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賀酒坐在方星泉旁邊, 整個人靈魂出竅,今晚的宴會他同樣受到邀請,知曉席亭舟會前往, 特意跑來蹭妝造,不想臨門來個晴天霹靂。

方星泉緊閉雙眼,眼皮顫動,努力忽視賀酒灼灼的目光。

“好, 可以睜眼了。”化妝師溫聲道。

“一邊去。”席亭舟鞋尖踢了下賀酒小腿,叫人別盯着方星泉瞧。

賀酒回頭看人,抱怨的話到嘴邊一秒拐彎, “靠!Amy你是不是偏心?為什麽老席的造型比我帥?!”

Amy四兩撥千斤,笑盈盈道:“多謝賀總對我技術的肯定, 您今天也非常帥氣,相信您會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賀酒被Amy誇得飄飄然, 成功被轉移注意力, 興致勃勃上前和Amy讨論今晚多大概率脫單,需不需要加個紅寶石領夾點綴他的帥氣。

見人如此輕易被吸引走,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席亭舟拉開賀酒坐的椅子, 站到方星泉身側透過鏡子觀察少年被精心打理過的外貌。

方星泉睜眼同時遭受到席亭舟的美顏暴擊,席亭舟平時給人的印象是凜冽冷淡,生人勿進, 像冰原上常年不化的雪。

此刻, 席亭舟只是簡單地做了點造型, 卻立馬鋒芒畢露, 猶如王座上蹈鋒飲血的寶劍, 威壓攝人, 百獸自驚。

方星泉嘴唇微張,怔怔望着鏡子裏的席亭舟,靈魂震顫,手心竟已濕熱一片,心跳聲大得好似有人連了個藍牙音箱,方圓百裏全能聽清。

想到此,一股熱意洶湧而至,轉瞬沖上大腦,面頰滾燙。

化妝師尾指不小心碰到方星泉的臉,驚疑望向空調溫度,“方先生您很熱嗎?需要把溫度調低一點嗎?”

方星泉未回答,席亭舟率先看了眼少年,又轉頭看向空調,二十四度冷氣充足,再調低容易感冒,“喝點水,不用調。”

方星泉抖着手接過席亭舟遞來的水,眼睛不敢直視對方,他敢說自己是看男人看熱的嗎?他當然不敢,否則老古板席叔叔又得說他孟浪了。

大口大口灌下半瓶水,化妝師詫異地睜大眼睛,“方先生您有任何需求盡可以告訴我們。”不用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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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把孩子渴的。

“嗯。”方星泉含糊應聲。

賀酒正和Amy聊得津津有味,身側響起席亭舟的聲音,“走了。”

“喂,老席等等我!”賀酒匆匆和Amy揮手告別,快步追上去。

司機為他拉開後座車門,賀酒張嘴正要誇這輛車不錯,看看能不能從席亭舟手裏摳回來,便被面前兩位的盛世美顏閃花了眼。

男人着黑色西裝,肩背挺闊,頭發被一絲不茍梳上去,卓越的五官一覽無餘,鳳眼生威,眉如墨染,似寶劍出鞘,難掩其鋒芒。

胸口別一枚飛鳥胸針,喙上銜藍寶石,熠熠生輝,光彩照人,金色細鏈垂落一小圈弧度,更顯優雅別致。

對面少年的裝束俨然與之相呼應,一身白色西裝非但沒讓人顯得土氣,反而襯得他矜貴如王子,加之他五官精致,越發不似凡人,像極了匠人精雕細琢的人偶娃娃。

尤其當少年挺直腰背,紋絲不動,叫人恍惚眼前坐了個從櫥窗裏逃走的精美人偶,看得人呼吸凝滞,腎上腺素飙升。

“靠!我不要和你們一起去!Amy不公平,憑什麽把你倆弄得這麽帥,把我的面子往哪兒放?!”賀酒氣鼓鼓地抓住門把手,作勢要下車。

旁邊二人不為所動,連眼神也沒給他一個。

賀酒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開口,“你們不攔我一下嗎?”

席亭舟:“下去。”

賀酒心好塞,虧他才給席亭舟送了輛豪車,這兄弟情太塑料了。

到底是賀酒臉皮厚,若無其事坐回去,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叫司機開車。

當然不搞事就不是賀酒,一路上沒少陰陽怪氣,抱臂打量他們:“啧啧啧,情侶胸針,故意欺負單身狗啊?”

方星泉聞言垂眸,他胸前的胸針同樣是藍寶石,只不過是由數顆藍寶石組成的群星閃耀,和席亭舟的飛鳥八竿子打不着,怎麽就是情侶款了?

單純因為兩枚胸針都是藍寶石?未免太草率了些。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賀酒撐着下巴指了指他的胸針說:“這兩枚胸針的主石是老席兩年前在F國拍下的,拍賣師說這顆藍寶石開采出來那天恰好是開采者夫妻二人金婚的日子,擁有它的人會與伴侶白頭偕老。”

講到此處,賀酒忽然笑出聲,斜眼揶揄席亭舟,“我記得某人說那些不過是銷售話術,傻子才當真。”

“不知道傻子臉疼不疼?”

席亭舟面不改色,置若罔聞,慢條斯理将目光從窗外移到賀酒臉上:“我不想聽喝尿的人胡說八道。”

賀酒:“……”

如果剛剛方星泉僅僅是莞爾一笑,現在就是捧腹大笑。

“呸呸呸!童言無忌,星泉肯定是開玩笑的對吧?”賀酒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向方星泉。

方星泉抿唇憋笑,擡手摸摸鼻尖保持沉默,轉過頭去看風景。

他的反應令賀酒如遭雷劈,“假的吧?!你可別吓你賀叔叔,吓壞了你孩子以後可就沒幹爹了!”

席亭舟蹬開喪屍般撲上來的賀酒,嫌棄道:“倆男人生不出孩子。”

方星泉則攤開雙手在算這混亂的關系。

被蹬回去的賀酒蜷縮成一團,弱小可憐又無助,難怪他第二天醒來嘴裏一股怪味兒,桌面地毯上殘留着可疑的黃色液體,一直以來賀酒都抱着僥幸的心理,默默催眠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不會,自己沒那麽瘋狂。

半晌,賀酒仰起頭眼中僅剩一點微光,“泉啊,我……我……我喝的……是誰的……”

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無師自通成為一個合格的結巴。

“啊……”方星泉停頓幾秒。

這幾秒對賀酒而言,簡直是無情的摧殘,難道……

他猛地轉頭看向席亭舟,驚恐地抱住腦袋,席亭舟被他看得同樣瞳孔地震。

賀酒無法接受,他難道就能接受了嗎?

空氣安靜得可怕,這一瞬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打小穿開裆褲長大的兩人頭皮發麻,寒毛直豎。

賀酒奄奄一息安慰自己:“就……就當喝童子尿了吧……聽說還挺不好讨。”

席亭舟倏地轉頭,目光和刀子一樣紮人。

在旁邊圍觀全程的方星泉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咳,賀叔叔,您手機裏應該錄有視頻。”方星泉清清嗓子忍住笑意提醒。

賀酒難以置信,連忙掏出手機翻找,“艹啊!真的有,我居然沒發現!”

畫面搖搖晃晃,随後是賀酒湊近的大臉,指着手機說:“別動,不準動!”

估摸是将手機立在桌子上拍視頻,過了會兒手機啪嗒一聲倒下,畫面定格在天花板上,雖然無法看見畫面,但能聽到聲音。

“廁所……我要上廁所,廁所你在這兒啊——”

“唔?你怎麽變小了?”

“沒關系,哥哥我壓槍準!”

中間省略一大段沒用信息,嘈雜聲中隐隐響起賀酒含糊的聲音,“好渴——”

“唔?這兒有瓶水……”

突然一聲清晰的驚呼炸開:“賀叔叔!別喝!”

“那是尿!!”

視頻播放完畢,車內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賀酒雙手捂住臉,自閉了。

席亭舟伸手試圖安慰他,擡起的手在空中停留幾秒果斷收回,順便不動聲色挪了挪位置,遠離賀酒。

“你嫌棄我!”賀酒指着席亭舟怒目圓睜。

“沒有。”席亭舟眼睛眨也不眨。

“我看見你挪動位置了!”賀酒篤定。

“你看錯了。”席亭舟泰然自若。

賀酒盯着他看了會兒,“那你過來挨着我坐。”

席亭舟斬釘截鐵:“對,我嫌棄你。”

“席北城你好狠!”賀酒捂住胸口傷得遍體鱗傷。

“我不幹淨了,嗚嗚嗚——”

方星泉見識到賀酒的戲精程度後大開眼界,略為心虛地思索自己是不是玩大發了?

其實賀酒喝的是他特意調制的飲料,看上去像尿液而已,當時賀酒約席亭舟出去玩,卻沒能保證席亭舟的安全,差點讓人被占便宜,他心裏氣不過,臨時想了個辦法故意整蠱賀酒。

摸摸座下皮質細膩的豪車,方星泉小心髒虛得直抖,賀酒如此沉浸于角色中,要不過兩天再告知他真相?

——

宴會由華邦實業董事長做東舉辦,意在促進商界大大小小公司間的交流聯系,年輕人能夠有渠道向年長者取經,年長者可以吸納新鮮血液,避免固步自封,

這種宴會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能參加,一些沒能耐受邀的人總會想盡辦法溜進來攀高枝。

“嘁,狗眼看人低,有什麽好得意的,等爺發達了沒你們好果子吃!”被安保人員扔出來的男人拍拍身上的塵土,朝別墅方向大放厥詞。

安保作勢要上前,他頓時吓得連連後退,虛張聲勢道:“你……你們給我等着!”

丢下狠話又生怕人追上來,行色匆匆離開。

男人經過方星泉身側,嘴裏仍低聲咒罵着什麽,方星泉餘光瞥了眼他的樣貌,眸中閃過一抹精光,停下腳步摸了摸衣兜,神情詫異。

“席叔叔,賀叔叔,我手機好像落車上了,我去拿一下,你們先進去吧。”

“我陪你。”席亭舟偏頭看他,脫口而出。

方星泉眼露驚喜,狠心擺手拒絕,“不用麻煩您陪我,幾步路而已,我很快的。”

“行了,星泉又不是小寶寶,把人看太緊容易遭人煩哦。”賀酒推了推席亭舟的背,催促人進去。

席亭舟眉頭皺了皺,狐疑地問:“真的?”

賀酒哪想自己随口一說,席亭舟居然會信,換了副表情一本正經道:“當然是真的,你雖然沒戀愛經驗,但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做什麽都有人盯着,跟屁蟲一樣粘着你,一眼看不到你就急,你不煩嗎?”

聽着賀酒的話,席亭舟總覺得似曾相識,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方星泉最近不就是如此嗎?

“不煩。”席亭舟仔細回憶一番,又好好品了品,得出結論。

賀酒:“……”

“男人,你變了。”

确定席亭舟二人身影消失,周圍無人注意到自己,方星泉不遠不近跟在罵罵咧咧的男人身後。

這裏屬于郊區,綠樹成蔭,附近不方便打車,男人似乎暫時沒回去的打算,他順着道路拐進一條小路,形單影只往長椅上一坐,宛如一頭喪家之犬。

“媽的,艹!”男人踢了腳石子,話語間盡是無法壓抑的苦悶。

衣兜裏催債的電話還在持續不斷作響,他走進了死胡同。

旁邊路燈昏黃,夜空閃耀着細碎的星光,一道身影自陰影中走出,恍若月下精靈,“先生,您似乎遇到了麻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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