可怕的畫面。來不及多問,他立即朝側門跑去。

不遠處也朝老太太院裏來的祝林一臉懵, 他攔下要走的小喜問道:“這是出什麽事兒了?能讓三哥這般着急?”

小喜有些煩, 但想六少爺與小姐關系不錯,便也告訴了他:“小姐在獵場出事了。”

祝林一怔:“出什麽事了?”

“奴婢也不知,今日小姐跟二小姐一起去的獵場, 二小姐只說情形不好,叫我快些回來叫大少爺,還叮囑若非大少爺不在, 否則不許告訴老夫人。”

祝林揚着的嘴角垂了下來, 若不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林家的人定不會先準許祝府的人回來通風報信...

他心中急亂,也跟着朝側門跑了去, 而此時祝柳早已騎上馬往城門邊上奔去。

太陽快要落下,街道兩旁的攤販收了攤, 各家各戶的煙囪上冒着袅袅炊煙, 行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 祝柳無心去賞景, 微紅着眼向城門奔去。

過門之前,他狠狠勒住缰繩,引得馬兒一陣嘶鳴,不待馬停, 他直接問道:“方才可有林家的馬車從此處進城?”

那守門的士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現下都還沒尋到人, 究竟是出了什麽樣的事?祝柳一陣頭暈目眩, 咬緊牙關繼續朝西郊奔去, 他一邊飛奔一邊打探身旁經過的馬車,生怕自己會錯過。

只可惜,一路奔過去,都未見到林家的馬車,他心中一緊,又狠狠揚起一鞭,繼續加快速度。

抵達獵場,他問了方向,立即朝獵場入口去。剛至入口邊緣,便瞧見獵場邊上站着的祝槿,他随手扔了馬,沉步走了過去。

不知是誰提醒了一句祝家來人了,祝槿立即回頭來看,眼中卻是微微驚訝:“三弟怎麽是你,大哥沒來嗎?”

祝柳沒回她話,語氣冷漠:“祝棠人呢?”

祝槿僵了了下,立即差人來送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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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獵場,又換上馬一路奔去,直到祝棠出事的地方,他下馬,陰沉着臉将在場之人掃了一圈,冷冷道:“祝棠人呢。”

正在落淚的林四看到他愣了一下,指着山下,聲音發抖道:“她掉去山下了,我大哥二哥下面...”

不待她說完,祝柳便脫去礙事的外衫,往山坡下一跳,朝山下尋去。

天色慢慢暗沉下來,林中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黑得讓人害怕,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嘶吼,更是讓人膽顫。祝柳心中怒火直冒,這樣冷這樣黑的天,祝棠一個人待在這裏。

他想着,肺中翻湧,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他掩着唇,一邊咳一邊往下繼續尋去。

同樣的尋人的林家侍衛,知曉他是祝家來的,不敢怠慢,立即上前給他舉着火把,他就着火光不知尋了多久,忽然聽到了前方的驚喜聲:“人找到了!”

祝柳眼睛一亮,連忙快步上前,紛繁複雜的裙擺被草木勾住,他随手一扯,不顧裙擺破破爛爛繼續前行。

沒走多遠,他看見前方火光中,一個男子懷中抱着一個女子。女子的衣裙被劃得殘破,身上好像還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他喉嚨一甜,又咳嗽起來。

“三哥...”

祝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快步上前,他借着火光盯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卻見着她雪白光滑的小臉上,被刮了好幾條印子,有些還帶着紅色的血絲。

他眼中一陣翻湧,沉沉地看向眼前抱着人的林霍。

林霍垂下眼,自知理虧,将祝棠交到了祝柳懷裏,他看着祝柳抱着人轉身,低低地說了句:“抱歉...”

祝柳頓了一下,抱緊懷中的祝棠,大步朝前走去。

“三哥...”祝棠手中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裳,擡起頭去看他。

祝柳抿着唇,低頭看了她一眼:“我在。”

聽到熟悉的聲音,聞着熟悉的氣味,祝棠終于繃不住了,她緊緊抱住祝柳,哭出聲來:“三哥我好疼三哥...”

祝柳抱她時便察覺她腿上破了一個大口子,正在流血,現下一聽她委屈的哀嚎聲,更是忍不住眼前一片模糊,他擡起頭,眼中忍了忍,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三哥知道。”

祝棠哭得更大聲了,她頭抵在他胸前,好像要把嗓子喊破:“三哥我好疼啊...”

他手中收緊了些,不論她喊幾遍,都一句不落地回應她。

林霍與林五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後,沉默地聽着祝棠的哭聲,過了許久,林五還是沒忍住,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林霍的肩膀。

他知道二哥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一是為祝姑娘受傷的內疚,一是為祝姑娘方才強忍着一聲不吭,現在卻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兩人沉默不語,行至狩獵營地處,他們看着祝柳接過随從遞來的外衫,緊緊蓋在祝棠身上,才跟着上前,拉近距離。

前方的人好像是哭累了,現下也熄了火,林中寂靜地只能聽見馬蹄踏過的聲響。

祝棠卻沒有注意馬蹄的聲音,她靠在祝柳胸前,只聽見他心跳動的聲音。她緊緊摟着他的腰,在她身前蹭了蹭,小聲道:“三哥...”

“怎麽了?”祝柳的聲音有些嘶啞,“可是馬太快,震得傷口疼?”

“疼,馬不颠也疼。”她小聲嗚咽着。

祝柳嘆了口氣,将她的頭抱在懷裏:“很快到便到醫館了。”他加快馬速,抵達獵場入口,抱着人下馬。

“勞煩二姐為我們找一輛馬車來。”

祝槿看看祝柳,又看看藏在他懷裏祝棠,她松了口氣,叫人将一旁的馬車驅趕過來。

正要開口問棠姐兒沒事吧?她卻看見祝柳靴邊的一灘血跡,而血跡之上,血還在不停滴落。

她低呼一聲,臉色發白,連聲道:“快快,快上馬,去西城門就近的醫館。”

祝柳自是不用她說,轉身鑽進馬車裏,帶着人揚塵而去。

“這可怎麽辦啊可怎麽辦啊...”祝槿按着太陽穴,扶着一旁的圍欄,哀聲嘆氣,“棠姐兒的腿...”

“不論如何,我都會娶她過門。”林霍沉聲道。

祝槿擡頭看向他:“究竟發生了何事?”

林霍剛要回答,便聽見遠處的呼聲:“二姐!祝棠呢?”

祝槿定睛一看,見來的是祝林,便道:“三弟帶着棠姐兒走了,她傷得嚴重,現下應是往醫館裏去了。”

祝林得了消息立即掉頭狂奔,緊跟上來的祝枕卻是沒動,他上前幾步,看向祝槿:“小槿,發生了何事。”

“大哥...此事我也不甚清楚...”

一旁的林霍适時主動開口,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祝枕了解了個大概,目光在林霍和林四的身上停留了幾秒,向林大笑道:“林兄,便先不奉陪了,我去看看棠棠情形如何,等有了消息,自會告知。”

林大看着祝枕走遠,也是嘆息,他與祝枕不僅有郎舅之情,更有同窗之誼,此事若是不處置妥當,怕是以後便無法做人了。

馬車角落的支架上放着一盞燈,燈火搖晃着,卻怎麽也不滅,祝棠好奇地看着燭燈,喃喃道:“它怎麽不滅?”

祝柳看她一眼:“傷口不疼了?”

“還是疼的。”祝棠嘴角一癟。

祝柳微蹙着眉,用力撕開她本就被劃破了裙子,裸露出她光溜溜的腿,兩相對比之下,她大腿之處的傷口看着格外礙眼。

傷口在她大腿側面,血肉翻滾,正在往外冒血,看着十分可怖,足有十寸之長。

“忍着些。”祝柳二話不說,撕扯下裏衣的袖子,将她的傷口纏繞住。

剎那,祝棠疼得尖叫出聲。

“好了好了,莫叫了。”祝柳将她往上抱了抱,蓋住她裸露的腿,将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祝棠掙紮開,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看起來委屈極了。

祝柳被她這可憐巴巴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抹掉她的眼淚:“很快就到醫館了,再忍一忍。”

“我本來就很疼了,你還笑我!”祝棠哭着去捶他,他也不躲,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等她打累了,也就停了。

祝柳看着她身上的傷口,臉色也冷了下來:“今日發生何事了?”

祝棠嘟着嘴,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她說着,看祝柳的臉色越來越黑,才道:“不過,我覺得那林四也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她還沒那個膽子。”

沒那個膽子?也就這個傻子會這麽想吧?祝柳看着她臉色慘白,額頭上又都是冷汗,想教訓人的話憋在了心裏,他将她額前的碎發理好,又見她疼得嘴唇都顫抖了,便想說點什麽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今日去打獵好玩嗎?”

祝棠一下興奮起來:“我獵到了一只兔子,還有鹿。”

“你還會打獵?”祝柳挑了挑眉。

祝棠搖頭:“不會,是林霍他帶我打的。”

怎麽才這幾天,都直呼其名了?還有他帶她打的?怎麽個打法?祝柳直問:“他如何帶的?”

“說到這個我就有點煩得慌,我當時不想去的,可二姐說等回家了就沒人帶我去打獵了,我一想也是,就同意了。

接着林霍就讓我坐在馬前,三哥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尴尬,坐直了不是放松了也不是,就感覺馬一晃我後背就能挨着他,後來就更尴尬了,他從身後就這樣。”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就這樣握着我的手,打了個兔子。”

“然後呢。”祝柳微微笑着,眼神冰冷。很好,他就不該多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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