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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今日怎麽沒去後山?”許悠悠話中并未責怪之意,她已經接受了裴栖寒的道歉,只是想知道其中緣由。
自那兩個字的道歉聲後裴栖寒在沒說過話,而是專心至致地吃着他盤中的飯蔬。銅臨山的夥食很好,許悠悠盤中堆滿了各色的菜肴,色澤鮮潤葷素各半。
這幾日她與食舍裏打菜的王七師兄混得熟稔,王七見她是個小姑娘每日還會特意為她多加一個雞腿。
反觀裴栖寒盤中只有一小勺米飯和幾片菜葉子,一點油水也看不見。
他吃飯很斯文,修長的指節捏住竹箸光夾白米飯,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裏送,許悠悠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兄,你就吃這些麽?”
裴栖寒默然用過幾口飯終于擡頭看她,這回他沒有像往日那樣嫌她聒噪。許悠悠一心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渾然不覺自己滿身狼狽,濕發上的雪沫融成水順着臉頰流下,沒入頸中。
狼狽之下,她的笑容依舊明豔如朝陽,元氣四溢。
“當心受寒。”裴栖寒從不愛管旁人的嫌事,別人的死活亦與他無關。若今日許悠悠不是因他淋了雨雪,他大抵也會做視而不見。
突然被他關心,許悠悠受寵若驚,忙回道:“沒、沒關系。”
裴栖寒今日分外好說話,許悠悠當然得把握機會,“師兄是喜歡吃素菜?”
裴栖寒不搭話又沒理她,但許悠悠已經毫不在意,畢竟能讓冰山對她說出關切之話,這已經是屬于裏程碑式的進步。
“我看這菜太素了也不行,适量食點葷腥對身體也好,我這還有一個雞腿。”許悠悠夾起自己盤中的雞腿就準備給裴栖寒吃,夾到一半的時候她才想起裴栖寒有潔癖。
她剛剛真是高興過頭才做出了糊塗舉動,果不其然裴栖寒看向她的眼神就是禁止靠近。
人與人之間是有界限的,裴栖寒的邊界感更強,那個眼神無疑是在告訴她:你越界了。
許悠悠收回自己的動作,懊惱道:“抱歉師兄,我剛剛鬼迷眼了。我瞧這菜食之無味,不然我重新替你打一盤?”
“不必。”
裴栖寒一口飯一口菜地在嘴裏細嚼慢咽。他下咽的時候許悠悠察覺到他雙眉微微蹙起,想來也是,這種寡淡至極索然無味的飯菜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
冷不防許悠悠注意到了裴栖寒的手,與平日裏的白皙不同,這回莫約有紫青色從皮膚裏透出,很像是被凍的。
他今天照舊穿着白色的單衣,束着白色的發帶,只是多了一張慘白的臉。
“我替師兄重新打一份飯!”許悠悠風一般的女子說幹就幹,一溜煙人就到了王七那裏。
她對王七道:“師兄,再給我打一份飯。”
王七望向她的來處,“小師妹,你桌上的飯都還沒有吃完呢,在要一份飯這是要給誰啊?”
早在許悠悠同裴栖寒坐在一塊的時候王七就注意到了她們兩個,或者說整個食舍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們。裴栖寒是銅臨山的頭號公敵,根本沒人願意搭理他。他德不配位,占了銅臨山最好的資源卻只會揮霍一空,然後繼續剝削其餘的弟子。
“給裴栖寒的?”王七放下手中的勺子,意思很清楚:給裴栖寒的飯菜他不會盛。
“師兄,你看裴師兄他好不容易來食舍一次,你能不能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給我盛一碗吧!”許悠悠道。
“小師妹不是我說你,裴栖寒這種人你同他在一起沒有好處的,即便他現在教你劍法,你以為在春獵的時候他就會救你了麽?”王七義憤填膺道:“不,他不會。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不幸,你修為低下,這種冷血無情的人只會害了你。”
許悠悠被王七忽如其來的情緒給驚到,詢問其中緣由:“師兄,裴栖寒是怎麽害了你嗎?”
王七輕哼一聲,道出其中原委:“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淪落到成為銅臨山中打雜的?”
“那年我來銅臨山時也是修為低下,才堪堪到練氣九境便接到師尊派下來妖獵的任務。妖獵中我拼死列下一只小妖,那時我已重傷本以為吃下它的妖丹就能突破練氣達到築基修為,可誰能想到這妖丹要被師尊上收送給裴栖寒。我那時實在是沒有辦法,沒有這個妖丹我将重傷不愈。”
“我去求了裴栖寒。”
聽到這,許悠悠呼吸一窒,她已經能預料到結局。
“那枚小妖的妖丹只是衆多妖丹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它對裴栖寒來說就如平時吃的糖豆零嘴一樣可有可無,可對我而言卻是能救命的東西。我自認從來沒有得罪過他,甚至還放棄了自身的尊嚴跪下來求他,可你猜怎麽樣?”
王七握緊拳頭,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時屈辱的場景。
裴栖寒無視他的請求,從他身側走開。
後來他傷重救治不及時丹田受損,這一生再也無法修行,最後被安排到食舍做起打雜的瑣事。
“不僅是我,還有你那位派發寒衣的李師兄,砍柴的趙師兄……整個淳和坡裏打雜的師兄弟們皆與我是同樣的遭遇。”
“修為低下,妖獵重傷,無法修行。”
王七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其實這也還算是好的,每次妖獵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至少我還沒死,這已是萬幸。”
“師兄,對不起。”許悠悠有話想說,但她說不出來,安慰的話說不出來,為裴栖寒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就只能道歉,提及別人的傷心事總是不好的。
王七待她寬容,無所謂道:“你道什麽歉啊,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你那時候又沒入銅臨山。”
“我想改變這一切。”
“你說什麽?”王七沒聽清,故俯下身子湊近聽許悠悠說話。
許悠悠更加堅決道:“我說,我想改變這一切。”
她想救裴栖寒,也想救這裏的所有人。裴栖寒因妖丹背負罵名,遭同門苛待;而他的同門也因妖丹有的身死有的重傷,心生怨憤。
“改變什麽?改變裴栖寒,還是改變我們無法修行的事實?”自認識王七起,他都是一個貼心大哥哥的角色,許悠悠練劍心生頹意的時候王七都會鼓勵她繼續學下去。他少有潑她冷水的時候,“師尊視裴栖寒當他是門派棟梁,無人可及。小師妹,你這話說得可天真。”
“師妹,看看你自己都成什麽樣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切莫再說這樣不切實際的話了。”
“可是我不想更多的人因為妖丹受到傷害。”今天這個局面,對誰都不好。他們無法修行,裴栖寒陷入輿論中心,她不想有更多的人因為妖丹折辱裴栖寒。
王七摸摸許悠悠的頭,溫柔道:“等你春獵的時候自己過了那關再來說這種話吧。”
“你看,裴栖寒他根本就不承你的情。”
許悠悠循聲望去,原來是裴栖寒從座上起身正欲離開食舍。
“師兄,等等我!”許悠悠幾乎是立刻起身追上去,裴栖寒今日步履遲緩,她意外地在出食舍之後就追上了人。
裴栖寒平日教她練劍的時候,她曾追過他的腳步,這人腳下生風一會人就沒影子,大部分時候她都只能望塵莫及。他好似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除開練劍之外兩人的交集寥寥無幾。
“師兄,你這就吃飽了?”
“嗯。”
“那今日的練劍……”
“明日。”
許悠悠搜腸刮肚地想着讓裴栖寒留下的話,但她想不出來裴栖寒會因什麽留下,食舍裏的那些議論聲她無法作聾當聽不見。早在她沉默的那一瞬間裴栖寒就已提步往前走去,步伐比先前快了些。
她回過神來,繼續跟上裴栖寒。
風雨停了。
裴栖寒落在雪地裏的腳印很深,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裴栖寒今日走路貌似很吃力。他是冰雪,所以在雪地裏的時候總是飄飄然,來去就像風兒一樣輕松,至少許悠悠以前是這樣認為的。
但她現在卻沒來由的覺得他在風雪中的身形竟是如此的單薄,好像風一吹就能折斷。
或許是那抱歉二字的緣故,她破天荒地在裴栖寒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人情味,于是她嘗試撥開裴栖寒身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氣進而去窺視他的本身。
他似乎也沒有那麽讨厭。
不知不覺許悠悠跟着他到了結界處,“師兄等等!”
裴栖寒就差臨門一腳進入結界,也許是到了真正分別的時候,許悠悠的話語讓他停住腳步。
“何事?”
“銅臨山更冷了,你的寒衣還在我那。”許悠悠着急往自己的朝陽居跑去,途中被裴栖寒大喊道:“師兄,等我一下。”
可當許悠悠拿着寒衣奔來時,哪裏還有裴栖寒的身影。她望着面前的結界,沉默半響,又白跑一趟。
好在裴栖寒有了一點改變,她的努力也沒有白費。
肚子餓的咕咕叫,許悠悠忽然想起自己可是一口飯都沒有吃過,她原路返回食舍吃飯。飯菜早已涼透,她低頭瞅過一眼裴栖寒的剩飯剩菜,他只動了一點點,和不吃也沒什麽區別。
許悠悠打飯的時候聽見身後有人談話:
“欸,你們剛剛看見裴栖寒了沒?啧,太子爺也纡尊降貴地來食舍吃飯了,好神奇。”
“神奇什麽呀,他每年都要來食舍吃上三四回飯,次次都是陰雨潮濕的日子。有什麽好稀奇的,那廢物的福報罷了。”
許悠悠停下腳步,自然而然地在他二人身旁坐下打聽消息:“每逢陰雨潮濕的日子是他的福報,為什麽這麽說?是有什麽隐情嗎?”
“哪裏來的什麽隐情,這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那人解釋道:“靠吃妖丹撐起自己的修為,這報應不就來了麽!”
許悠悠卻是聽得皺眉,這照他這麽說裴栖寒吃了妖丹後會在陰雨天氣發作後遺症?
難怪,難怪他今天看着如此虛弱。
作者有話說:
病弱師兄格外有禮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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