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畢業禮物

六月底的時候陳真拿到了自己的大學畢業證。她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蘇星落：小星星，姐姐畢業了。

沒一會兒蘇星落就給她發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視頻文件，足足有好幾百兆。吓得陳真都不敢接收。

小星星：你看了嗎？

陳真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你姐姐一個月的流量都沒有這麽多，你怎麽想的？小星星。

蘇星落半天沒理她，陳真以為這個小孩又不高興了：我回公寓再看，有無線網。

剛發完信息，陳真手機上跳出來一條信息：您的好友蘇星落為您充值話費100元……

陳真煩躁的揪頭發，這個小孩又開始拿錢砸她了。

小星星：真真，你看吧。

這個孩子對于某些事情真是執着的可怕。陳真要是不看，他一會兒就又得給她充一百。

陳真：在下載了。

視頻體積真的很大，下了足足五分鐘才下好。陳真帶上耳機，開始播放。

畫面裏還是上次視頻裏的那兩個小娃娃，只是衣服都換了。小蘇星落穿上了黑色的西服，小皮鞋锃亮。小陳真穿着一條紅色的長裙。

小蘇星落單膝跪地，一手捧着花，一手拿着碩大的鑽石戒指。帶着可愛紅臉蛋的大腦袋上，挂着對話框：真真你願意嫁給我嗎？

小陳真笑着點頭，接過花和戒指。

背景音樂和畫面突變，兩個人好像站在了教堂一樣的地方，小陳真的衣服也從原本的紅色長裙變成了純潔的白色婚紗，應和着婚禮進行曲，小蘇星落擁吻着小陳真。

畫面漸漸變淡，一句話如小天使般飄落：真真，你等等我，等我長大了就來娶你。

陳真捂着嘴，覺得自己又不行了，這個小孩幹嘛啊，總是感動的她鼻子泛酸，眼眶發紅。

這就是蘇星落送給陳真的畢業禮物，也是他給她的承諾。他一定會來娶她的。

蘇星落可能看陳真久久沒有回複，有些着急，他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你看了嗎？”他語氣裏含着許多的不确定。

“嗯，看了。”陳真臉上挂着笑說。

“那……”蘇星落好像有點兒緊張“那，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做的挺好的。”陳真也不知道為什麽起了逗蘇星落的心思。

蘇星落果然上當，他有些不高興的說：“只是做的挺好的？沒別的？”

“嗯，沒別的呀。”陳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對面的蘇星落一下子沒聲音了，似乎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淺起來，他滿是委屈的說：“你不願意？”

陳真假裝聽不懂的樣子：“願意什麽？”

“你不願意等我？不願意……”蘇星落的失落都要從電話那頭湧過來了，他停頓了一會兒，“不願意……嫁給我？”

陳真對着電話低笑一聲：“我這麽喜歡小星星，幹嘛不願意？”

蘇星落似乎是愣了一下，他輕輕的吐了口氣，有點兒惱：“那你還故意吓我？”

“我只是想聽你親口說一下嘛。”陳真把小孩逗生氣了，自己又軟下聲音哄，“別不高興，乖。”

蘇星落不說話，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

“別生氣，我最喜歡小星星了，我等着你來娶我，好不好？”陳真放出殺手锏。

“好。”蘇星落聲音裏的笑意順着電流傳進了陳真的耳朵，她就知道蘇星落一定會投降。

周五這天陳真在宿舍穿好學士服，準備去拍畢業照。陳真正跟虞可、林凡和陳莎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她的手機突然響了，陳真莫名的覺得鈴聲有一些刺耳。

她有些心緒不寧的接起電話：“你好。”

“陳真，我是唐卓。”對面溫潤的男聲響起。

陳真都快把這個人忘了，他幹嘛又給自己打電話呢？

陳真心情不太好，口氣也有些生硬：“你有啥事？”

唐卓頓了一下，緩緩開口：“你畢業證拿到了吧？”

“你問這幹嘛？”陳真神煩，這個唐卓說話怎麽莫名其妙的。

唐卓也不生氣，接着說：“如果學校沒什麽事的話，你就回家一趟吧，你家裏……出了點兒事。”

聞言，陳真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她着急的說：“出什麽事了？”

唐卓“啧”了一聲，好像在思考怎麽開口：“你爸爸他……心梗……”

“沒了？”陳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脫口而出就問出了這句話。

“嗯。”唐卓回應了一句，“你回來見見他吧，還有……”

不等唐卓說完，陳真就挂斷了電話。

她不能接受，怎麽她爸爸說沒就沒了？不可能啊，陳良達的身體一直挺好的，性格是懦弱了一些，可是……可是……

原來陳良達在的時候，陳真不覺得，可這一刻她知道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了，她的心就好像被戳了一個大窟窿，眼淚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的掉。

“小真真，你怎麽了？”虞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走過來詢問。

林凡和陳莎莎也走過來，看着陳真。大學四年了，她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陳真這樣。

陳真抹抹眼淚，深深吸了口氣：“沒事，家裏有點兒事，我得回去一趟。”她擡頭看着虞可，“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畢業照我照不了了。”

“好。”虞可點頭，“你現在就走嗎？”

“嗯。”陳真脫了學士服，随便收拾一點兒東西，就往外走。

“欸，你路上注意安全啊。”虞可追在她身後喊。

“我知道。”

走出宿舍樓，陳真打開手機買了張最近的車票。心裏的難過一陣陣的往上湧，陳真蹲下身子，雙手環抱住自己。在這大夏天裏她居然覺得冷的顫抖，她好想放聲大哭。

這個時候蘇星落的電話打過來，陳真用力的吸氣，平複自己酸澀的心情，她扯着一個有些難看的苦笑接起電話：“小星星。”

“真真，你來了嗎？我來給你拍照了，你在哪呢？”蘇星落得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我……”陳真只說了一個字，喉嚨就被強烈的酸澀哽住，她說不下去了。她不想讓蘇星落擔心，她很想平靜的告訴他，自己要回家的事情，可是……她難受的說不出來話。

蘇星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對勁兒：“你怎麽了？聲音怎麽這樣？”

陳真把手機拿的遠遠的，哽咽了兩聲，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氣息：“我沒事？嗓子……不太舒服。”

“你哭了？”蘇星落的感覺很靈敏，他語氣裏盡是擔心，“發生什麽事了？有人欺負你？”

“沒有。”陳真憋着口氣說，“小星星，你聽我說。我要回家一趟，我家裏有點兒事。”

“我跟你一起回去。”蘇星落聲音裏帶着一絲急迫，“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已經出了學校了。”陳真覺得她要把蘇星落安撫住，要不這孩子一定會跟着他回去的，陳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蘇星落。

陳真：“我處理完，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乖乖在學校等我，好不好？”

“不好。我想陪你去。”蘇星落又開始犯倔了。

陳真捂着嘴抽抽氣：“你馬上要考試了，聽話。我很快就回來。”

“真的很快就回來？”

“很快，你乖。”

陳真再三保證，蘇星落才同意乖乖的等她。

陳真渾渾噩噩的坐了六個多小時的火車，一路上她連一點東西都沒吃，等到下車的時候腦袋一陣發暈。

陳真捏着眉心走出車站，唐卓在出站口等着她：“回來了？走吧。”他招呼了一聲。

陳真也沒有細想為什麽唐卓會在這裏等她，她好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一樣跟着唐卓上車。

“陳真，你節哀順變。”唐卓側過頭安慰，“這事是誰都想不到的。”

“嗯。”陳真覺得自己的頭又暈又疼，她用力的掐自己的眉心，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爸爸的遺體已經送到殡儀館了，今天太晚，明天我帶你去。”唐卓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

陳真這個時候很感謝眼前的這個人。她知道她媽和陳岩應當都不能好好處理這個事情，她爸爸如今的後事應該有很多都是唐卓出手幫忙的。陳真淡淡的說：“謝謝你了，唐先生。”

唐卓側着頭看有些精神不振的陳真，眼睛裏滿是心疼。

等陳真回到家，家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喃喃詢問：“我弟和我媽呢？”

唐卓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嘆了口氣：“他們……都在醫院。”

“醫院？”陳真不明白，她爸爸心梗去世了，怎麽媽媽和弟弟也都進了醫院，“他們怎麽了？”

唐卓拉着陳真的胳膊，讓她坐下，他聲音低沉而溫潤：“你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去看他們。”

陳真雖然滿肚子疑惑，可是她又不太好意思一直麻煩唐卓。她點點頭：“好，麻煩你了。”

唐卓情緒不明的盯着陳真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先走了。”他站起來，“明天我來接你。”

等唐卓關上房門，陳真控制了一天的情緒終于不用再忍着了。她捂着自己的臉，嗚嗚的哭出聲。二十多年陳真第一次這樣哭，她覺得家裏的天好像要塌了。

蘇星落也是掐着點給她打電話。

“真真，你到家了嗎？”蘇星落滿是擔心的問，“吃飯了沒？”

聽着蘇星落略帶溫柔的聲音，陳真突然覺得自己不那麽堅強了，她很想依靠一下小星星。心裏的軟弱一陣陣的湧出來，剛剛咽進喉嚨裏的哽咽差點溢出嘴唇。

陳真自嘲的抽了一下嘴角，怎麽自己年紀越大，反而還矯情起來了。

“我吃過了。”陳真怕蘇星落擔心，憋着口氣胡說八道，“你吃了沒？”

“嗯。”蘇星落停頓了一下，聽出了陳真聲音裏的氣息，他小心翼翼的說，“我明天回去找你吧，有什麽事都有我在。”

陳真心上一軟，蘇星落真的好暖，可她嘴上還是說：“你不許回來，你要是敢跑回來，我就……就揍你。”

蘇星落恹恹的“哦”了一聲。

“你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偷偷的哭，知道嗎？”蘇星落突然像個成熟的大人一般囑咐陳真。

陳真被她逗笑了：“我知道。”她吐了口氣，停了幾秒，“小星星，你也照顧好自己，要好好吃飯。”

“嗯。”蘇星落帶着點兒撒嬌的口氣說，“你快點兒回來，我很想你。”

陳真像哄孩子一樣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