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的路需要經過一個空曠大廳,大廳三面都是落地玻璃,門微開着條縫。左青青排在隊伍末尾,人與人之間隔着一米遠。她耳內突然傳來口哨聲,痞裏痞氣的,混雜在嘈雜雨聲裏。
她擡頭,就見到任古飛朝她笑。
于是她也笑了。
兩人隔着太遠,說不成話,互動只能靠眉目傳情。任古飛又往餐廳走了幾步,緊貼着落地玻璃,黑色泰迪熊那樣瞅着她扮鬼臉。
表情在玻璃上弄花了。
她只看見一個變形的笑容。
她越發笑得溫柔。眼睛雪亮,抿着唇,沖他歪了歪頭。
任古飛很快就被外頭裹着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拉走了。左青青踮起腳尖往外探,只看見他低頭認慫,一個勁兒地給人道歉。
她拿出手機,給他撥通了電話。“任古飛,你別和人吵架啊!好好地道歉。”
任古飛歪着腦袋把手機夾在脖側,一邊笑,一邊不斷沖工作人員點頭。又挨罵又高興的很,硬是把那個工作人員的訓斥給逼停了。最後那人朝任古飛揮揮手,任古飛立刻像個得勝了的将軍,扭頭看向左青青。
左青青卻不見了。
她随着隊伍走到了裏側,剛好卡在他望不見的死角。電話裏她卻還在勸着他。“你也趕快回去,十五天而已,很快咱們就一起回家了。你安分點!”
任古飛戀戀不舍地從脖側取下手機,雙手捧到唇邊,響亮地“啵”了一聲。
十五天。
兩人近在咫尺,卻時刻像隔着人海。
然而心是暖的,充滿了希望。
30、迷失(6)
◎“因為你,我舍不得死。”◎
十五天隔離期結束那天,任古飛一大早就站在隔離區門口等着左青青下樓。樓下有大片草坪,零星放着幾盆景觀花,想必未封鎖前這裏風景還不錯。但是左青青探身下望,只看見了任古飛。
任古飛背着個簡易護理包,黑色大衣及膝,揚起臉,唇角微往左邊歪着點,那雙高傲的眼睛盛滿笑意。
他也看見了她,嘴角笑容立刻幅度擴大。
亮晶晶的。
左青青立刻收拾好了自己,快步下樓,彙合後,第一句話卻是指責他。“快把口罩戴好!”
任古飛掏了掏大衣口袋,然後聳肩笑道:“斷貨了,只能先賭命。”
“滾!”左青青沉着臉,從背包裏翻找出一次性口罩給他,皺眉擔憂道:“昨晚問你,你不是還說一切都好嗎?”
怎麽口罩用完了,也不和她說聲。這個人心惶惶的季節,有層口罩擋着,才能獲得些微薄的安全感。
何況這裏是醫院,不比尋常。
任古飛磨磨蹭蹭地捏着左青青給他的那個口罩,在掌心內團着,聲音壓低,一臉犯錯的踟蹰。“那個,我其實有戴口罩。”
另外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個白色醫用口罩,罩住口鼻,甕聲甕氣地解釋。“一直戴着的,看見你快出來了,沒忍住,想朝你笑一下。”
左青青拿拳頭捶他肩。“別作死!”
任古飛用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看着她,低聲道:“我舍不得死。”
話說得挺動人,但是他分明就是在冒險。
左青青氣得不輕。
“如果再讓我看到下次……”
任古飛捉住她的手,遞到唇邊,隔着口罩吻了它。“不會再有下次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不會再不戴口罩,也不會再讓你冒險陪着我來醫院。青青,我舍不得你,因為你,舍不得死。”
所以不會再有下次了。
任古飛在內心默默地加了個注腳,然後就勢攥住她的手,把兩個人的手都放入他黑色大衣口袋。“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
兩個人再次回左青青那棟樓,一路走來,都覺得恍若隔世。
從醫院出來的路很颠簸,他們原本是乘救護車去的,回來時卻需要倒地鐵。地鐵2號線封停了部分站點,剛巧到左青青家的那站被停了,他們從地鐵站出來,又步行至公交換乘站。但是公交也改路了,看着不斷刷新紅字的指示牌,任古飛突然笑起來。
他戴着口罩,牽着左青青的手,低低地笑道:“去你家的路,真是跋山涉水、千裏迢迢。”
左青青橫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鹿眼撲閃,居然有幾分俏皮。“又沒人綁着你,非讓你去!”
“是是,沒人綁我。”任古飛附耳,聲音壓得幾近于耳語。“可那是咱家不是嘛!男人嘛,哪能不回家,那不是找揍嘛!”
語氣很親昵。
親昵的,仿佛新婚夫妻。
左青青微垂下眼,片刻後,噗嗤一聲笑了。
公交車也沒了指望,兩人只得步行。街面上寥落有三兩行人,人和人之間都隔着幾米的距離。私家車極少。每走出一段路,左青青就忍不住回頭望。
“看什麽?”任古飛有些詫異,也順着她視線回頭。
“就是覺得很怪。”左青青沉默片刻,搖頭甩掉心中不安。
冀北是海濱城市,有着百餘年的老港口,驅車出城一個小時後,便可抵達全國客流量最大的機場。病毒來襲時,航空線是最早封閉的,但是港口一直處于限流開放狀态。
沒理由,眼下這座城市反倒更蕭條了。
“病毒是個□□,”任古飛邊牽着她走,邊慢慢地道:“就像是引.爆.□□包的線,起先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火星子,随後慢慢地沿着這根線燒至要真正爆.炸的地方。那個時候,一切深埋的,才會被公之于衆。伴随一聲巨響。”
這個比喻有點粗糙,他刻意用了左青青能理解的那部分,又停頓了幾秒,他忽然嘆了口氣。“摧毀一個人或是一座城市的生命力,總是很快的。難的是治愈。”
就像是她藏于內心的瘡疤。
左青青沉默。風吹動她鬓角碎發,一絲一縷的,早春風裏仍有寒意。手指被任古飛捂在大衣口袋裏,卻燥熱的近似要出汗。
他是她的暖意。
“任古飛,”左青青忽然地、很突兀地提了個建議。“等這次疫情結束,我們就結婚吧!”
任古飛停住腳步,轉臉認真地看着她,像是看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長。最後他挑眉笑了。“我以為……”
他故意慢吞吞地,每個字都說得極慢。語詞放慢了後,那音節破開空氣的碾壓感便重如車輪,重重地碾過聽者的心髒,如有實質般鄭重。“求婚這種事,你會讓我先開口。”
左青青在這被人為拖拉成無限綿延的長度中的等待裏,消耗了肺部空氣。她半張開唇,從那迫人的窒息感中透出些熱氣,撲閃着眼睛笑了。“可我以為,求婚這種事,誰先開口都一樣。”
“貧!”任古飛俯身,擡起左手,輕輕刮過她挺翹的鼻尖。然後把她擁入懷裏,喟嘆了一聲。“真是個野丫頭!”
左青青把頭埋在他心口,聽那激越如擂鼓的心跳聲,唇角上翹,故意眨眼俏皮地笑道:“你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死了。”任古飛大笑,然後又低頭,隔着口罩小口小口啄她頭頂發旋兒。
冀北城。
空蕩蕩的街道,可是他和她相互依偎着,在約定終生後,只覺得未來每一天,都會是極好的。
有那麽一瞬,左青青甚至忽視了手機裏躺着的無數個未接電話,以及在冀北城解封後即将到來的改變。
**
在小區門口,左青青再次見到了那位憨厚的保安大哥。保安大哥裹在防護服裏,手持額溫計,身後是密閉的崗亭,周遭都叫封鎖條帶攔着。
左青青皺了皺眉。
“怎麽了?”任古飛敏銳地問她。
左青青搖頭,然後又忍不住咬唇道:“真是……荒誕啊!”
眼前一幕幕,如同在拍攝末日世界的電影,可惜電影不比三次元,看到攝影鏡頭內的末日荒涼,最多只能算是另類審美。在三次元見到這種雪一般白的隔離區,只會令人心慌。
她下意識捏緊插.在任古飛大衣口袋內的手,低下頭,垂着眼皮道:“任古飛?”
“嗯。”
“這個世界會好的吧?”
任古飛沉默了片刻,才嘴角噙着點溫存笑意,低聲道:“我管不了全世界啊!”
左青青扭過臉,微揚起頭看他。
任古飛又笑了笑。“可是,你好就行。哪怕這個世界只剩下一個角落,我也希望……你能住在那個角落,平平安安。”
不是多麽偉大的人,誓詞也并不悲壯。
他和她本就是塵世間普通的一對年輕男女,彼此依偎着,賴以求生。
左青青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鹿眼閃着一抹奇異微光。然後她輕聲笑着說,“任古飛?”
“嗯。”
“我想吻你。”
31、同居(1)
◎被母親恨着的孩子◎
“回家,回家親。”任古飛嘿嘿地笑,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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