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亡

太子遇刺一事并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因為大家對于背後指使的人是誰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恒嘉帝放棄了太子，至于原因，不過是那麽點事。他們更關心的是如今誰能成為下一個寵兒，應該是沈翊吧。

景容對于外界這樣的言辭并不在意，他知道行刺失敗後太子不會再有危險，因為恒嘉帝心裏終究是惦記着淩昭皇後的，他對自己的發妻和兒子始終有一種愧疚感繞在心頭。

這是恒嘉帝和淩昭皇後唯一的孩子，他看到沈寒流就會想起那個女子，羅傘輕裳，在漫天細雨中娉婷地朝着自己回望，那是他永遠不會忘卻的絕代風華。

翌日上朝恒嘉帝便拟了旨意，太子沈寒流貶為庶人，發配至邊塞，即刻啓程，并且永世不得回京。

這還是沈寒流解了禁足之後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之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他神色平靜的接旨，身後議論紛紛卻至始至終也沒有分過去半點注意力，只是垂眸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寒流走的那天，從前□□的人都去給他送別，景容在厭安王府裏沒動靜，直到那些人都散了，他才偷了一匹馬追上去。

城外的古道很長很安靜，景容縱馬飛馳，好一會兒才看見前面的一抹白衣。

“沈寒流！”他喊了一聲，可惜距離有點遠，那人并沒有聽到。

他沒有辦法，騎着馬再次加速，眼看着和一行人越來越近，提氣猛地大吼：“太子殿下！”

話說那邊沈寒流正坐在馬背上神游，突然聽到這麽一聲吼，聲音還如此耳熟，當時就愣住了。

他內心覺得不會是景容，但卻還忍不住抱有一絲期望，緩緩轉過頭，正巧遇到景容從馬背上跳下來，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接，然後兩個人一起掉了下去。

“你怎麽走得這麽匆忙……”景容摔在地上之後沒有起來，只是縮起腿，慢吞吞的撚幹淨身上粘到的土屑。

沈寒流的驚喜之意通通表現在臉上，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說道：“皇上旨意，即刻離京，不得耽誤。”

景容的手頓了頓，“皇上還只讓你帶這麽點人馬？去邊塞苦寒之地？”

“最是無情帝王家，我早該明白的。”沈寒流說這話時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看樣子已經心如死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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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我真沒想到你會來。”他話音一轉，那雙眼亮得景容都不敢直視。

“我不是要跟你走的……”他說這話時有些支吾，“我是來跟你道別，祝你一路順風。”

沈寒流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下來，他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尴尬。

景容在心裏默默嘆氣，沈寒流你放心，等我處理好京城的事情，立馬就會來尋你，但是現在這些話，我卻不能告訴你，只希望你能平安的抵達目的地，過不了多久我們自會相逢。畢竟，我要保護你的安全，我的任務就是把你的元神安全的帶回去啊，若是在這路上你死了，我那一刀豈不是白挨了？

他的沉默沈寒流看在眼裏，更加覺得心裏涼得徹底，半晌才張了張嘴，“也對，我現在無權無勢，已經從高處跌落，你……”

“不是這樣的。”景容打斷他的話，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終是說了一句：“待我處理完姐姐的事情，必定來尋你。”

他一邊說一邊爬起來，翻身上馬，在沈寒流還沒做出反應之前絕塵而去。

江皎月只是一個借口，他真正要做的，是徹底離開沈翊，并且永無後顧之憂。至于辦法，他大概已經想到了。

四君下界與龍晰水和花莳糾纏不清，但最近已經到關鍵時刻了，而他的暮雲，在這時候需要犧牲了。

景容回到王府沒多久沈翊就來找他了，說了一些安慰的話他也沒仔細聽，只是做出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連起來走幾步路都像游魂一樣用飄的。

“你這是怎麽了？”沈翊眼看着面前的人踢到桌子就要往下倒，趕緊伸手扶住。

“王爺，我最近心裏很煩悶，卻又沒辦法發洩……”他說，“很想出去喝幾杯，若是大醉一場會不會醒來一切都好了？”

沈翊皺眉，“本王不會讓你去喝酒。”

景容聞言笑了幾聲，“那，想吃福樓的栗子糕呢？王爺也不允許嗎？”

“……”沈翊沒有回答，顯然是不樂意的。

“王爺若實在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去便是了，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景容說着掙開他的手，“如今竟連這點自由都沒有了嗎？”

“那好。”沈翊想了想終于松口，“本王陪你出去走走，但你不能離開本王的視線。”

景容終于笑了，他目前還沒想好要用什麽樣的方法離開，但無論是什麽方法，都不可能是在王府裏，他一定要出去，而且是帶着沈翊一起出去。

他們換了一身不太顯眼的衣裳，在京城的街上散步，景容明顯心不在焉，他左顧右盼，在看到一家酒樓之後眼睛一亮，回頭對沈翊一笑，“王爺，我們一起用膳吧。”

這還是這段時間以來景容第一次邀請沈翊一同用膳，他表示挺驚喜的，“好。”

景容裝作沒有看到他目光中的深意，默默地跟在後面，他們坐在了二樓正中間的位置，景容随意點了幾個菜，在此期間他的嘴角一直勾着一抹淺淺的笑。

沈翊以為出來走了幾步他的心情變好了，也跟着勾勒一抹笑，卻不知道景容端起茶杯的時候那點想法。

“王爺，你為什麽還留着我的命呢？”他明知杯中是茶，喝了一口卻裝出薄醉的樣子笑着質問，“為什麽你可以殺死我的父親和姐姐，卻留下了我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沈翊的表情一瞬間就變了，他伸手奪過景容手中的瓷杯，湊近嗅了嗅，并未發現酒味。

景容就在那一刻手猛地垂落在身側，他感覺自己的頭腦開始混沌，耳朵輕輕動了動，似乎聽到了清脆的碎裂聲。

那是鈴铛的聲音，他很清楚，是暮雲。

看來四君那邊的狀況并不好，暮雲是用來克制花莳的，能讓她變回原形，并且碎裂的，只有花莳的大招了吧……

景容沒有精力再去想太多，他當初為了讓暮雲強大起來，用法術給她分了一半的精神力。

現如今暮雲重傷，直接牽連到他自己，景容感覺自己的喉間一陣腥甜，鼻子耳朵裏也有液體一點點流出來，他呼吸沉重，已經沒有力氣去觸摸一下了。

他突然七竅流血，最驚訝的人莫過于對面的沈翊了，沈翊看到這一幕直接驚得跳起來了。

因為景容不願意，所以他們沒有去包間，而是坐在大堂裏，現在景容這個狀況，周圍人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都吸引過來了，對着他指指點點的。

“王爺……”景容努力發聲，“原來你也不打算放過我……”

沈翊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變得通紅，他死死盯着景容，“你竟然……”

“別說了。”景容咳了幾聲，鮮紅的血液落到桌上，又沿着桌角流到地上，染紅了一片。

他的白衣在一片鮮紅中顯得很是刺激，“王爺，我不怨你，只希望在我死之後王爺能把我葬在城外的山上，我江清月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京城一步了……”

沈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傷心，他眼睜睜看着那人說完最後一句話，終于支撐不住倒在血泊裏，還是忍不住沖過去把他抱在了懷裏。

或許重生為人之後，江清月是他唯一一個真正心動過的人，哪怕僅僅是因為他漂亮的容貌，但這悸動不可否認。

可是，他現在卻親手毀了這一切。江清月死了，用了這樣決絕的方法，甚至把一切都推在了他身上，他可真是狠心啊……

沈翊最後看了一眼懷中停止呼吸的人，忍住悲傷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好好在城外安葬江小公子，一切都按他說的去辦罷。”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依舊很忙，下周應該可以恢複正常更新了

細雨枕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