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策馬而行,帶着燥熱的風吹在臉上。

姜長寧緊緊抓着他的胳膊,眸光濃濃的擔憂。

“公主怎麽了?”

興許是喝了些酒,他嗓子帶了些啞,甚至出乎意料的主動問起她。

聞言,垂着眸的姑娘仰起了頭,看着他的眼底有些關切也有些擔憂,“你喝了不少酒,騎慢點如何?”

從倒酒時,他握自己的手腕,還靠得那般近,她便清晰的知曉這人有些醉了。

本是在上馬前她便想說的,可他動作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被他摟上了馬。

姜長寧話音剛落,他沾了醉意的墨眸染上了些笑,就在她疑惑笑什麽時,他'駕'了一聲,本不算快的馬飛奔起來,同時伴随着男人低笑之聲。

“公主放心,我燕時嵘說過護您周全,自然不能給您摔着。”

風帶着他肆意的笑,重重擊在姑娘心上。

她仰着頭看着他那張放大的俊顏,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京城貴小姐們私下最愛提到的男子。

他年紀輕輕功績過人,一張俊容卻對女子敬而遠之,若不是老燕大人總是捂着胡子說不着急,議親的媒人怕是要将燕府踩踏了。

姜長寧迎着風抱緊他的胳膊,估摸着是他騎太快了,一顆心跳得有些快。

……

客棧門口

燕時嵘利落下了馬,随後轉身扶她。

姑娘橫坐在馬上,高大的男人在她面前伸手虛虛護着,姜長寧看着有些高的地面,抓緊了馬鞍小心的滑下去。

可她不會騎馬,幾次都是他給抱上去的,落地是落了,但一個踉跄險些往前摔。

姜長寧下意識往旁邊抓,虛虛護着她的男人收了手,摟着她的腰将人提回了原地。

她吓得一身冷汗,抱着他的胳膊重重的呼吸。

“差點吓死了,謝謝你啊。”

緩過來之後,姜長寧松開了手,彎了眸瞧着燕時嵘。

“下次會護着您先下來。”男人似是有些不悅,沉聲這般說着。

姜長寧眨眨眼,“好。”

他是在不悅險些讓她摔着了嗎。

回了客棧之後,姜長寧換回了原來的裙子,面紗摘下露出姑娘動人的小臉。

可她抿着茶心緒有些亂。

燕時嵘…

為何只是心裏念一念他的名字,竟會覺得心安。

是…喜歡?

姑娘稍稍觸及這個詞便砰的将茶杯擱到了桌上,她咬着唇搖頭。

不應該啊…

從前她喜歡的是俊朗儒雅的男子,可燕時嵘一點也不挨邊。

應當只是依賴罷了。

姑娘肯定的點了點頭,将茶飲盡之後走到梳妝臺前,将随意系起來的發拆了重新用金簪挽起來。

######

晚上

今日的飯菜似乎比從前要好吃些,姜長寧胃口不錯,吃整整一碗飯。

稍稍休息,在窗邊看了一會樓下便已到了睡覺的時候。

姜長寧關了窗,若有所思的看着門口的方向。

又該去央着燕時嵘了。

昨夜因失眠的煩躁無所顧忌,今日卻多了些退卻之意。

若不然她躺躺?萬一睡着了呢。

送藥的侍衛敲響了門,姜長寧皺了皺臉,拿起碗忍着那苦味片刻,擰着眉不情不願的喝下。

苦味占據了一切。

姑娘被苦懵了一瞬,随後蔫巴巴的擡眸便瞧見了那熟悉的人從房門口路過。

她心一急,“燕時嵘!”

正要打開自己房門的燕時嵘頓了一下,回身疑惑的瞧向她。

顯而易見的,男人眸中下午沾染的酒意散了,恢複了平日那般不近人情的模樣。

姜長寧愣了愣,支支吾吾言:“我要睡了…”

昨日不是約定好了嗎。

早就料到,并且刻意出門走了一圈的燕時嵘面不改色的點了頭,垂着眼到了将她桌上的藥碗拿出去給侍衛。

再回來時,姑娘已乖巧在桌邊坐下。

她手邊還放着打發時間的書,眸光有些閃躲的看着他。

燕時嵘心中微嘆,在她身旁坐下。

男人目不斜視,像個木楞的樁子。

姜長寧走神想着,手探向了他的衣袖。

只是男人垂着手,她試探的方向不太對,一不留神碰到了他的手。

咻的一下,姜長寧收回手端坐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察覺到男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可偏偏她心裏有些慌亂,也不知從何而來,總歸是不敢看他。

燕時嵘見她遲遲再沒有動作,以為她被吓着了,鬼使神差的拉過她的手放到了眼前。

離他的衣擺僅是伸手的距離。

姑娘愣住,呆呆的與他對視。

“公主不牽了?”

男人瞧着她的眼,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視線問道。

聞言,姑娘伸手牽住了衣擺,莫名紅了臉趴到了桌上。

燈光下瞧不出她的臉紅,可她逃避的動作讓他敲出了幾分羞怯。

燕時嵘無意識的扯了扯唇,盯着她的後腦勺微微出神。

好在他帶的侍衛皆為心腹,不會出去胡亂傳言。

男人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公主的身體,待她情況好些了,他便不用再日日夜裏相陪。

…今日公主吃得多了些。

看來新找的廚子手藝不錯。

……

'月城的大夫開的藥太失敗了!'

姜長寧閉着眼趴着,思緒依舊很清晰。

前幾回皆是半夜,一牽着他的衣服她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今日…

姑娘很想早些睡着,可身旁那道視線沉沉,讓她不分心留意都難。

都怪他!

姜長寧惡狠狠的回了頭,卻意外的撞上他出神的模樣。

“…看本公主這麽久做什麽?”

她愣了一下,依舊維持趴着的姿勢,悶悶的問他。

男人被她喚回神,面對有些惱的姑娘,出乎意料的笑了一下。

“在想公主何時睡着。”

有些安靜的夜裏,屋內兩人對視。

姜長寧微微蹙眉,盯着他看了半晌,這才松了眉頭有些懶洋洋的趴着道:“燕大人笑起來挺好看的,為何整日面無表情的,多吓人啊。”

聲音軟糯的姑娘像是困惑般瞧着他,僅露出的半張側臉完美無瑕,在夜裏也那般白皙得惹眼。

興許是夜太安靜,燕時嵘淡淡答着她的話,“若是臣吓人,公主為何不怕。”

還總幾番哭得眼睛鼻子紅通通的,扯着他的衣角看得人心都碎了。

姜長寧眨眼眨眼,沉吟半晌忍不住彎了眸,軟聲答:“我也不知道,興許是你将我從羅大勇手下救出來的緣故罷。”

“羅大勇?”

男人側了側眸,帶着些許疑惑。

他不認識此人。

姜長寧軟乎乎的笑了一下,“就是那日你殺的男人。”

提起那人,不免想到那陣子艱苦的日子,姑娘皺了皺臉笑意落了回去。

“抱歉。”見她神色不複方才輕松,燕時嵘歉意的颔首。

姜長寧動了動腦袋看着他,輕輕的笑着搖頭。

“沒關系啦,都過去了。”

“不過那人真是死有應得!一起逃難的阿婆說,羅大勇是殺了主家被通緝的,難恰好趕上天災,逃難重要便讓他趁亂逃到了難民之中…”

“他可惡死了,老是搶我的饅頭…”

“那時候餓了沒東西吃,只有渾濁的水能喝,那水面飄着很多破爛,我不想喝,可是蝶衣姐姐說沒有吃的,連水也不喝會餓死的…”

“我就只能閉着眼喝了…”

或許是氛圍太好,姜長寧随口起了個頭之後,忍不住皺着眉說起那段日子。

是無人聽她傾訴,也無人知曉她的委屈。

姑娘說着語氣哽咽,擦了眼淚又繼續輕聲抱怨,燕時嵘皺着眉安靜聽着,直到聲音漸漸弱下去。

他一瞧,公主眼睫沾着淚睡着了。

男人嘆着氣,如上一次那般将人抱回床上。

不過,這回燕時嵘的動作輕柔了不少,眸中也多了自己都未察覺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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