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春節花燈會結束之後, 第二天阮溫席也約着許齊思去了S鎮一些其他地方游玩,并且确定下來帶許齊思去見阮父阮母的時間。

——大年初三,也是他們抵達S鎮的第四天。

許齊思站在前幾天才來過的別墅樓下, 緊張得在這大冬天裏手心都還冒汗。

“我這樣什麽東西都不帶,真的好嗎?”

許齊思不知道第幾次發出這樣的詢問。

阮溫席也耐心地和之前每一次一樣,笑着回答:“沒關系的。我爸媽特地叮囑我,讓你不用帶任何東西過來。人來了就夠了。”

許齊思還是不安, 看着緊閉的門口沒有走過去的勇氣。

他擡頭向阮溫席求助:“溫席哥,我還是好緊張怎麽辦?”

阮溫席拍一下他的腦袋:“放心,我大哥你見過幾次了,我爸媽人也很好的。他們知道怎麽和比較怕生的人相處。”

說到這他又重新牽起許齊思的手,輕輕地握了一下:“那我們進去吧。”

許齊思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在阮溫席的引導下一起往裏邊走去。

別墅的大門沒鎖, 阮溫席很輕易就推開門,帶他進屋。

阮家人沒有特意等在門口,停動靜應該是都還在客廳裏。

許齊思乖乖在玄關換好鞋, 跟在阮溫席的身後到客廳去。

阮家人正在客廳裏看電視, 最先注意到他們過來的是坐在比較靠外邊的阮山堯。

“小席小七, 你們來啦。”阮山堯坐在沙發上扭頭, 沒有專門起身,态度比較随意,“過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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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考慮到讓許齊思一次性見太多人也不好, 客廳裏只有阮父阮母和阮山堯在。

許齊思攥了攥手,挨個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阮大哥好。”

阮母溫和地笑笑:“小許你好啊, 快來坐吧。小席說你喜歡果汁, 剛剛已經讓林叔給你準備好了芒果汁。”

比起父親, 阮溫席像母親要更多些,這時候阮母眼底也是一樣的溫柔,這樣随意柔和的态度讓許齊思不知不覺間放松了一點點。

他小聲道謝:“謝謝伯母。”

接着又往阮溫席的方向看去一眼,得到阮溫席的安撫後才和他一起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

阮父也是慈眉善目的模樣,在他坐下後開口:“之前也聽你父親和哥哥提起過幾次,都說你是乖巧懂事,今天這一見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

“伯父謬贊了。”許齊思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腰杆挺得筆直,應得局促。

阮母眼底不由得露出幾分思緒,感慨似的說:“這模樣也和那時候的小席很像呢。”

許齊思聞言,茫然擡頭:“和溫席哥很像……”

“啊。”阮母面露歉意,“我是不是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阮溫席搖搖頭:“沒事。本來今天帶小七來,也是想和他說這些。”

許齊思聽得更加迷茫。

阮溫席莞爾,暫時解釋道:“晚點我帶你去我房間,再和你解釋。”

既然阮溫席都這麽說了,許齊思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端正乖巧地坐在沙發上。

阮父阮母和阮溫席說的一樣,人很好,也很善于和他這樣怕生的人交流,時不時将他拉入話題中,但也不會太過關照他而讓他感到不适。

小會兒的相處下來,不說适應,至少也沒有一開始那麽緊張了。

今天許齊思會直接在阮家留下用頓午飯,簡單聊過之後阮溫席就帶他先去房間裏,等午飯時間再下來。

而也是直到這時,許齊思才終于真正放松下來。

阮溫席見到他的情緒轉變,笑一下:“感覺還好嗎?”

許齊思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伯父伯母人确實很好。不過我還是不大适應和長輩的相處……”

“沒關系,慢慢來就好。”阮溫席回答,“我以前也有過那麽一段時間,不适應和他們的相處。”

許齊思:“诶?”

他回想起一開始時阮母曾提及過的話題:“是伯母之前說的「那時候」的溫席哥嗎?”

阮溫席點頭:“嗯。那時候其實我和小七你一樣,不敢和任何人接觸,并且畏懼着社交。同時……也怨恨着我的家人。”

許齊思微微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對于以前的許齊思來說,阮溫席是一直到他高中時才有所耳聞的人物——也就是在阮山堯出事,阮溫席作為沉迷音樂的次子卻鎮定從容地穩定了阮家大局的那次。

在那之前阮溫席只以「音樂才子」的身份偶爾出現在世家圈中,但讨論不多,那一次之後才真正在世家圈裏出名,使得基本不關注這些事情的許齊思也有所耳聞。

再後來就是他和阮溫席上了同一所大學,雖然阮溫席剛好已經畢業,但他的傳說依然流傳在校園裏。

總之在許齊思的印象中,阮溫席一直都是這種溫和有禮,面對一切事情都能從容不迫的形象。

但如今許齊思在細想,他也發現他并不了解阮溫席的過去。

許齊思看向阮溫席,問:“那,那是溫席哥小時候的事情嗎?”

阮溫席淺笑:“準确來說,是少年時期的事情了。”

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指尖在書架上滑過,很快定格在一本相冊的書脊上,将相冊抽出來。

“小七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嗎?”阮溫席把相冊遞給許齊思,“正好我小時候的照片只有這邊有。”

許齊思沒跟上他忽然跳到照片上的思維,但還是乖乖地接過來,和他一起翻看。

相冊裏的是阮溫席從周歲時起開始的照片,有年幼的阮溫席和父母哥哥一起玩鬧的照片,有他和小時候的莫嚴翔的合照,也有他小小年紀就在鋼琴前專注學習的照片。

照片裏的小阮溫席總是透着幾分活力,除了在專注學習的以外,幾乎每一張都是開朗燦爛的笑容,看得出來是個很活潑陽光的性格。

但是這些照片到了七歲就戛然而止,再往後就直接到了十三歲的生日。

而且明顯看得出來,十三歲生日時的阮溫席笑容已經變得和現在差不多,都是溫和禮貌的,只是照片裏的還帶有幾分對許齊思而言比較陌生的生疏感;

十三歲往後的照片只到十五歲就正式結束,數量比起七歲以前少很多,給人的感覺也都是一樣的疏遠冷漠。

七歲到十三歲之間……阮溫席都經歷了什麽?

許齊思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

他坐在房間裏的小沙發上,擡頭看着阮溫席,眼底更多的是不解。

阮溫席坐回到他身邊,輕聲開口:“小七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們家老宅那邊的情況比較複雜?”

許齊思點點頭:“是和他們有關嗎?”

“嗯。”阮溫席應聲,擡頭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憶什麽,“我也不記得是哪一家了,總之是阮家的一個旁支,大概是某個叔那邊。”

“他觊觎我們主家的位置,和一個邪/教組織合謀,趁一次出門時把我拐去那個組織裏。”

許齊思又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溫席哥那段時間……是被那個組織困住了嗎?”

阮溫席點點頭。

許齊思皺起眉頭來:“他們好壞。”

他從小教養就很好,又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孤僻,連罵人都只會最直白的說法。

阮溫席因為他這一句話輕笑出聲,應答:“嗯,确實很壞。”

許齊思又問:“那幾年的時間,他們是不是對溫席哥很不好?”

“在物質方面的話,倒不能說是不好。”阮溫席勾唇,笑意中卻帶上了幾分之前許齊思沒見過的嘲諷。

“他們那個組織以「世間一切都是惡的」為宗旨,一直在給我們灌輸這樣的想法,給我們洗腦,在精神方面控制我們。”

“那時他們也曾和我說,我是被父母主動抛棄的,是我大哥怕我超過他,煽動父母厭棄我。”

“從七歲到十一歲,四年的時間,我被和外界隔絕,每天每天都在接受這種思想的灌輸。”

阮溫席說得很平靜,許齊思卻一下子就理解了他。

他也是受到過長期外界言語所影響的人,而且阮溫席的情況明顯比他更惡劣。

阮溫席接觸不到外界,沒辦法從外界獲取信息來源,除了這種「惡」的思想以外,他什麽都接觸不到。

在那種情況下,四年的時間,意志再堅定的人都不可能不受影響。

他忍不住往阮溫席的方向又蹭近了點,問:“那後來呢?後來溫席哥是怎麽出來的?”

感受到許齊思笨拙的安慰,阮溫席直接毫不客氣地湊近更多,幾乎是和許齊思緊貼在一塊。

他回憶了一下,說:“後來是那家人趁我家人都忙着暗中找我的時候來找我們家麻煩,被我哥查到了他和那群人接觸的證據。”

“我哥就順着這條線索一路找,最後找到了我,把我和其他被拐走的無辜小孩從那個組織裏救了出來。”

“我已經受了那個組織的影響,所以剛回到家的兩年,我很少會和家裏人交流,排斥一切的社交活動。直到我偶然間發現我的家人為了找我,付出的心血和努力。”

“他們沒有抛棄過我,甚至為了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我卻還在讓他們難過。”

所以就有了後來的阮溫席,有了後來依舊相信「惡」的理念,但也願意回報阮家的阮溫席。

他開始變得自律且優秀,去學習一切他認為有用的技能,并且充分發揮他在音方面的天賦。在他的眼中,阮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因為這也是他欠阮家的。

直到他遇到了和他有相似經歷,卻依舊保持着純粹善良的許齊思。

阮溫席扭頭看向許齊思,輕聲道:“小七你知道嗎,我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有些時候其實我也經常在思考,我有沒有資格去喜歡你,喜歡你這樣純粹善良的人。”

許齊思聽到他最後那句輕飄飄的話,心底忽然冒出了一點酸澀。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阮溫席曾和他說,他想親吻他的眼睛,又怕這樣的唐突之舉會玷污到他。

明明在他看來,阮溫席是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是總會站在燈光下驕傲而閃亮的人。

他勉強壓下了心緒,問:“那溫席哥喜歡我,也是因為這個嗎?”

“大部分吧。”阮溫席笑一下,“那時候的小七和那時候的我确實很像。所以我就在想,你擁有那麽寶貴的品質,那也該是一個耀眼的人。”

耀眼的人。

許齊思擡眸對上阮溫席眼底的笑意,忽然想到了最适合送給阮溫席的新年禮物回禮。

作者有話說:

會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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