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場地中央簽到之後,淩菲和班裏另外三個參加接力賽的女生一起到跑道集合。

第一棒的女生是跑五十米的第一名,她一上來就親切地挽着淩菲的胳膊,無比佩服道:“淩菲,你好厲害啊,不像我,我是起步的時候速度很快,但是耐力不行,看你最後幾十米還能沖刺,耐力可真好。什麽時候能教教我跑步的技巧嗎?”

淩菲其實開學到現在就沒和這個女生說過幾句話,真不知道這個人怎麽突然和自己這麽親近了?她雖然喜歡女生,但是并不是能接受所有女生對自己這麽親密的行為,更何況她還和她不熟。

但是畢竟是一個班的同學,她也不太好拒絕對方對自己如此熱情的舉動,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回應她的話,只好微笑着說:“謝謝你的誇獎,其實也沒有什麽的啦……”

旁邊第二棒、第三棒的兩個女生也附和着說:“淩菲,你真是太謙虛了!你學習好,沒想到體育也這麽好!溫老師說得對,我們要多向你學習學習!”

這幾個女生上次考試在班裏排名,要麽處于中游水平,要麽就是中下游的水平,而淩菲平時接觸得最多的,除了班委和其他科的課代表,就是室友和其他與她關系較為親近的朋友,和她們壓根就不怎麽來往,更談不上交流與親近。面對和自己不熟悉的人的贊美,一時間淩菲不禁有些無措,稍稍局促地笑笑:“呵呵……”

三個女生待要說些什麽,這時裁判老師吹哨了:“請各位同學不要再聊天了,趕緊到達指定地點準備比賽!”

那三個女生見狀只好住了嘴。而淩菲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氣,小跑着到達跑道上第四棒的位置。

“砰”的一聲槍響,接力賽開始。淩菲是最後一棒,自然責任重大,在接力棒還沒有到達她的手裏之前,她必須随時做好起跑的準備,以便以最好的姿态奔赴勝利。

于是她開始放空思緒,調整自己的呼吸,并在原地舒展頸骨。

忽然,她不經意間地向跑道與觀看區域的交界處望去,發現祁媛媛、何悅悅、李瑾她們都來靠近自己接棒的位置為自己加油。在祁媛媛旁邊的,是溫逸然和蕭憶寒。

她們充滿笑意、遠遠地看着她,時不時地向她招手示意。

由于距離有些遠,淩菲努力想看清溫逸然的表情,可是她和蕭憶寒站的地方比祁媛媛她們離自己還遠一些,她怎麽也看不真切。

在第三棒快要來的時候,淩菲看着她最後給自己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嘴唇一張一翕,好像說的是“加油”。她身後的樹葉透出溫暖的陽光,籠罩在她身上,使她整個人的輪廓都柔和了起來,在淩菲眼裏,就像遠遠矗立的一張水墨畫,那麽娴雅美好……

“淩菲!”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喊聲,她下意識地向後伸出右手,在接力棒放在她手裏的那一瞬間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往終點沖去。

淩菲的腦海中浮現的一直都是溫逸然剛剛最後對自己的那個溫婉動人的微笑。她一直都是這麽相信自己的,不是嗎?這次,她也一定再能拿個第一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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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定信念後,淩菲繼續加速,終于超過了前面的人。還有最後五十米、五十五米……終點,已經越來越近了……

耳邊,一直在回蕩着“淩菲,加油!”的高呼聲,看着越來越近的終點,她漸漸笑了……

她仿佛看見了她拿了第一名後,溫逸然的眸中閃着贊許的光,溫柔地看着她,并豎起大拇指誇獎她的樣子……

就在距離終點還有近三十多米的時候,淩菲身後處于第二名位置的女生突然加速追了上來,在和淩菲并排跑的時候不小心用肩膀撞了一下她,淩菲的身體瞬間傾斜,重心不穩,一下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在跪下去的一瞬間,淩菲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刺痛無比,堅硬的跑道地面硌得她皮膚生疼,疼得她眼淚直流,想直接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她透過模糊的視線看着對手一個個的超過自己,從自己的身邊經過,看着好像永遠也到達不了的終點。難道,就這麽放棄了嗎……

不!好好想一想,你是如何答應溫老師的?!你說過要再給她拿個冠軍回來的!難道你要從此失信于她嗎?!

心底的自己大聲地告訴她,不能放棄!比賽還沒有結束,勝負還沒有分曉!

下一刻,淩菲像是獲得了神靈賜予她的勇氣和力量,她重新拿好接力棒,咬牙迅速站起來,然後,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接近終點的最後一米內,超過了第二名,在全場的驚呼聲光榮地跨過了終點線……

淩菲終于可以肆意地笑了,因為她終于還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她看着一臉驚恐、匆匆趕過來的溫逸然,笑魇如花……

沖過終點之後,許是因為比賽完成而精神放松了,淩菲只覺得雙腿自膝蓋以下頓時沒了知覺,那一瞬間天旋地轉,她身子一軟,就向地上倒去……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倒在地上時,忽然,被一個溫軟的懷抱圈住了。這個懷抱讓她感覺到是那麽的踏實、溫馨,像夢一般美好,生怕下一瞬就會消失,她不由得緊緊攥住眼前人的衣服,渾身顫抖,如雷貫耳的心跳讓她分不清究竟是因為高速奔跑後的原因還是因為眼前人溫暖的懷抱而加速的心跳……

她情不自禁地喚出了眼前人的名字:“溫老師……你來了……”

“你別說話了!都傷成這樣了……”溫逸然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些許哽咽,淩菲從來沒有聽過她如此着急的聲音。她想,自己是不是讓她擔心了?

在看到淩菲被撞到、直挺挺地跪下去、之後又迅速地站起來繼續跑,這一系列的場景給予溫逸然的視覺沖擊一次比一次大,她從最開始的驚呆到驚吓,直到最後看到淩菲帶着流血不止的雙腿越過了終點,她終于站不住了,狂奔過去……

還好,自己總算沒有來遲,在她倒下去之前接住了她。

這時周圍的所有人都圍了上來,都在詢問淩菲的情況。溫逸然一句話也沒回答他們,只一個勁兒的問“醫生呢?校醫呢?快點讓他們來啊!”

旁邊的蕭憶寒看着她着急的樣子,知她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緊急情況,不免因擔心而手忙腳亂,于是主動幫她聯系校醫院,安撫她道:“逸然,你別着急,我已經聯系好醫生了,校醫院的人馬上就來。”

溫逸然只顧看着懷裏的淩菲,聽到後微微點頭。

這時候淩菲的意識稍微清醒了點,恢複知覺的雙腿通過神經傳導清楚地告訴她,好痛好痛,痛得只想讓她立馬截肢……但是當她擡起略顯沉重的眼皮看着一臉擔心、緊皺眉頭的溫逸然,還有周圍一大群人,還是選擇了虛弱地笑了笑:“大家別擔心,我沒事的……”

溫逸然見她意識恢複了些,便叫祁媛媛和自己一起攙着她,這時溫逸然才清楚地看見淩菲的腿受了很嚴重的傷。兩個褲腿的膝蓋處都破了,不過看不見傷口,因為流了很多血蓋住了,她的褲子是黃色運動服,顏色對比之下顯得觸目驚心。

溫逸然越看心越痛,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呢?都受傷了還站起來繼續跑,不知道疼的嗎?

醫生終于來了,護士将擔架擡了過來,衆人小心翼翼地把淩菲扶上去。

祁媛媛和淩菲的其他同學都決定要跟着去照顧淩菲,溫逸然見狀攔住了她們:“你們別去這麽多人,影響淩菲休息。祁媛媛跟我去就行了。”

躺在擔架上的淩菲扯了扯溫逸然的衣服,虛弱地開口道:“溫老師,你不用跟着來的……有媛媛照顧我就行,而且……一會你不是還有接力賽嗎?我想給你加油……”

她自己都這樣了,還在考慮別人的事,溫逸然頓時又無奈又心疼,輕握住她的手,語氣輕柔道:“好了,你就不要再管我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你的腿治好。”

淩菲被醫生擡走之後,要跟着一塊去的時候,祁媛媛問溫逸然:“溫老師,你真的不去比賽了嗎?還有,你走了班級怎麽辦?”

她點點頭:“現在淩菲最重要,她受傷了,作為班主任,我得對她負責。咱們班我已經委托蕭憶寒幫我看着了,你不用擔心。咱們快走吧。”

到了校醫院,醫生大致檢查了一下淩菲的腿,拍了片子說:“還好沒有傷到韌帶和半月板,只是由于她當時是在奔跑的情況下直直地跪倒在地上的,膝蓋在這種力量的作用下,在地上強烈摩擦導致皮膚破損,內部積液和腫脹,又在受傷的情況下進行高速奔跑,雙腿嚴重缺氧導致酸軟無力,只要配合治療,一到兩周內就好了。”

聽聞淩菲的腿傷不是很嚴重,溫逸然這才放心了。

上藥的時候,由于流出的血液和衣服凝固在了一起,淩菲的褲子脫不下來,醫生就用剪刀将她的褲子剪開。剪開之後才發現衣服的布料和傷口粘連在一起,醫生将它們分開的時候,淩菲只覺得鑽心的疼,冷汗直冒,眉頭緊鎖,雙手緊握成拳,卻依舊不坑一聲。

溫逸然看着她堅強忍痛的樣子,不由得心微微發疼,于是她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握住她的右手。随着醫生的上藥,淩菲的身體因藥物的刺激而顫抖,她左手一下子抓緊床單,右手則用力抓着溫逸然的手,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

溫逸然看着她痛苦地躺在床上的樣子,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在賽場上她摔倒、卻又不顧一切地站起來繼續拼命奔跑的畫面。她的心中滿是心疼滿是疑惑,是什麽讓這個孩子對于完成比賽如此執着?要是她受的是什麽重大的傷,她要如何心安?如何向她的父母交代?她怎麽能這麽傻……

看着看着,她明麗的雙眸逐漸盛滿了水霧,不一會,有液體落到了臉頰上,涼涼的。

上完了藥,淩菲終于覺得腿稍微舒緩了點。她剛才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腿上,完全沒注意到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溫逸然。她偏頭一看,發現溫逸然居然哭着看着自己,心好似驀地被揪住般,輕聲安慰道:“溫老師,我現在上藥了就好了,你就不要再擔心了好嗎?”

她擡起手,溫柔地揩去溫逸然臉上的淚珠:“你不要哭了……”

你一哭,我會心疼的啊。淩菲在心裏補充道。

溫逸然感受着她指尖的溫熱,看着她孩子一樣為自己擦眼淚的行為,不禁邊将她手放下來邊笑道:“好,我不哭了……”

見她笑了,淩菲也跟着笑了,整個病房回蕩着兩人清脆歡快的笑聲。

這時,祁媛媛從醫生那拿化驗單回來,正要開門進去,卻聽見從房間裏傳來兩人的笑聲。她疑惑地輕輕打開門的一角,往門縫裏看去,發現師生兩人臉上帶着輕愉的微笑,聊得很是開心的樣子。

祁媛媛見狀,捂嘴偷偷笑了,然後又重新阖上門,坐在了外面走廊的長椅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後面……怎麽畫面有種莫名的甜?

PS:本人非生物、非醫學專業,針對淩菲的腿傷,是我結合百度再根據我腦海中的“理論”寫出來的。所以,可能會與事實不符,小夥伴們在這裏就不要較真啦,劇情需要~(*^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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