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及時止損

安頓好了蘇星落，陳真回到宿舍癱在床上發呆。今天看見小星星受傷坐在地上的時候，陳真的心就好像被針紮了，細細密密的疼。他跟她說疼得時候，陳真恨不得自己去替他疼。陳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這種感覺她對自己的親弟弟從來沒有過。

陳真拿着手機翻看剛才的合影，蘇星落的笑容像束光一樣映在她的眼睛裏。她用手指摸摸照片中男孩的笑臉，把一切的原因都歸結在這裏，可能……是小星星長得太好看了吧。

沒一會兒虞可就回來了，她推開門大着嗓門說：“欸，你是不是也看見那兩個沒良心的，說這個學期不回來住了？”

陳真不明白虞可沒頭沒腦的說什麽，她疑惑的擡頭看虞可：“誰不回來住了？”

“你沒看微信群嗎？就是沒良心的林凡和陳莎莎啊。”虞可把披散在肩膀上的頭發抓起來，随便一擰綁了了一個丸子，“她們說找到合适的實習單位了，真是太過分了。”

“哦。”陳真一下子也想到了自己的實習問題，看來她也要盡快去找實習單位了。

虞可轉過頭看了陳真一眼：“你哦個屁，你是不是也想抛下我跑了？”

陳真嗤笑一聲：“姑奶奶，你好像很需要我似的？”

虞可扭着腰走過來，一副勾人的小狐貍精樣。她随意的拿起陳真的手機，看了一下，突然似有所覺的驚呼了一聲：“我需不需要你倒是無所謂啊，你弟弟可是離不開你。”

“你胡說什麽呢？”

“我胡說？”虞可不滿意的把手機塞在陳真的眼前，“你好好看看，這張照片，你弟的目光是不是都要粘在你身上了？你說……”

“你弟是不是……喜歡你啊？”

陳真搶過手機把屏幕按黑：“怎，怎麽可能？他，他只不過是比較依賴我而已。”

“這樣啊。”虞可坐在陳真身邊，懶洋洋的靠在她身上，“那你呢？你喜歡他嗎？”

“我……”陳真心裏好像有一片重重的霧氣，白茫茫的，什麽都看不清楚。打心底來說陳真是喜歡蘇星落的，可是她不知道這種喜歡是出于姐姐對弟弟的喜歡，還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我不知道。”陳真語氣中透着重重的無能為力。

“你不知道？”虞可神在在的說，“那如果我現在去追你弟，你生氣不？”

“你追我弟？”

虞可真是受夠陳真這個榆木腦袋了，她清清嗓子，正色道：“就意思是，要是你弟有女朋友了，你難過不？”

聞言，陳真好像是個洩氣的皮球，身體往床欄杆上靠了靠。如果有一天自己跟小星星形同陌路，如果他對着別人笑，如果他真的屬于別人了，那陳真的天空應該也黑了吧。

光是想想陳真的心就好像少了一塊，難過的要命。

虞可看陳真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撇撇嘴：“還說不知道，嘁。你就好好裝啊，等哪天你弟讓別人挖走了，你哭都來不及。”

“可是，我比他大好幾歲呢。”陳真說出自己的顧慮。

虞可推了一下陳真的腦袋：“你說你怎麽這麽古板呢，沒聽過女大三抱金磚啊，年齡正合适啦。”虞可又拉着她的胳膊小聲說：“小真真，遇到好的稀缺資源一定要把握住啊。”

“你讓我想想。”陳真腦子裏一團亂，她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整理一下。

這天晚上陳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又來到了老師家的門口，開門的依然是那天的蘇星落，不同的是，看到陳真之後他熟稔的和她說話，低低的叫她“真真”，還對着她笑。

夢裏的陳真灑脫又自信，懷裏抱着花對蘇星落說：“小星星，姐姐想和你談個戀愛，可以不？”

蘇星落對她展顏一笑，張開雙臂把她摟進懷裏，在她耳邊低啞的說：“真真，我也想和你談戀愛，我好喜歡你。”

床上的陳真好像喘不過氣來一樣，忽的一下睜開了眼睛。明明是個美夢，她怎麽出了一身的冷汗呢？

陳真坐起身倚靠在床頭，她伸手捏捏太陽穴，原來自己已經這麽喜歡那個孩子了嗎？心裏一直在期待着他也喜歡自己嗎？陳真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好像瘋了。

她怎麽可以喜歡蘇星落？這跟老師怎麽交代，老師只是讓她照顧蘇星落，不是讓她搶走他啊。

陳真呆坐了一會兒，告誡自己夢都是反的。

陳真不知道該如何緩解這種情緒，心裏一團亂麻。光看着蘇星落那張臉，她就會像陷入泥沼一樣，不能自拔。如果蘇星落再對自己撒個嬌，她就會心甘情願的溺死在裏面。可如果自己掉進去了，蘇星落再告訴她，對她只有姐弟之情的話……

陳真深深的吸了口氣，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做人要懂得及時止損，自己還是離蘇星落遠一點吧。

第二天一早，陳真還是早早的給蘇星落打了一個電話。

這次沒有響很久，就聽對面撓人的“嗯？”了一聲。光是這一聲，陳真一晚上築起來的殼，瞬間有了開裂的跡象。

“蘇星落，你腿好點兒了嗎？”陳真決定不在親昵的叫他小星星，“要不，我讓人給你把早飯帶上去。”

“不用。”這句話蘇星落說的異常清醒，“我可以走，食堂等我吧。”

陳真滿腹心事的在食堂門口等蘇星落，沒一會兒他就一瘸一拐的走過來。看他這樣，陳真心上倏地一疼，她跑過去扶着蘇星落：“小星……蘇星落，你這樣還非下來幹嘛。”

電話裏蘇星落就聽出來不太對勁兒了，這會兒陳真表現的更明顯。他問：“真真，你叫我什麽？”

“啊？”陳真裝傻。

蘇星落臉色不太好，聲音也低沉的有些壓抑：“你叫我蘇星落？”

陳真看着他笑：“嗯，你不是早就想讓我叫你大名了嘛。以前只是姐姐一時改不過來。”陳真把他拉到椅子旁邊，壓着他的肩膀：“快，先坐下。你想吃什麽？”

蘇星落不說話，盯着陳真的眼睛看。

“你不說話，那我看着買了啊。”陳真朝蘇星落伸出手，“你的飯卡給我，我的錢不夠了。”

蘇星落不疑有他，抽出自己的飯卡遞給陳真。

陳真沖他笑的一臉真誠，桃花眼像兩個小月牙，漂亮的好像能把人吸進去。

“你在這乖乖等着我啊。”說完陳真就跑去窗口打飯了。

蘇星落看着她的背影發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今天的陳真有點兒虛幻，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一樣。她明明在笑，可蘇星落卻能感覺到她的難過。

沒一會兒陳真端着餐盤回來了，簡簡單單的白粥，油餅，雞蛋。她敲碎蛋殼，準備給蘇星落剝開。蘇星落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雞蛋，悠悠地說：“我給你剝。”

陳真沒說話，看着蘇星落修長的手指靈活的翻覆，沒一會兒潔白的雞蛋就剝好了。這一幕與她去老師家做客那天，蘇星落剝蝦的樣子重合。當時她想捏蘇星落的手，可這一刻卻貪婪的想要他的全部。

陳真閉閉眼睛，甩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正想說話，卻聽蘇星落淡淡出聲：“真真，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怎麽會？”陳真習慣性的伸出手想要按按蘇星落亂糟糟的頭發，可伸到一半，又默默的把手收回來。

蘇星落盯着她手的動作，他不明白一夜之間，為什麽他倆之間就好像豎起一座透明的高牆，讓原本親近的關系土崩瓦解。

“你為什麽不開心？”

“我哪有不開心啊？”陳真笑着說，“我就是晚上沒休息好，精神不太好罷了。”

陳真撕了一塊油餅遞給蘇星落：“快吃吧，等會該涼了。”

兩人各懷心思的吃了一頓漫長的早飯。蘇星落吃完的時候，陳真咬了咬嘴唇說：“那個，小……蘇星落，從明天開始姐姐就不陪你吃飯了。”

聞言，蘇星落緊緊拽住陳真的手，有些激動的說：“為什麽？”

陳真抽出手，揚揚唇：“這快一個月的時間，學校你也都熟悉了，也用不着姐姐事事都照顧你了。”她接着說，“姐姐得找實習單位，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蘇星落着急的不知所措，他像個孩子似的揪着陳真的衣服，眼中漫着無盡的委屈：“真真，你等等我行不行？”

陳真沒明白他的意思，她拍拍蘇星落的手背，笑的溫柔：“傻瓜，我等你一起實習啊？姐姐要留幾級才能等到你”她把飯卡還給蘇星落，“給，別丢了。”

蘇星落毫無所覺的把卡捏在手裏，用力的手指發白。他眼中的光如燭火一樣一簇一簇的熄滅，難過如海浪即将把他淹沒。

蘇星落現在這個狀态，陳真昨天也預料到了，還是給他一點兒時間接受吧。她對蘇星落說：“姐姐先去上課了，你一會兒慢點兒去教室。”不等蘇星落反應，陳真就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她不能再多看蘇星落一眼，哪怕再多一眼她都怕自己心軟，舍不得離開。

看她離開，蘇星落的眼尾發紅，他可憐的喃喃自語：“真真，你不管我了？”難過的情緒壓在他心上，讓他呼吸困難，他無力的趴在餐桌上，想不明白昨天還有進展的關系，為什麽就突然這樣了？

蘇星落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趴在那裏卻像一只被抛棄的小動物，可憐的讓人心疼。這時候白寧正好來食堂吃飯，看到了蘇星落。

白寧拍了他一下：“欸，老蘇，你怎麽了？”

蘇星落頭也不擡，聲音裏帶着一絲不一樣的喑啞：“我腿疼。”

“哦。”白寧四下張望了一圈，“你女朋友呢？她不管你了？”

“她，有事兒。”蘇星落停頓了一下，“幫我請假，今天我不去上課了。”

“好。”白寧覺得蘇星落狀态不對，“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蘇星落低沉的“嗯”了一聲，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拖着傷腿往宿舍走。他的步伐很慢，腿上的疼痛跟他心上的疼痛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很想跑到陳真身邊問問她，她是不是讨厭自己了。從蘇星落十五歲第一次看見她開始，他從來沒想過陳真會讨厭他，從她看自己的目光中，蘇星落看得出哪怕她不愛自己，可是她是喜歡他的，可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渾渾噩噩的回到宿舍，蘇星落栽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他這個狀态把宿舍的同學吓得半死。

“欸，白寧，你要不叫他一下吧，這一天沒動了。”宿舍裏的于振宇喊白寧。

江牧也有些擔心：“飯也不吃，再這樣該出人命了吧。”

白寧給他倆一個眼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把他倆拉出宿舍，低聲說：“我懷疑，老蘇失戀了。”

江牧和于振宇兩臉懵。江牧說：“你不是說他女朋友對他挺好的嗎？怎麽就突然這樣了？”

“我怎麽知道。”白寧思索了一下，“我早上在食堂碰到他的時候，他女朋友就不在跟前了。”

“那你認識他女朋友不？”于振宇推了白寧一把，“趕緊聯系一下，這樣下去不行啊。”

白寧搓搓手：“我哪認識，人家大四的。”他突然拍了下腦袋，“項師兄認識，等等我聯系一下項師兄。”

同一時間屋裏的蘇星落也已經坐起身，他感覺自己好難受，可又說不出來具體是哪不好。他坐在床邊，臉色不太好的盯着手機看。已經一整天了，陳真連一個信息都沒給他發，看來她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了。

蘇星落正沮喪呢，手機突然響起來，上面顯示兩個大字“真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急忙接通了電話，有些委屈的喊了一聲陳真的名字。

對面沒有聲音，蘇星落又試探着喊了一聲：“真真？”

“你想幹嘛？”陳真的聲音沒有了平時的耐心和溫柔，“蘇星落，你到底想幹嘛？”她的火氣似乎有些壓不住，好像随便一點就能爆發出來。

“我……”

“你閉嘴。”陳真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怎麽？給我絕食啊？我告訴你，蘇星落，餓着難受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蘇星落一聽陳真生氣了，着急的解釋：“真真，我沒絕食，我只是心情不好，睡着了。”

“睡着了？”一聽這陳真更來氣，“你們宿舍的人以為你嗝屁了，要是找不到我，估計該找人給你收屍了吧？”

“你別生氣，我現在馬上去吃。”蘇星落低三下四的說。

陳真憋着一口氣說：“你愛吃不吃，我不想管你。”

蘇星落低垂下眼眸，眼裏的碎光黯淡，他用撓人的聲音說：“你別不管我，行不行？”

陳真嘆了口氣：“蘇星落，你是個男人，以後是要被人依靠的。你不可能一輩子當個小孩，你明白嗎？”

……

見蘇星落沉默着，沒有一點反應，陳真也有點兒洩氣：“我話就說到這，你要是不想聽就算了。下次再這樣，別想讓我管你。”說完就毫不留戀的挂斷了電話。

蘇星落失神的放下電話，從衣櫃裏拽了件衣服換上，捋了捋頭發，揣着飯卡出了宿舍。正好遇到三個躲在樓道裏八卦他的舍友。

白寧有點驚訝：“老蘇，你醒了？幹嘛去？”

“吃飯。”

“哦。”白寧給了其他兩個人一個眼神，果然姐姐出馬就是頂用啊。

蘇星落慢吞吞的下樓，躺了一天，腿都有點兒發僵，疼痛感反倒沒那麽重了。他沒有注意到遠處月桂樹的陰影裏站着的陳真。

陳真一路遠遠的尾随着蘇星落。他腿還有點拐，不過看着不是那麽嚴重了。陳真看着蘇星落單薄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撕扯着疼。明明他什麽都有，為什麽自己總會覺得他有點可憐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真收到了兩條蘇星落的信息。一條是空盤子的圖片，另一條說：真真，我吃過飯了。沒挑食也沒浪費，你別生氣好嗎？

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句話，陳真眼眶發酸，小星星怎麽這麽乖啊。

還不等她情緒平複，蘇星落又發來一條信息：“真真，我會聽你的話，我不會再發小孩脾氣了，我會成為一個可以被依靠的男人的。”

蘊在陳真眼眶裏的淚，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地心引力，叭叭的往外掉。她捂着眼睛抹了抹，想她陳真什麽時候這麽多愁善感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好像蘇星落已經要從食堂出來了，她趕緊擦擦眼淚快步離開。

蘇星落轉身的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見了陳真，他往外追了幾步，但腿上的傷影響了他的速度，等到了食堂外面早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