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飯後閑聊
大家都坐好後,此時夜幕下落,大廳上燃起了幾根蠟燭,一家人喝着茶,家長理短的就聊起了天。
畢竟薛承宗身上還任着官職,他想着盡快啓程回去。一個月的休假過了一半多,京城距薛家所在的平定州不遠,也有八百多裏地。回來的時候由于順便去看了蔡氏的一家親戚,路上用了十天,這一路回去也要幾天呢。薛承宗一家想着明日就動身啓程。
想着以後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次團聚,老太太和小張氏,蔡氏三個人都極力表現出婆婆慈祥,媳婦賢惠的樣子,三個人親親熱熱的說着話。薛承祖和薛承宗兩個人在一邊品着茶陪着,不時相互說說薛家小兄弟三個的學業。幾個孩子,大都知道明天就分開了,雖然不耐煩,也只好在一邊幹坐着消磨時間。
薛明嬌盡量将自己的身子向後縮,離得老太太遠些,耳邊聽得她們說的無聊,就擡眼看了看薛明仁和薛明義。薛明仁一十五歲,長得眉清目秀,年紀不大就有一股儒雅的氣質,見堂姐看過來,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薛明義跟薛明德同歲,雖大了三四個月,卻顯得比薛明德老成。白胖的臉上總是笑眯眯的,沖着薛明嬌眨眨眼一笑,很是招人喜歡。
再閃眼看看将身子依靠在小張氏懷裏的薛明德,薛明嬌暗自嘆了口氣,自己這個胞弟,怎麽看也沒有兩個堂弟懂事。
薛明嬌正暗自思量,耳邊聽到老太太笑道:“說起來,今年的壽禮這幾個孩子送的可是趁我的心了。”
原來是說道壽禮上了。薛明嬌看着老太太含笑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有種莫名的意味,連忙收斂了心神,聽着她們說下去。
老太太繼續道:“仁兒手抄寫的《金剛經》有心了,豔兒的百福錦繡繡的精致,義兒的手雕拐杖,德兒的字畫,還有麗兒送的一只畫眉,全是有心的孩子啊!”
薛明嬌聽着老太太一一說着薛家除了她之外幾個兄弟姐妹們的壽禮,就知道壽禮出了問題。這幾個孩子都有壽禮,全是有心的孩子,那豈不就是說她沒有心麽。
薛明嬌擡眼看了一下下面站着的迎春,只見迎春也是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旁邊的王媽媽,再看了看上面坐着的小張氏,然後低下了頭。薛明嬌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看了一眼神色稍帶慌張的小張氏,目光掠過眼含不滿掃了自己一眼的薛承祖,眉頭皺了皺。
“孩子們都是感激老太太您的恩威,”小張氏陪着笑,想把話岔開,“我雖然不認識幾個字,可瞧了明仁的字,寫的可是飄逸。”
“是啊,”老太太卻是不肯放過,“有心的孩子就是有心的孩子啊!”
她這麽一說,薛承宗一家也聽出了弦外之音,連帶幾個孩子,都是神色各異的看向薛明嬌。
薛明嬌不惱反笑了,站起了身子道:“奶奶,孫女要先給您磕個頭。”
老太太雖然有些不屑的神色,但還是好言好語道:“你這孩子,有什麽事情需要給奶奶磕頭啊?”
見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薛明嬌并不退縮,反而是落落大方的一笑,将迎春招到自己身邊,跟她耳語了幾句,看着迎春走向王媽媽,才款款走到老太太正前面,說道:“容孫女磕頭後再禀告。”說着就要低身下拜。
早有伶俐的婆子拿來墊子,薛明嬌也就俯身在棉墊子上結結實實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薛明嬌的頭當然磕的不情願,在她上午跟老太太初次打照面的時候,她就看出了老太太看望自己眼神中無法掩飾的憎惡。所以當她磕頭下去的時候,心中念念道,我這是在為自己能出重生到這個世界上感謝你,畢竟沒有你就沒有薛承祖,沒有薛承祖就沒有本尊薛明嬌,沒有薛明嬌自己也不可能來到這裏。
三個頭磕完,老太太一疊聲的讓薛明嬌坐到自己跟前來。薛明嬌心中厭惡,卻還是依言由着迎春和秋月将自己扶到了老太太身邊的座位。
坐好後,薛明嬌擡頭看到一家人的目光都很是好奇的看着自己,輕咳了一聲道:“我先謝謝二叔一家。若沒有二叔為奶奶送來的觀音大士的佛像,也就沒有明嬌的今天。”她說着又将今天早上跟迎春,秋月,劉媽媽三個人說的話說了一遍。一時大廳裏靜了下來。
薛承祖,薛承宗兩個人聽了薛明嬌的話,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眉頭皺了皺,臉上卻是陪了笑,直說老太太慈祥,誠心為後輩祈禱。而他們兩個看向薛明嬌的目光卻是多了幾分探究。
蔡氏滿臉笑容,除了嘴上恭維老太太外,心中想着,回去了還是供奉一尊菩薩,平時多多祈禱說不定還真能逢兇化吉,心想事成。
老太太和小張氏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臉上都有些莫名的神情一轉而過。頓時都有些坐不住。老太太勉強道:“為自己家的孩子祈福,自然是老身分內的事情。”
幾個孩子則都帶了好奇的神情,想着開口問一聲,卻見大人的面色各異,只好在心中琢磨着,反掃了剛才無所事事的神情。
薛明嬌将各個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中不屑一笑,畢竟是封建社會的人,還真的跳不出思想的桎梏。當她看到王媽媽匆忙跨進了房門,臉上的笑容更濃了,笑道:“明嬌還要謝謝母親,将女兒的壽禮安排到此時拿出,也算是為明嬌長臉了。”說着她輕輕對着奔進房門的王媽媽柔聲道:“王媽媽辛苦!”
她這話一出,又是讓衆人的神情頓變。
老太太的拜壽已經結束了,薛明嬌的禮物還沒有送到老太太的跟前,不管薛明嬌怎麽為小張氏遮掩,其中的貓膩讓人一想便明白了。
老太太瞥了一眼小張氏,顯然沒有料到薛明嬌的壽禮會被截留。
蔡氏帶着明顯是看熱鬧的神情看了一眼小張氏,撇撇嘴,卻沒有說話。
薛承祖看了一眼小張氏,再看看進門的王媽媽,低頭喝了一口茶,眼中流露出了不滿。
而薛承宗則是低了頭只管喝茶,好像置身在外。
王媽媽此時只好硬着頭皮将手中捧着的一個紅木匣子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早有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接了過來打開,一串色澤飽滿的暖黃色楠木佛珠呈現在老太太眼前。佛珠一拿出,便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在鼻尖纏繞。
“楠木佛珠。”薛承祖見了神色一變,脫口道:“媛媛以前經常拿在手中的東西。”說了他又覺得有些不妥,取了茶盞在手中,不在開口。張香媛是薛明嬌生母的名字。
老太太一聽卻是渾身一震,強笑道:“還是嬌嬌的禮物最貴重了,真不枉了我平日疼你。”
薛明嬌自佛珠一拿出來心中就有些心疼,知道應該很珍貴。聽薛承祖一說後更是覺得替本尊後悔,但也只有勉強笑道:“奶奶開心做孫女的才高興。”
等說過了這些一直健談的老太太竟然不再開口說話,就是小張氏和蔡氏挑起了話頭她也只是嗯嗯幾聲,算是做了回答。最主要的人不開心,場面一時冷了下來,竟然一時沒有了話題。等了一會,還是老太太先開口,卻是說自己身子乏了,讓大家再坐坐,然後便扶了丫頭的手離開了。
老太太一走,薛明嬌也跟着站了起來迎送,她不好再坐在上首。但當她看到薛明德恨恨的目光和薛明豔,薛明麗冷漠的神情,倒是不好到小張氏這邊了。她還在猶豫,蔡氏早親熱的走上去幾步,将她的手握住,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了。薛明嬌一笑,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小張氏也就順勢坐到了薛承宗一家的地方。
老太太一走,小張氏也有些坐不住,但畢竟薛承宗家明天就要走了,她作為薛家主母,薛承宗一家沒有離開,她也不好意思走開。只好目光頻頻看向更漏,恨不得将大廳裏的人一把笤帚給趕出去。
蔡氏看着小張氏的模樣,不覺心中好笑,開口道:“嫂子,這連日來辛苦了。”
“哪裏,哪裏,”小張氏強打了精神應付道:“這誰家府上不是這麽過的。”
“這幾日嫂子确實累了,今天好不容易結束了嫂子該早點歇歇的。”
小張氏一見蔡氏此時倒是通情達理的,心中剛要一喜,卻又聽到蔡氏道:“但咱們明天就要離府了,想是嫂嫂也舍不得,咱們妯娌多說些貼己的話也是應該的。”小張氏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只好勉強帶了笑容跟蔡氏應付着。妯娌兩個便你來我往的說了起來。
薛承祖和薛承宗弟兄兩個此時講起了官場上的事情,反倒是比剛才老太太在的時候還熱鬧了幾分。
薛明嬌坐在蔡氏身邊,她一向這邊走,早有伶俐的丫頭趕緊在薛明仁與蔡氏只見安放錦凳。薛明仁見座位緊湊,便讓丫頭将錦凳放到後面,自己弟兄兩個都退後了一個位置,将靠近蔡氏的錦凳留給了薛明嬌。薛明嬌見他們弟兄兩個做事進退有度,不覺多看了薛明德幾眼,心中暗自為他發愁。
又過了半個時辰,薛承祖眼見薛明德和薛明義都有了倦意,才讓大家各自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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