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因為項目即将啓動,事情有些多得離譜,顧曉天一周七天幾乎有六天是在熬夜趕資料,只是他雖在顧琛的書房裏搶到了一席位置,卻依舊沒有機會和顧琛共處一室。因為自那天起,顧琛突然就變得更加忙碌起來,連早餐都不在家裏吃了,每天早上顧曉天起床,對方人已經走了,有時一整天連一句話都說不上,兩人相處的時間甚至比以前還要短。

若非偶爾一次在家裏遇見來尋顧琛的陸尋,發現連這個一向不着調的陸尋都滿臉嚴肅,一本正經,顧曉天都要懷疑對方是在故意避開他了,雖然他自覺沒做什麽不好的事。

然而星期天晚上,一向晚歸的顧琛卻早早地回來了,一側頭,就見顧曉天頂着頭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桌前伏案寫着什麽,神情專注,連開門的動靜都沒能讓他擡起頭來,已經邁進書房的一只腳又收了回來,轉身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條毛巾。

顧曉天正在紙上寫着項目計劃書,心裏琢磨着明天怎麽去跟人談貸款的事,男人嘛,就該有自己的事業,所以對顧曉天來說,像現在這樣生活充實,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要是能抱得幹爹美人歸,那就更爽了,每天辛苦成這樣,總該有個盼頭不是,想起顧琛的臉,顧曉天忍不住走了一下神,臉上露出一點幸福的微笑。

顧曉天正在腦海裏yy着顧琛,對幸福下定義,忽然眼前一黑,正掙紮着要站起來,手也大幅度地動了起來,透過毛巾的縫隙就看見了顧琛那張帥氣的臉。

顧曉天先是微微一愣,有點跟不上現在的節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笑着道,“幹爹,您回來啦,吃過飯了沒?”

顧曉天雖意識到顧琛在做什麽,卻沒有按照對方的意思接手這活,只由着對方替他擦拭。就這一次,顧曉天在心裏默默地說。

他上一世本就是個富家子,很多時候并不需要看別人的眼色,相反,因為他身處娛樂圈,無數人想要攀上他的關系,借此成名,只消一句話,很多事情別人就能替他安排妥當。自穿越以來,因為身份尴尬,原主又不是個讨喜的,為了在夾縫中求生存,順便争取讓他迷茫的愛情,一下子就變身為貼心小棉襖,每天很有眼色地做着各種事情。但是現在,當顧琛為他做這事的時候,按照常理來說他就該接過來自己動手,可他心裏貪戀着這一刻的溫柔,怎麽也舍不得止住對方的動作,相反恨不能讓時間更長一些。

“吃過了。”顧琛倒沒察覺到他那麽多複雜的想法,十分自然地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淡淡地問道,“你那項目進行得怎樣,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大約是還記得上次替少年按揉時被嫌棄的情景,顧琛這一次手下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倒是一點也不像第一次做這事。

“嗯,一切都挺順利的,您那邊呢,事情都解決了沒?”

顧琛搖了搖頭,“沒這麽快,現在局勢還不穩,你最近小心些,一群人對顧家虎視眈眈,不要在外邊讓人抓住什麽把柄。”

顧曉天心道,你與其擔心我,還不如先操心你那兩個便宜哥哥,就他們那朽木腦袋,誰知道會闖出什麽大禍來,不過他也就是這麽想想,根本就不敢說出來,心裏也知道,反正以顧琛和老爺子的行事,肯定會拘着他們的,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顧曉天伸手去摸了摸頭上的毛巾,那動作看起來是想要自己擦拭,手卻在不經意的時候觸上顧琛的,對方指尖的微涼,一下就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強裝出堅強的心,忽然就變得柔軟起來。想了想,顧曉天問道,“幹爹,既然現在時局這麽不穩,我這項目是不是需要延期,等過陣子再做?”

到底顧曉天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擔憂,他雖然每天表現得很有信心,但事實上他心裏比誰都害怕失敗,每天都被這些擔憂束縛住,倒不像上一世那麽灑脫,只因為這一戰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寧可慢,也要穩。可是現在政局這麽動蕩,地産本就是個很容易就會跟政策挂鈎的東西,這一次的事情對他說不定會有不小的影響。

但若是驟然停下來,對他這個公司的打擊也是相當大的,所以他根本不敢表露出任何的擔憂,一直以來他都在強撐着去做好每一件事,甚至為了不動搖軍心,将內心的不安藏得特別深,根本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到自己的擔心。每天不斷告訴自己不會有問題的,可是他真的很想要找一個人商量一下,而顧琛顯然是一個好的商量對象,先前因為對方太忙,他根本找不到人,現在對方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依舊是那可靠的模樣,顧曉天忍不住就會想要去依靠一下。

顧琛拿下毛巾,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被擦得立起來的頭發,眼裏寫滿了不安,就像一只迷惘的小狗一般,忍不住就笑了,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回想起上次在朋友家看見他們父子相處時的情景,想到自己也該安慰安慰這個孩子,一把就将人擁進了懷裏,手輕輕撫上少年的背。

一股熟悉的,讓顧曉天喜歡的氣息忽然就将他包裹住,顧曉天微微一愣,旋即想明白其實對方也是想要和自己親近的,索性借着這機會回抱住對方,就像個孩子一般靠在他寬廣的胸膛上。這個男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可靠,顧曉天莫名地就有一種情緒在心裏升起,先前那些擔憂一下就去了一大半,就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後盾,只要有他在,就什麽問題都不怕。

少年表現得就像個喜歡跟人親近的小動物,顧琛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這麽大的人了還撒嬌。”

“嘿嘿,”顧曉天不好意思地笑着離開了男人的懷抱。

懷裏突然一空,男人很有些不适應,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面前的少年,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麽,淡淡地說,“機遇總是與危機并存,而且市場的情況瞬息萬變,今天有這樣的特殊情況,明天這個警報解除,又會有新一輪的危機出現,關鍵是公司的健壯性,在任何時候你都要做好迎對困難的準備,而不是抱着僥幸的心理,你想要做要趁早,現在市場前景還算好,民間買房熱情也不低,萬一哪天政府開始調控,那才是真麻煩。”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手去做了。”顧曉天得到這樣的答複,一下就安心了,想起剛才還得了個擁抱,在心裏比了個v。

“今天看報上說,你那設計比賽圖紙有問題,事情是怎麽回事?”顧琛倒是沒察覺到他那些複雜的心思,想起周學軍提起的報紙內容,問了一句,他雖相信少年能解決好,但還是想要去關心一下對方,原因很簡單,顧曉天給他的第一印象太乖巧無害了,即使對方現在稍微大膽了些,但在顧琛眼裏,顧曉天永遠都是那個乖巧的容易臉紅的孩子,外面總有一群虎視眈眈的人會想要欺負他。

顧曉天笑嘻嘻地湊過來,靠在顧琛耳邊小聲說着什麽,少年的氣息吹在臉上,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親近感受,顧琛的臉微微一紅,別扭地側過頭去,稍稍遠離了些少年,但也只是稍稍。

聽完少年的解釋,顧琛點了點頭,“你倒是會讨巧,跟上次玩得那一手差不多,不過以後少用這些,萬一哪一回遇到個不可靠的,陰溝裏翻船就不好了。”

“嗯,記得了,以後就不會用了。”顧曉天笑着應了一聲,若是有足夠的資源,他哪裏會用這樣冒險的辦法,他現在沒辦法,不得不抓住任何可用的資源,而且他現在繪畫基本功不行,本來就是個很大的把柄,而且現在他拿這個第一,也沒幾個人肯相信這是他自己設計的,與其讓別人去懷疑,不如自己把真相捅出來,就像上次一樣,直接消除了它的負面影響,也算是一勞永逸。

與此同時,潘家胡同的莊文禮莊大師家裏,莊大師看着手裏的報紙,問坐在他旁邊喝茶的張老道,“聽說你上次收了個徒弟,這不是你一貫的風格啊,你不是最怕麻煩嗎?”

不問還好,每次一被人問起這個徒弟,張老就一肚子火,“還不是上次去了個勞什子比賽當評委,看到個不錯的苗子,一沒忍住就想占為己有,誰想到那哪裏是個好苗子,根本就是個麻煩精。”

看見張老那吃了翔一般憋屈的表情,莊大師微微詫異,突然笑道,“一個年輕人能讓你這個萬年不變色的老家夥氣成這樣,可真是不簡單。”

“哎,別提了,那麽個混小子竟然不是建築系的,是個文學系的學生,還是個寫小說的,見過糟蹋天資的,沒見過這麽糟蹋的,你說他要是早跟着我學設計,現在怕是要震驚世界了。”張老氣呼呼地說,每次想到那麽一顆好苗子就被這麽耽擱了,心裏那叫一個痛惜啊。“結果呢,基本功一塌糊塗,讓他每個周末來我這練習,還說什麽暫時沒時間,讓我等等,通過這麽一個多星期,就拜師的時候來了一回,跟他那群師兄打得火熱,就是不肯安心學設計,真是氣死我了。這不,現在就蹦出個那設計是偷別人設計的新聞出來了,他要是基本功紮實,哪裏會鬧這樣的新聞。”

莊大師遲疑了一下,問道,“他基本功那麽差,你還相信他?”

“這個設計我早就和他聊過了,這東西是不是出自他手一下就知道,最多是他給了個粗稿,找人代筆而已,偷別人的設計倒是說不上。”張老得意地說,不管對顧曉天怎麽不滿,還是對他的才能十分滿意的。

“你那徒弟是不是叫顧曉天?”莊大師遲疑了一下問道。

沒想到自家徒弟的名字連老友都聽說了,張老越發得意了起來,笑着點了點頭,“沒想到你也知道他,那小子雖然不愛學習,但為人還是不錯的,能力也可以,是個真有本事的人,以後大有可為,下次帶他來見見你,記得給他準備個見面禮。”

“我認識他,上次綁匪的事就是他出手救的我,他昨天還來找我了,說有塊地讓我幫忙看看風水。”

“他想幹嘛?”張老一下子發現了許多自己不知道的細節,眼睛瞪得老大,就仿佛莊大師若是說出什麽不好的話來,他立馬就去把顧曉天給砍了。

“他自己好像開了個地産公司,買了塊地準備做項目,現在正在進行前期策劃,也難怪沒時間跟你搞學習的。”

“自己做地産?”張老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着罵道,“真是不知好歹。”可是心裏隐隐冒頭的那一點自豪,以及嘴角越來越大的弧度是要鬧哪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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