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星際霸主（4）

越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越是發生在平平無奇的日子裏。

就像戚霜當年準備去搞掉一個神系，也沒有挑日子，她想去搞就去了，甚至沒有經過什麽思考，畢竟她是單幹的，也不像別人還帶着軍師智囊，漫長的宇宙獨行教會她的就是各種搞事，時間在她升入永恒之後變得不再有意義，當生命遲早要走上無盡的道路，她覺得自己這一生大概不是搞事，就是走在去搞事的路上，或者終有一日死于搞事。

一個錯手搞來一個生命族群，說實話不是大事，被主神綁定對她來說都不是大事，永恒生命和無盡生命的差距在別人看來千差萬別，對她卻不算什麽，她在初出三維宇宙時就得罪了一尊真神，殺掉了對方第59623房小妾，依然活下來了，後來還活得很好，但一個長期單幹的人忽然要背負上一個族群的責任，麻煩是遠遠大過天的。

意識回歸不過片刻，戚霜在高臺上睜開眼睛，金烏太子原初立在下首，他的表情十分平靜，漂亮的熔金雙眸微微擡起看着她，從意識裏聯絡上了戚霜，語氣中也透露着一種思考後的平靜：“王準備什麽時候進行登基之禮？”

波旬族有嚴格的等級制度，以實力和功績劃分，但相反的是，他們的等級之間并沒有太多敬語，哪怕是個普通的平民也可以和王子正常交流，這是由波旬意識體的特殊性所造成的，但此時原初卻有了些許思索，第一次脫離掌控者的身份，他立刻開始想道：是否要适當增加敬語，以便表達對強者的臣服。

想是一瞬間，意識的交流總是很快速，戚霜立刻回應道：“不，不需要，我會在這裏停留……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後，我會把波旬還給你們。”

倒也不是戚霜不想立馬還，她這次傷上加傷，精神體受到精神海影響變得很是虛弱，這傷勢最少要養上二三十年才能好過一些，她給自己計算了一下，想要恢複到全盛狀态，沒有二三萬年是不可能的，要是中途再受傷，養傷期還會拉長，她在宇宙中多有樹敵，熟悉的區域不敢長期停留，未知的宇宙更不能帶傷探險，雖然麻煩，但她準備和這個系統合作，盡量去一些在主神掌控下變得十分安全的位面混時長，托庇于主神。

趙小雪這個軀殼能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最長上限就是一百二十年了，雖然卡莫人的壽命是三百年，但趙小雪如今二十歲，卡莫人的一百四十歲相當于一個最普通的亞爾人……也就是戚霜的人種的四十歲，根據攻略法則，過了四十歲還沒能有初步發展，判定攻略失敗，攻略者自動脫離。

卡莫人的半生對于人均壽命長達四十萬年的波旬族來說很短很短，相當于一個強者辛辛苦苦打了地盤，告訴對方說我盤一個星期就還給你。

新王的話已經說到這裏，信不信由他，戚霜看了看宮殿渾圓一體的銀白內部，搓了搓手，面上露出一點笑容來，“先別說這個，你們這裏有沒有專門給人類建的房子？我之前就想說了，這裏太冷了。”

原初的臉上有些茫然，倒是被迫易主的宮人發出一道驚訝的意識，“波旬大部分星系的溫度調控在-10℃，最适合人族居住，這對您來說有點低了嗎？”

戚霜……戚霜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波旬養不好人類了，從宮人的驚訝來看，也許他們壓根不知道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氣溫被調節到了23℃左右，但戚霜仍然不喜歡這個代表波旬最高權力的金烏殿，只是從觀賞角度來看，一座白銀大殿也許很精美，但人要住一個地方，肯定是要高床軟枕，這裏有個啥？一個光禿禿的高臺子，很适合鳥住。

金烏在檐下，不得不低頭，原初也沒有太多屈辱的想法，對于大多數的宇宙種族來說，強者為尊是第一法則，越是強大的種族越是能夠接受被強者奴役，因為對弱者他們也是這麽幹的，要麽狠狠還回去，要麽在無力抵抗的情況下識時務，盲目的抵抗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一日喪國……一秒喪國的波旬族暫時先前無法接受現實，甚至有大部分貴族在事發後立刻聚在一處試圖找出破局之法，但這種僥幸心理在掌控者重新醒來之後變得那樣無力，意識體最先臣服帶來的後果就是大部分人甚至沒能感受到新王的精神印跡就被迫喪國，随後戚霜沉入意識裏，留在意識體上的精神力幾乎等于虛無，然而她醒來之後，每一個波旬個體都被迫正面直視了新王的精神體。

那是一個長度約等于波旬長度單位五點五的精神體，體表毫無光澤，和金烏太子那璀璨如同恒星般的光輝無法相比，長相平平無奇，完全不符合波旬的審美，最為奇異的是精神體的肩膀連帶左臂仿佛被什麽東西抹去了一樣，呈現出殘缺的狀态來，但就是如此，這具精神體也足夠令人震驚，因為那肩膀上露出的那一截金色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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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意識的聚集體，每一個波旬個體的精神體真身都是類似于V520那樣的氣體，經過模拟才有了人形，使用科技才有了體表，能夠接觸到人類之內的大部分宇宙事物，五維的宇宙內，大家都是氣體，想要升入六維，便是凝氣為實的一步，使精神體成為實體，金烏大帝晉升為實體，頓時覺得自己能耐了，嘚瑟到一個王國都裝不下他了，精神體實質化已經是絕對強者，更何況金骨是傳說中真神才會有的标志。

雖然在很多人類看來，波旬是天神化身，波旬族是天神種族，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波旬族從未以神明自居過，倒是波旬世代相傳的史詩裏記載，波旬族曾為真神屬從，後來那尊真神在神明級別的對戰中隕落，波旬也被迫從神域落至人間，雖然很多波旬族都覺得這史詩像是文明蒙昧時期的神話故事。

金骨确實是步入真神的标志，真神便是許多宇宙文明對于無盡生命的尊稱，但戚霜非常尴尬，她處在永恒生命與無盡生命的一個區間內，本來只要花點時間就能緩慢晉升的事情，因為那一遭重傷，力量花在養傷上都不夠，更別提什麽晉升了，說實話，要是早知道這事，她就茍一茍了，也不至于被那個神系的戰神砍成這個鬼樣子。

系統的控制權到手，戚霜越看越覺得趙小雪這具身體不順眼，雖然美貌，但一米三的個頭，就跟高個一點的矮人沒什麽區別，比她自己的身高都差一些，索性這裏是波旬，雖然不是主神嚴密控制的位面，但她掌控者意識共同體，不存在洩露她行蹤的情況，等她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個位面，就更沒有顧忌了。

戚霜把趙小雪的身體“脫”了下來。

原初并不奇怪，他先前就透過意識共同體看到了新王的面貌，強者的長相美醜與否并不重要，何況他也不覺得新王長得醜，無非是面貌普通一些，看着沒有什麽明顯缺陷，從那雙睿智的黑眸裏……好吧，那就是一雙無神的眼睛，有些呆滞，這張臉看上去那麽平常，眼睛要占很大責任。

精神體脫離身體之後，趙小雪的身體一下子就像是被抽幹了氣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被宮人恭恭敬敬地帶了下去，戚霜伸展了一下手腳，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左臂上，嘆了一口氣。

原初忽然說道：“那應該是一位很強大的敵人。”

戚霜點點頭，“沒錯，祂被稱為戰争與死亡之神，我原計劃不準備和祂照面，結果一個照面就被打成了這樣。”

原初又說道：“您……是逃生了嗎？”

作為王子，能說出個您字來已經很不錯了，戚霜也沒覺得原初的情商能好到哪裏去，略微搖了搖頭，說道：“我把祂殺死了，殺死一個人有時候并不需要比他強上許多。”

戚霜是個人，所以她很多口頭習慣都會帶上個人字，比如對方不是人的情況下，她會脫口敵人，這個人，那個人之類的情況，這在其他種族裏也很常見，原初沒有在意這個，他會問出那句話，只是想知道波旬會不會被這位強者連累，得罪什麽未知的存在罷了。

原初每天要處理大量的王國事務，對于這些東西，戚霜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意識共同體又沒有其他權限，除非她用精神力和原初連着，才能讓他正常做事，一直使用精神力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沒過多久，戚霜就對原初招了招手。

原初不明所以地登上高臺，然後戚霜招他的手就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精神體相連，權限頓時得以共享，戚霜立馬将那些亂七八糟聯系新王的意識傳給了原初，只當自己是一條傳輸線。

被握着手的原初卻怔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新王對他，對波旬的态度如此溫和，溫和得不像一個真神強者，是因為想和他進行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