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雨夜
沈寒流也是孤身一人赴宴而來,他本就沒有太子妃,幾天前唯一的姬妾瑤夫人也死了,于是兩邊的位置也都空出來了。
他和沈歸離得近,兩人也會時不時的碰上一杯,看上去同是天涯淪落人。
景容基本沒怎麽動過筷子,他只是喝酒,一杯接一杯,都是沈翊給他滿上的。
沈寒流原本并沒有太注意這邊,可是後來沈翊的動作太明顯了,景容也有了醉意,他的目光便沒有從這邊挪開了。
“二皇兄?”沈歸察覺到沈寒流的異樣,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可是擔心江家小公子?”
沈寒流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淡淡道:“你若遇到這種事,會很容易想通嗎?”
沈歸笑了笑,“二皇兄自出生以來便受盡榮寵,江太傅是你一人的老師,江家小公子也因此與你情誼深厚。”
“我不知道你們的關系究竟有多好,但看起來是皇兄你對他更上心。你如此在意他,可他卻沒有站在你這邊,這種心情我大概能理解一點。”
沈寒流嗯了一聲,“他是與我一同長大的玩伴,因為身份的關系,我甚至覺得他和我更親近。皇室兄弟間的勾心鬥角,在他這裏都感覺不到了,所以他對我很重要。”
“可是,他現在離我遠去了。”沈寒流說着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三弟,你覺得我能想通嗎?”
“我知道了。”沈歸似乎明白了,“還好我在意的人是站在我這邊的。”
沈寒流:“……”
雖然知道沈歸這話不是故意的,但他還是有種被紮到心的感覺。
“對了!”沈歸突然想起大事來,“二皇兄今日終于舍得出來了?你身體好些了嗎?”
沈寒流搖頭道:“總是心口疼,太醫說還需要靜心休養,今天太後壽宴,不得不來。”
沈歸有些擔心,“可是方才你還喝了酒,對身體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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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煩心事太多,這病才一直沒有痊愈,喝酒不過是借酒澆愁。”沈寒流說完看向景容的方向,發現他已經不在座位上了,連一旁的江皎月也不見了,三個人裏面只剩下沈翊還坐着沒動。
“借酒澆愁愁更愁,何況你身體更要緊,還是少喝點吧。”沈歸說着,“四弟那邊一直盯着你,二皇兄,你可不能就這麽垮掉了。”
他這話說完沈寒流就已經站了起來,直接朝着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皇兄你要去哪裏啊?”沈歸追問道。
沈寒流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
景容因為喝醉了,被沈翊讓下屬先送回王府去了,一同回去的還有江皎月,她懷有身孕,沈翊怕她身體不适,便讓她先回去了。
沈翊目送沈寒流離開,仍然穩坐如山,直到這場宴會結束了,他才慢吞吞的離開。
景容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大半夜了,他聽見外面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推開窗子一看,竟真的下着大雨。
這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景容也并不太在意,他正準備把窗子關上接着睡,突然覺得眼角餘光掃到了一抹雨中的白衣。
大半夜的突然看到這一抹白,景容多少有點被吓到了,他輕輕皺眉,保持着伸手去關窗的姿勢,仔細的看了看那個方向,眨了眨眼睛,發現不是幻覺。
也就是說,真的有人大半夜在王府裏裝鬼吓人。
景容不相信有鬼這一說法,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故意裝的。
他披上外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想給那人來個措手不及。
雨水的聲音很大,很容易就掩蓋了他的腳步聲,他沒有提燈,完全是摸着黑悄悄前進的。
前方的白影越來越近,景容突然發現那并不是純正的白色,而是很淺很淺的粉色衣裙。
那人站在雨中,雙手抱住頭部,一副很痛苦的樣子,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景容從她身旁走過去,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的臉,是柔夷。
“柔夫人?”景容試探着喊了一聲。
柔夷聞聲緩緩擡頭,整張臉在雨中淋得慘白,她的目光有些呆滞,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猛地伸手拽住景容的手。
“你怎麽了?”景容抽不回自己的手,無奈的問。
“江公子,你相信這個世界有妖怪嗎?”
景容愣在原地,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柔夷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妾身今日看見了狐妖,就在王府裏,就在王爺身邊。”
“你确定嗎?”景容問,“有可能是眼花了。”
柔夷笑容中泛着苦澀,“妾身就知道,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景容深深皺眉,剛想說什麽,又見她四處看了看,“江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一路小心的回了自己的院落,景容跟着她進去,輕輕掩上門。
柔夷不顧自己一身濕淋淋的,快速來到書桌前,指着上面的一幅畫說道:“那狐妖妾身看得十分真切,過目不忘,便趁着有時間将他畫了下來。”
景容點了點頭,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随即就愣住了。
柔夷畫工很好,畫上的狐妖便看起來和真人無異。他長得很漂亮,眼眸中帶着淺淺光亮,發間還有一對雪白的狐耳。
只是,為什麽他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景容盯着畫中的狐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
“江公子?”柔夷見景容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柔夫人,你說這狐妖是你在王府看到的?”
柔夷點頭,“公子現在相信妾身了嗎?”
“我信。”景容開口,語氣有些沉重,“我覺得很眼熟,可能我也見過。”
柔夷頓時睜大眼睛,“公子也見過?”
“有熟悉的感覺,但是我并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他似乎想努力去回憶,但是這份記憶始終塵封在最深處,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現在的狀态就和之前在雨中見到的柔夷差不多,雙手捂着頭,很痛苦的樣子。
柔夷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麽了,剛準備問幾句,突然聽到外面有聲音。
她不知道外面是誰,但這麽晚過來肯定不正常,更何況如今她的房間裏還有一個景容,若是被人撞見,只怕不好。
她是厭安王的姬妾,可現在房間裏卻有一個男人,大半夜的怎麽看都不正常,她當機立斷,把一旁燃着的燭燈拿起來,朝着畫上一扔。
畫卷瞬間就被燒了一半,火勢迅速蔓延,柔夷被嗆了一下,她眼看着畫卷燃成灰燼,才放心的把景容推了出去。
景容當時根本沒有注意到房間裏的火光,他猝不及防之下竟直接被柔夷推出了房門,正好撞到一個人懷裏。
沈翊剛走到柔夷門口,就看到一個人撞了出來,他下意識伸手一攔,發現那人竟然是景容。
怎麽又是渾身濕透了?沈翊很無語,那次景容從東宮回來,就是一副濕淋淋的樣子,這次竟然比上次還要厲害,簡直像是從冷水裏面撈出來的一樣。
他還沒問出口,就看見柔夷也匆匆忙忙跑了出來,一見到他就喊:“王爺,妾身的畫卷燃起來了……”
沈翊這才發覺事情不對,這是柔夷的院落,景容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想直接問景容,但看了他一眼便深深皺起了眉,景容渾身發着抖,雙手捂着頭部,表情痛苦不堪。他微眯着眼看了一眼沈翊,突然伸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嘴巴動了好幾下,似乎想說點什麽。
但最後他什麽都沒說出來,他直接暈了過去。
沈翊伸手攬住他的腰,景容的頭無意識的靠在他的肩上,沈翊近距離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
柔夷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她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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