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草廬求醫 就算是燕朝玉親自前來求我,……

不多時, 青衣小童便出來了:“師父說了,你父親的病他治不了。”

實則,不是治不了, 而是不願意出手救助。

他師父聽說要治的是燕朝玉, 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擺手了。

被拒絕在燕媚的意料之中, 她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但她不能這麽輕易放棄,她問:“小郎君,黎大夫為何不願幫我父親醫治,可有緣由?”

小童面無表情的回了句:“不知。”

燕媚只得放軟語氣求情:“小郎君,家父的腿傷實在嚴重,不能再耽擱,可否讓小女跟梨大夫當面說。”

那小童根本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微吊起眼角, 滿臉傲氣:“師父若是不願意幫你, 你便是見了他也無用,女郎還是回去吧,別浪費時間了。”

燕玄遠同她說過,那日來草廬,也是被小童攔在門外,連黎不言的面都沒見到。

她可不想像兄長一樣無功而返。

這時,她看到草廬簾子打起。

從裏頭出來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攙扶着一個年邁的老太君。

那老太君身材伛偻,邊走邊咳,兩人出來後,守在外頭的丫鬟小厮也緊跟上去。

此人燕媚并不熟,不過瞧着衣着, 應當是富貴人家的女眷。

兩人出了草廬後,便上了外頭的馬車。

那馬車上有家徽,寫着一個“王”字,莫不是出自太原王氏?

因她今日帶着幂籬出來,一身半舊的紫羅衣裳。

除了格外出挑些的身段兒,其他方面也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剛才一行人出去後,也并沒有多看她一眼。

燕媚猜測着二人的身份,心裏已有計較。

那小童見她不再說話,轉身就要回草廬。

燕媚譏諷的話輕飄飄的傳到了耳朵裏。

“黎大夫嘴上說幫人診病不看重診金只看緣分,依我看他就是看錢辦事,他定然是嫌棄我給的診金少了,才不願意幫我阿爹救治,嘴上說的冠冕堂皇,打着懸壺濟世的名頭,實則和那些貪財逐利的商人沒什麽兩樣。”

那小童的身形驀然一頓,轉過頭來時,臉上已帶怒容,擰着眉毛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燕媚本就是故意激怒他,他若不生氣還不好。

此時那位夫人的馬車已經遠去,燕媚縱然說些什麽她也聽不到。

她伸出細白的小手朝那兒指了指,“适才那位夫人衣着光鮮,想來是富貴人家的女眷,給的診金自然比我這普通人要多,不然,為何那位夫人能瞧病,我便不能瞧,你倒是說說原由?”

看不看病都是黎不言決定的,小童哪裏知曉那麽多。

倒是被燕媚一句話給堵住了嘴,不知該說什麽好。

只是氣的跺腳道:“你……你……胡說,不是這樣的!”

燕媚見這小童上鈎了,心想到底是個孩子,心思淺的很。

她暗笑,嘴上卻一本正經的道:“你若是說不出個原由來,今日我便不走了,站在草廬門口,将黎大夫欺世盜名之事好生對外宣傳一番,或者你讓我見黎大夫一面,讓他當着我的面說清楚,只要黎大夫能說服我,我自此便不再上門。”

說完後,她雙手放到嘴邊,做了個要喊的姿勢。

她想過了,左右不過是被拒絕,要是不逼一逼黎不言,就徹底沒希望了。

小童從未見過如此難纏的女郎。

若她當真在這兒喊了,擾了這兒的清靜不說。

傳開來自然會壞了師父的名聲。

若是師父知道有人污蔑他,定然會不高興。

小童生怕她喊出口,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別叫,我去同師父說便是!”

小童去了沒多久,又冷着臉出來,見燕媚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他沒好氣道:“師父讓你進去!”

燕媚心中歡喜不已,朝小童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小郎君。”

小童依然板着個臉,冷哼道:“就算你見了師父,也別想讓師父幫你父親治病。” 說完,轉身便進去了。

燕媚随後跟上。

到了草廬內,燕媚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跽坐在蒲團上,穿着一身灰白的袍子,手裏正拿着一個藥杵在搗藥。

這屋內沒有其他人,想必此人便是黎不言了。

燕媚上前行了個禮:“黎大夫。”

黎不言早就從小童口中知道燕媚的身份,他擡起眸子冷冷的打量了燕媚一眼。

此時燕媚已經取下幂籬,露出一張俏白絕色的小臉。

然而籬不言對她的臉并沒有什麽興趣。

只覺得依稀與燕朝玉有幾分相似。

他眼底透着幾分嘲諷之色,:“你适才不是好奇,我為何要幫王家老太君診治麽,我可以告訴你,老太君曾對我有一飯之恩,我并未收她任何診金,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王家問問。”

“至于你家,就算是燕朝玉親自前來求我,我也必然不會幫他。”

黎不言這輩子最不喜歡別人污蔑他。

這小女郎在外頭說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一開始黎不言很憤怒,仔細一想,燕媚用的不過是激将法。

為的就是要見他一面,既然如此,他滿足她便是,當面打臉比他生悶氣要爽快得多。

燕媚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黎不言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緊接着一句就将她的話全部堵在喉嚨裏,他道:“如今情況你已明了,回去吧。”

燕媚啞口無言,她微瞪着水潤的杏眼,“可是……”

黎不言根本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轉頭面向小童:“送客。”

燕媚一口氣堵在胸口,怪不得外頭人說着黎不言性子古怪,今日她算是見識到了,的确是不可理喻,她微惱道:“黎大夫認識我阿爹,為何卻不願意為我阿爹診治?”

黎不言低頭繼續杵藥,眼皮都不擡:“我與你阿爹無緣,你走吧。”

哪怕燕媚再不甘心,也不能強求此人,離開草廬時心情略有些沮喪,剛要上馬車,便見一個年輕的郎君從清泉寺裏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扈從。

剛好那郎君也朝她看來,待看清她的臉,那郎君眼睛一亮,加快腳步朝她走來。

“燕夫人,原來真的是你。”那郎君走到跟前,拱手便是一禮,他俊美的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燕媚見到他也很意外:“裴大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裴星津穿着象牙白圓領長袍,腰系玉帶,頭戴幞頭,一副斯文儒雅的扮相。

裴星津看燕媚的眼神透着一股炙熱之感,他緊緊的瞧着她,舍不得挪不開目光。

他笑道:“在下曾在清泉寺借過一卷《楞伽經》,今日是來還經書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你,燕夫人。”

燕媚自從知道裴星津的身份之後,倒是記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裴家乃江南士族,書香門第。

族中出過兩個大儒,在當地聲望極高。

他家族的子孫皆是飽讀詩書之輩,裴星津也不例外。

燕媚聽着他一聲聲“燕夫人”這般叫,聽着有幾分尴尬。

她本不欲跟裴星津解釋什麽,不過她不想繼續被人誤會是慕祁的寵妾。

她道:“裴大人往後再莫叫燕夫人,如今我與西北王已無瓜葛。”

裴星津聽罷,愣了片刻,接着又是一驚。

千萬般喜悅湧上來,他臉上的表情那一刻可以用激動來形容。

聲音裏亦藏着無法克制的驚喜:“燕夫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燕媚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見裴星津這般歡快的樣子,心裏有些不自在。

這個裴大人看着挺斯文的,但在男女之事上面卻又過于直白單純。

燕媚做過慕祁的妾,男人的心思也懂個一二,裴星津似乎對她有幾分意思。

不過燕媚卻沒有那般想法。

她如今已是被放的妾,跟過男人,是斷然配不上裴星津這等高門大戶出身的郎君。

若還能嫁出去,她也只想找個普通人,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若是嫁不出去,便做一輩子老姑娘,自己悠閑自在,也好過去深院大宅中受氣。

裴星津全然沒有注意到燕媚臉上那幾分尴尬之色,猶自沉寂在自己的歡喜當中,他目光灼灼道:“那往後我可以叫你媚兒嗎?”

燕朝玉祖籍江南,燕家的祖宅也在江南。

正和裴府只隔着一條窄小的巷子。

兒時,燕媚跟着父母去江南小住,認識了裴星津。

兩家祖輩的關系不錯,因此燕朝玉回鄉之後,倒與裴家往來甚多。

彼時,燕媚也常跟着父親去裴家玩耍。

這一來二去的,兩個小孩便漸漸相熟了。

後來她依稀記得,和裴星津還一起習琴……

不過這些久遠之事,她也漸漸淡忘了,如今想起來,也不過當做一段過去的記憶而已。

心裏并沒有多少觸動,她對裴星津也并無男女之情。

自然不會給他一絲一毫的希望。

她神色平靜道:“裴大人,你還是叫我燕媚吧。”

他若是叫她“媚兒”,旁人聽了免不得要誤會。

她也不想裴星津自己誤會。

雖說她和裴星津有年少相識的成分在,可這無關乎男女之情。

她看到裴星津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幾分,也不多說什麽,欠了欠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否則家父該擔憂了。”

不等裴星津反應過來,燕媚便轉過身來,等她走遠了,裴星津才悵然的喊了聲:“媚……”

他本想喊媚兒,話到了嘴邊,又記起她剛才說的話。

他壓住舌尖将話吞回去,只是怔怔的看着燕媚窈窕的背影挪不開目光。

而兩人見面的這一切全都被躲在角落裏的暗衛看在眼裏。

等燕媚離開後順利到家,那暗衛才修書一封,飛鴿傳書直往幽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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