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三次反轉【看作話】

天上暴雨如注,飛速疾馳的邁巴赫猶如破開雨幕的刀鋒。

戚寒仰頭靠進椅背裏,血跡斑斑的手臂搭着眼睛,細密雨絲從半開的車窗上潑灑進來,打濕他額間的碎發和肩膀上的傷。

一向從容嚴整的天之驕子此刻宛如狼狽的落水狗。

“還有多久?”他嗓音啞的像吞了沙。

“十分鐘。”司機戰戰兢兢答道。

“開到最快。”

半個小時的車程,硬是在大雨裏壓縮到二十分鐘。

戚寒再次趕到爛尾樓時暴雨已經把塵土澆成了稀泥,從牆壁上流下烏褐色的泥湯,他不敢去想傅歌已經赤身裸體地在這種地方躺了多久。

他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去,略過層層安保,推門而入時正看到顧伯把昏迷的傅歌扶起,小beta雙目緊閉,一條手臂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叫救護車!”戚寒急聲命令着朝他狂奔過去,傷痕累累的人已經渾身滾燙,抱在懷裏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犬。

“小、小歌,沒事了...沒事,我來了......”

他心如刀絞,抱着人的雙臂都不敢用力,笨拙地擦拭着傅歌臉上的灰塵淚水,可手上的血不斷沾在他臉上,越抹越多,和頭發黏成腥紅的一绺一绺。

“叮——”

小beta另一只手也垂了下去,什麽東西掉到地上發出脆響,戚寒僵硬地移下視線。

只一眼,就怔住了。

傅歌被玻璃碎片剜爛的手心裏,躺着一條被血泅濕的藏藍色綢帶,兩枚鑽戒全染的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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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23歲的戚寒折磨到生不如死時,17歲的小熊先生是他僅剩的慰藉。

但慰藉救不了人,那只能加重他的屈辱和恨。

“對不起小歌,我錯了......我全都知道了......”

他的眼淚順着下巴流到傅歌臉上,喉嚨裏壓着破碎低啞的哽咽。

昏迷中的小beta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都哆嗦起來,閉着眼語無倫次地哭求。

戚寒湊近去聽,“什麽?”

“別弄了...我真的害怕......”

戚寒聲音顫抖:“不弄,別怕,不做了......”

傅歌像是不相信,用力搖着頭,淚水從緊閉的雙眼中滑下,“阿寒......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為什麽…還要把我送給別人......”

寥寥幾句就像釘着交叉刀片的弓箭,一箭插進胸口,把他的心髒切割成四灘肉泥。

戚寒呆怔地睜着眼,知道這就是五年前被拖進巷子的那一晚,傅歌怎麽都喊不出聲的求救。

因為自己惡劣地不解釋,他始終以為自己提出的結束,是要把他轉手送給別人做玩物。

所以才會那麽決絕地割開脖子,因為除了死,小beta再找不到任何自救的方法。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他眼瞳震顫,指尖深掐進掌心裏,追悔莫及的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

傅歌被送進了醫院搶救。

好在那一身血淋淋的傷只是看着吓人,實則除了頭部被摩托車撞擊留下的損傷外,只有右手手掌被玻璃碎片剜破的幾道口子,其餘地方都是濺的戚寒的血。

但直到轉移至普通病房的第三天,他依舊高燒不退,遲遲未醒。

就診室裏。

醫生把幾張X光片拿給他,指着傅歌小腹的位置,說:“病人的生zhi倥內發炎了,所以才會一直高燒,你是他的alpha嗎?”

戚寒遲疑了兩秒才點頭,他不知道分開五年,自己還能不能算是傅歌的伴侶。

“那請問醫生,發炎是因為受涼還是什麽?”他記得自己并沒有進入傅歌那裏。

“啊,放心,和你們的x生活沒關系,他後面只是有些輕微紅腫,是清洗标記的手術留下的後遺症。”

話音落地,戚寒猛地站起身,“什麽?”

“清洗标記......”他眼底閃過恐懼,面上牽出一個不敢置信的假笑,“您是不是搞錯了,還是拿錯病歷了,他是beta,不能被标記。”

“你不知道?”醫生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你到底是不是病人的伴侶?還是他在你之前還有過其他alpha?”

“我是,但他是beta,beta不能被标記。”他雙手慌亂地打開病歷,翻到性別那一頁,激動地說:“看到了嗎,這裏明明白白寫着,我的愛人是個beta!”

“哈。”醫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你初中沒上過生理衛生課嗎?beta也可以被标記,只要你多次進入他萎縮的內腔并且留下信息素。只不過标記行成的概率很低且難度極大,并且beta在此過程中會非常痛苦——”

醫生說着掃了他一眼,“沒有幾個alpha舍得這樣對自己的beta伴侶。”

戚寒抓着頭發,茫然地看向四周。

傅歌被自己标記了......

什麽時候?

他一共進入過兩次傅歌那裏。

第一次是他們感情正好時自己突發易感期,過程痛苦又甜蜜,但他在知道傅歌背叛自己後親口說那是他故意設計好的騙局。

第二次,就是囚禁他的半個月裏,易感期始終不退,他一度情緒失控,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麽,等再清醒時小beta已經奄奄一息。

那傅歌到底是哪次被标記的?

他被标記後的這幾年又是怎麽過來的......

戚寒渾身都變得僵硬起來,幹裂的嘴唇顫動着,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标記是指臨時标記,還是......”

“終身标記。”

最後一絲希望也灰飛煙滅。

他撐着桌面跌坐回椅子中,胸口一下一下劇烈起伏,好像渾身上下只剩了一口氣。

“終身标記之後,beta會發情嗎?”

醫生說:“會啊,發情只是最基礎的反應。”

他木讷地點點頭,“那他發情時,也要像omega一樣打抑制劑嗎,時間久了抑制劑不會失效嗎......”

“不會失效。”

戚寒松了口氣,下一秒就聽醫生說:“是壓根沒有用,beta沒有信息素和腺體,抑制劑對他們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依靠伴侶的安撫。”

“轟”一下,最後一口氣在腦袋裏爆炸了。

戚寒的脖子僵直地扭曲過一個弧度,整個人如同驟然墜入冰窟,全身冷透。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沒有抑制劑,也沒有、伴侶......那、那一月一次的發情期,要怎麽過......”

醫生看一眼病歷上小beta的照片,問:“你覺得呢?”

“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Beta就是這樣的。”

近千年的物種進化,給了beta一套沒有信息素和發情期的身體機制,不能被标記,不能被打上标簽,不能被徹底占有,這是無數beta伴侶的苦惱。

戚寒曾經無數次因無法标記傅歌而懊惱煩躁,傅歌也總是遺憾自己不是omega,不能在愛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專屬味道。

可直到今天戚寒才知道,他們原本有過一次機會的。

可能就在那次突然而至的易感期裏。

他把傅歌騙去郊游,自己躲在房間裏硬捱,但因為暴雨行程取消,小beta提前回來,看到了他痛苦至極的模樣,心疼到立刻撲上來為他抒解。

那次兩個男孩兒都不好過,幹裂、劇痛。

他們互相依偎着哭了很久,眼淚無聲,傅歌是因為心疼他,他是因為心疼傅歌。

那本來是一次難熬但甜蜜的經歷,或許老天爺實在可憐他們,悄悄地施舍下一個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零點幾的終身标記。

但戚寒并沒有珍惜。

醫生說beta剛被标記時自己是不知道的,因為他們的基因裏天生就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

所以傅歌要迷茫很久才能搞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麽了,然後對未知“怪病”的恐懼就會轉換為滿心歡喜。

他想起婚禮前的半個月,小beta總是沒來由地傻笑,筆下的色彩愈發明亮可愛,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幸福的粉紅泡泡裏。

可每當戚寒問起時他只會神秘莫測地搖搖頭,被纏得厲害了就捏着畫筆在他臉上畫一道,軟軟地說:“要先保密啊,婚禮當天,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驚喜的。”

但世事無常,驚喜始終沒有給出去。

愛人在最美好的日子裏變得面目全非,傅歌再也沒能告訴他自己有了一個終身标記。

如果不是這次重逢,戚寒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曾經完完全全地擁有過那個男孩兒。

可标記一旦清洗掉就再也不能形成了,他失去了僅有的唯一一次機會。

周遭喧鬧,仿佛整棟醫院都變成了烤箱,腳下的樓道是溫度最高的一根架子。

戚寒被豁開胸口,串在架子上,像是被從頭貫穿到腳的臘肉。

無盡的悔恨炙烤着他,心髒被亂刀剁成肉泥,又浸泡在鹽水裏重新愈合,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來往的醫生護士行色匆匆,要搶救的病人在他身旁飛馳而過,戚寒像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走在其間,只有不知道第幾次崩開的傷口昭示着他還有一絲人氣兒。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什麽誤會,他做過的事都清清楚楚地擺在那兒。

對傅歌的傷害不可能在第十四天戛然而止,苦痛和陰影會陪伴他此後的五年甚至整段人生。不放過他,也不放過戚寒。

Alpha感覺自己快要失去呼吸了。

他把自己拖拽進洗手間,藏在最裏側的隔間裏,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醫生的話反複在耳邊環繞,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在腦內把那些字詞連成句。

“比較奇怪的是,檢查顯示病人五年前就被終身标記了,但直到三年前他才預約手術把标記清洗掉,前兩年你是還陪在他身邊嗎?”

“而且他選擇的機構非常不正規,這才留下這麽嚴重的後遺症,如果保養不好,以後的生活都有問題,年紀輕輕的怎麽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

外人随口一問都能抽掉他的筋骨,為什麽兩年才做?為什麽不選正規的醫院?戚寒現在已經心知肚明。

不是伴侶還在身邊,不是拿身體開玩笑,更不是還留戀alpha留在他身體裏的那幾滴信息素。

傅歌只是沒錢。

剛重逢時他連一份薯條都買不起,怎麽可能支付的起昂貴的手術費。

沒人知道他這五年經歷了什麽,可能只是躲在某個暗無天日的小角落裏,任由洶湧的發情熱一遍又一遍地侵襲身體。

抑制劑不起作用,伴侶不在身邊,他曾經為了抒解戚寒的易感期豁出小半條命。

可輪到他自己,卻怎麽哭喊哀求都得不到一絲愛憐。

就這樣熬了兩年,才終于把标記洗掉,但數不清的後遺症接踵而至。

反應遲鈍,情感障礙,對外界本就微弱的感知也在慢慢喪失。

傅歌不是天生就噬痛的,他只是有過太多次求而不得,已經無法通過正常的交.歡來獲得快.感。

可就在三天前,戚寒還用“淫.蕩”來評價他現在的身體,他把傅歌失憶時搖尾乞憐的模樣稱之為——“性感”。

隔間的門板被撞得搖晃兩下。

絕望的alpha一手扶着水箱一手捂着臉,幾秒鐘後,洗手間裏傳來幾聲壓抑至極的抽噎,溫熱的水從他指縫間掙紮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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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之後有很多寶兒不看了,我寫這章就有些不敢下手。

我知道現在一個接一個來确實太狗血,但這就是當年的事造成的連鎖反應,拔出蘿蔔帶出泥的,與其鈍刀子割肉,幾章揭露一個,不如把所有後果都扔出來扇攻一個響亮的大比兜。

他确實活該,錯誤他會慢慢彌補,小歌心裏和身體的傷也會慢慢愈合,再給戚狗一個機會吧,不然小歌以後報複誰呢(bushi)

播報一下——

這趴還有最後一個較大反轉(不虐身),然後就正式開始追妻,但我怕你們承受不住(也可能我多慮了),就...最後一個反轉是保留還是去掉,問一問大家的意見,我根據劇情斟酌一下。

最後愛愛愛大家!真的非常感謝各位的追讀,是我連載半個月的全部動力了,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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