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二五
煙絲咂咂作響,火紅的煙頭在漆黑的雨夜裏,映着巴根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大半夜的,跑到我寨子裏吵什麽吵?”
為首的刀疤臉假惺惺地笑着,“你帶來的那小子刺殺乍侖旺,大佬叫我們四處搜搜。”
“嗯?”巴根一口煙噴在他臉上,斜吊着眼,“那乍侖旺死了沒?”
“巴根,都是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眼神直往屋裏瞟。
巴根往後退幾步,打開燈,邪氣地笑着,“我這只藏女人,不藏男人。”
見他讓開,刀疤臉手一揮,身後的人迅速闖進來,四處翻騰。清晰的水流聲從浴室傳來,刀疤臉狐疑的眼神在他身上轉了轉,随即一步步走向浴室,順着大敞的門看過去,浴簾上映着個被微弱光線拉得變形的背影,角落裏堆着一團淩亂的衣服,赫然昭示剛剛這裏發生了什麽。
他還想往前,巴根堵了上來,鐵塔似的身子,雙手撐在門框上像一堵堅固的牆。他拇指往裏晃了晃,面色陰沉,“我女人很害羞。”
刀疤臉咂摸着他的話,也不敢硬闖,色迷迷地眼睛亂轉,“那不打擾兄弟興致了!”又轉頭對外面搜得差不多的手下喊道,“走,去別的地方看看。”
巴根站在門口,看他們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心裏明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過是緩兵之計,對方已經很明白人就在他這裏。無論如何,得盡快将杜維送出去!
随着血液的流失,杜維緊繃的神經慢慢瓦解,眼前不再是清亮的光,一陣陣黑霧升騰上來,胸口像堵了塊大石頭,呼吸都被阻斷的疼痛消耗着僅有的意志,緩緩滑向崩潰的邊緣。巴根拿了條毯子,扯下他濕漉漉的褲子,将赤 裸的人整個包住,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再搬出厚被子嚴嚴實實地捂住,才轉身去找急救箱。
杜維還是覺得冷,像被浸在寒冬冰涼的海水中,青白的唇顫抖,眼神遲鈍地随着巴根。将消炎止血的藥物均勻地灑在紗布上,巴根皺起眉毛,“還忍得住嗎?”
“不知道。”杜維意識有點飄,頓了半天才回答。
巴根把剩下的紗布放在他嘴邊,“咬住!”他拿起紗布貼在傷口上,血立刻滲了出來,為了止血,繃帶打得很緊。杜維咬着紗布,側臉整個蹭進被子裏,未受傷的左手揪住枕邊,緊緊攥着。
最後一個節,狠狠系上,巴根的手都在抖。杜維的身體幾乎從床上躍起來,又重重摔回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安靜的室內,僅留下急促不穩的呼吸。
“杜維,醒醒,還不能睡,杜維。”巴根狠下心來,重重拍着杜維的臉頰,見他眼底的光一絲一絲聚集起來,才靠過去慢慢說,“告訴我,現在誰能幫你?誰能來接你?”他人雖然直,但不是傻子,從曼谷到清邁護着杜維的人一直跟到他們進山。
“手機……”艱難地讓腦子維持轉動,杜維擡起手指了指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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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根從地上的褲子裏翻出手機,裏面只有一個號碼,名字很耳熟,他瞬間就想起在緬寮邊境做軍火生意的大渣,如果跟着的人真是他,杜維還有得救的希望。他和大渣聯系好,就立刻叫人下山,去進山口迎,否則他們是進不來的。
杜維這陣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他的每一根神經都集中在右肩的槍傷上,火燒火燎的疼痛仿佛沒有盡頭,輻射向全身,蠶食他所有的體力。巴根見他痛得不行,卻倔強着一聲不吭,就從床頭的櫃子裏摸出一小包白面,想了想,又捏在手中沒給。只有疼痛能刺激他的神志,而現在的狀況,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杜維必須保持清醒。
雨停了,濕漉漉的空氣裏有微微的血腥味。也許是下山的人驚動了寨子的守衛,外面一陣混亂,點點燈光朝他們的房間移動過來。巴根沉默着抽掉一根煙,丢在地上狠狠踩滅,杜維開始發燒,他需要馬上去醫院,不能再等了!他從床底下拽出一把點沖,合上彈夾,金屬頓挫的碰撞聲,在寂靜的深夜裏劃過。
“我帶你走,現在!”巴根拂開他額上濕透的黑發,那雙深黑的眸子有點對不上焦距,迷茫地睜着。給杜維随便套上自己的襯衣,巴根用毯子将他裹緊,抗在肩頭手緊緊箍着,另只手舉起點沖,一腳踹開門,大步踏進雨後泥濘的土地裏。
寨口的大燈仿佛特意等着這一刻似的,亮如白晝的光柱直射下來。乍侖旺自軍用吉普上跳下,手臂吊在胸前打了繃帶,青黃的臉上一道血痕飛過眼角斜插入發裏,面如惡鬼,“巴根,還是兄弟的話,把那小子留下!”陰冷的聲調,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巴根眯起眼,轉頭啐口吐沫,“識相的,就給老子閃開!”點沖退下保險的“咔嚓”聲,仿佛驚雷一般砸在每個人心髒上,誰也沒想到他連話都懶得說,就要直接動手。
“巴根你瘋了!”乍侖旺怒不可制,但心裏面還是發虛的,這畢竟是巴根的寨子,他要是鐵了心不管不顧,無論火力還是人手,自己都吃虧,到時候就算素察給他撐腰,被打成馬蜂窩了還有屁用。
果然,回答他的是一串利落的子彈,威脅似的打在他們面前的泥地上,濺起一層黑泥,和着跳出的彈殼,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飛向半空中。
乍侖旺捂着頭臉往後退了老遠,甩掉袖子上的污跡,咬牙切齒地說,“巴根,你有種!”揮手叫人退下,讓出一條通往寨口的路。他表情不甘,眼神裏卻藏着陰險的光,那種壓制不住的得逞笑容隐在嘴角,陰森森的。
巴根走到軍用吉普車前,用槍頂着小弟的頭,把人趕下去,再輕手輕腳将杜維放在副駕上,系好安全帶,就立刻跳上車,一腳油門,頭也不回地朝山下奔去。
刺眼的大燈,穿透林間微薄的濕氣,在颠簸的小路上起伏着。透過樹木的縫隙,巴根很快看見,等候在山道路口的接應人高高揮起的手臂,他控制住狂奔的吉普車,緩緩向出口處靠去。
時間緊急,大渣帶的人并不多,連他一塊四個,見他抱着杜維走近,趕緊迎了上來。
“兄弟,大恩不言謝。”大渣拍了拍他結實的手臂,誠心誠意地說。
将受傷昏迷的杜維交給他,巴根從褲兜裏掏了半天,才把那點白粉搜了出來,“得盡快去醫院,路不好走,他會疼得受不住。”說完,把薄薄的小袋塞給他。
上車之前,杜維仿佛感覺到什麽,細不可聞地叫了聲“巴根”。微弱的信息像是從腦海裏直接傳達過去一樣,巴根走到車門口,探進身子,比常人更寬大的拇指蹭開他額角的汗水,沿着眉骨拂過去,用力的,“杜維,我們還會見面的。”
黑色的三菱越野,在寂靜的林間發出尖銳的鳴叫,輪胎碾壓着泥地微微打滑,如離弦的箭朝大路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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