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什麽意思?”方星泉耳朵嗡嗡作響, 自己像個智力有障礙的患者,根本無法思考席亭舟話中的意思。

席亭舟心疼地摸摸少年臉頰,将之前記者采訪方家鄰居, 周慧萍和方輝吵架時脫口而出的話告訴他。

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場面一度十分混亂,方星泉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畫面中女人尖銳刺耳的聲音針似的紮進少年耳朵裏,胸口上。

“他聰明和你有什麽關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想着那個賤女人!”

“她的兒子就是不配上大學,不配吃飽穿暖!你天天像條狗一樣舔着人家, 人家還不是看不上你!”

方星泉來來回回撥動進度條,大有仔細分析周慧萍夫妻二人微表情的意思。

車內只聽得到視頻中不斷重播的吵架聲, 席亭舟默不作聲陪着他,方星泉怔然凝視前方, 眼前一片空茫。

本就窩囊的上一世, 在這段視頻襯托下越發悲哀,紀家, 方家,前世他苦苦尋求溫暖的兩個家庭, 一個抛棄他,一個壓榨他,為了得到父母的愛, 他卑微至極, 掏心掏肺, 到頭來居然全是假的。

他從一開始就找錯了讨要愛的對象, 無論紀家, 或是方家, 皆非自己親生父母,他們不愛自己很正常。

空氣中恍若有「咔噠」一聲,禁锢他的數年枷鎖終于解開。

渾身輕松的同時,一道細細的蛛絲纏上他手腕,将他拉入新的囚籠。

如果方輝和周慧萍不是他親生父母,那他的親生父母是誰?在哪裏?自己為何會與他們分離?

第三次了。

方星泉承認他害怕,也累了,他不願再搖尾乞憐,無論當初自己落入紀家的原因是什麽,于他而言已成過往,既然注定他沒有父母親緣,他便順其自然,不再強求。

緘默良久,方星泉漸漸想通,與其期望別人施舍,不如自己主動把握。

側頭注視席亭舟,方星泉心中愛意洶湧,至少席亭舟在他身旁,這是他主動争取到的,即使手段肮髒,即使死後會下地獄,但有什麽關系,他現在真實地擁有這個男人,誰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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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叔叔,抱抱。”方星泉眼眶紅了一圈,眸中水霧交織。

席亭舟如他所願,解開安全帶抱住可憐巴巴的小孩兒。

腦袋埋進寬闊的胸膛,方星泉貪戀地嗅聞熟悉的氣息,獨屬于席亭舟,凜冽,幽邃,又帶着一絲溫柔缱绻,仿若深冬時節,大雪紛飛的街道上獨自行走的陌生男人,天地銀裝素裹,他一身黑色大衣,成為唯一的墨色,冷漠肅穆不近人情,直到厚實的圍巾抖動幾下,鑽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寬大的手掌覆上方星泉後腦勺,輕輕撫摸安慰他,無聲而溫柔。

“想要親親。”少年悶悶地說。

席亭舟無有不應,捧起小朋友悶紅的臉,從額頭到濕潤的眼睛,微微泛紅的鼻尖,最後落在柔軟的唇上。

與第一次接吻相對比,席亭舟的技術飛速進步,大概腦子聰明的人學什麽都快,從實踐次數來講,兩人相當,但莫名席亭舟就是開竅更快,掌握技巧更熟練,方星泉直到現在仍舊處于下風,時間久了甚至會被席亭舟親得手腳發軟,腦子一團漿糊。

可他就做不到把席亭舟親成這樣。

想想席亭舟當年念書跳級的頻率,若非校方不允許,他可能未成年便念完了大學。

同席亭舟比,他不過普通聰明,輸給對方實屬正常,畢竟不是誰都可以二十出頭就當上集團董事長。

“嘶——”席亭舟吃痛,捏了下方星泉後頸肉。

方星泉回過神,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驚慌失措地舉着手想摸摸又感覺不大合适,席亭舟正想安慰,告訴他沒事,方星泉再度湊上來,小狗似的舔了舔傷處。

席亭舟全身僵住,呼吸停滞,瞳孔顫動。

少年臉頰酡紅,眼眸水光潋滟,像無數星子沉睡其中,閃閃發亮,因為剛才的吻,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紅,他一下下輕緩地舔舐,生怕造成二次傷害。

癢,不僅僅是皮膚表層的癢意,愈來愈多來自肌理之下,合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心髒劇烈搏動,脆弱的人類軀體幾乎承受不住,血液奔湧,沸騰,席亭舟感覺自己四肢百骸同時鬧起分家,每一處都在躁動,每一處都無法平息。

哪怕沒有經驗,作為成年人,席亭舟自知他的反應代表什麽,他猛地推開方星泉,按下車窗,任由外面的風吹散滿車暧-昧。

蟬聲嘶鳴,窗外的風裹着熱意,遠遠達不到席亭舟想要的效果,不僅解不了熱,反而令他燥得慌。

“席叔叔……”方星泉詫異地看向席亭舟,雪白的側頸洇開薄紅,連同敏銳的耳朵,素來衣着整潔的男人,竟煩躁地扯開領帶,兩根修長的手指扯了扯領口,額角汗珠滾落。

方星泉鬼迷心竅,探頭卷走那滴晶瑩的汗珠,有點鹹,隐隐能嘗到席亭舟的味道。

入眼是那截白中透粉的側頸。

為什麽有人連耳朵都生得那麽好看?

犬牙咬住軟軟的耳垂,輕輕磨了磨。

不疼,癢得厲害。

火焰在席亭舟體內燃燒,調皮的孩子非但不幫忙滅火,反倒撿起枯枝,添柴加火。

席亭舟驟然扣住少年精瘦的腰,濃黑的眼眸死死壓抑着洶湧的情感,額角汗珠持續滾落,威脅道:“別作死。”

回答他的是側頸一疼,狗崽子會咬人了。

——

“叩叩叩——”

“先生……”交警如往常一樣提醒車主切勿亂停車,剛貼完罰單又碰上一輛,敲下車窗,話起了個頭,撞入一雙陰沉的眼睛,吓得他一哆嗦,半天吐不出下句話。

“幹什麽?”男人聲音低啞,一臉不耐煩,像只被打擾午睡的雄獅。

交警吞咽一口唾沫,幹笑道:“這裏不允許停車,麻煩将車開走。”

男人愛答不理地應了聲:“嗯。”

片刻後,低調的豪車絕塵而去,交警拍拍小心髒,差點以為飯碗不保。

周身大佬氣質,看上去就是那種随随便便一個電話就能讓自己走人的厲害人物。

方星泉擦幹淨手,委屈地抱怨:“紅了,都怪您。”

席亭舟耳朵爬上血色,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強行按捺下笑意,“抱歉。”

“ 不用和我道歉,下次您快點就行了。”方星泉手心燒呼呼的,灼熱的觸感清晰殘留着。

心跳聲大得怕被席亭舟聽見,臉燙得厲害,不必擡手觸碰,方星泉已經知道自己快沸騰了。

他竟然碰到了「大粉」,不僅碰到了,還任搓任揉。

席亭舟沉醉的神情,低沉的喟嘆,灼燙的呼吸,甚至于他微微攏起的眉,通通被方星泉用眼睛記錄進腦海中,哪怕事成後離開席亭舟,他也擁有了足夠餘生回味的記憶。

勾起唇角,方星泉眉眼彎彎,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幸福。

“那可不行。”席亭舟燒着耳朵一本正經拒絕,男人怎麽能太快。

方星泉鼓了鼓腮幫,哀怨地看着他,趁紅綠燈席亭舟揉了把少年蓬松的黑發,“晚餐給你做好吃的。”

“太棒了!愛你!”方星泉擡起兩只手給他比了個大大的心。

席亭舟失笑,真想趕快到家,這樣他就可以親親他可愛的小朋友了。

不出意外,方星泉晚餐吃撐了,席亭舟硬拉他外出散步消食,天上星星三兩顆,稀少而昏暗。

“改天帶你去山上看星星。”席亭舟見他一直仰頭,扶住少年後頸說。

“真的?”方星泉扭頭眼睛亮晶晶。

“嗯,還可以露營。”席亭舟說。

方星泉聞言眼睛亮得像燈泡,“要去要去,我要去。”

“好,等我安排好工作就帶你去。”席亭舟順勢捏捏他的後頸肉。

方星泉點頭如搗蒜,忽然記起席亭舟有潔癖,不可能接受露營,會失眠吧。

“還是算了,您肯定适應不了。”

席亭舟心口被暖意包裹,“不會,我來安排。”

既然席亭舟如此信誓旦旦,方星泉也想和他一起看星星露營,哪有拒絕的道理,“好。”

散了一個小時步回去,方星泉穿短褲,蚊子半點沒放過他,洗澡時熱水沖刷過蚊子包,滋味酸爽。

方星泉在次卧洗的澡,抱着枕頭沖進主卧,席亭舟早已洗完澡正和人打電話。

他立馬放輕手腳慢吞吞挪到床上,拱進被子裏,露出吹炸毛的黑發,像只可愛的小獅子。

席亭舟注視着他,眉眼含笑。

“席董,您笑什麽?我哪裏講錯了嗎?我我我……”對面驚慌失措,聲音顫抖,真情實感吓到了。

席亭舟:“……”

“我笑了?”

對方:“嗯,笑了,很輕很短促一聲,我我我……我馬上改!”

“算了,明天繼續,把剛才和你講的問題修改好。”席亭舟囑咐完挂斷電話。

摸摸嘴唇,席亭舟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剛剛笑了?笑出聲了?

雖然差點被下屬看笑話,但今天他心情的确很好。

“抱歉,增加您工作量了。”方星泉靠上去抱住席亭舟。

席亭舟躺進被窩裏,習慣性回抱住每天投懷送抱的人,“沒有,別亂想。”

在少年額頭上落下個晚安吻,席亭舟伸手關燈。

屋內歸于黑暗與安靜,半晌後眼睛适應黑暗,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滲入,落在地板上,方星泉睜着眼睛,腦中思緒萬千。

今天發生了那麽多,他還沒豁達到當做無事發生。

“睡不着?”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嗯。”方星泉窩進他懷裏,貼得更近。

席亭舟摸摸他額頭将淩亂的發撥開,“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問我調查結果。”

方星泉保持沉默,側耳聆聽席亭舟平穩的心跳聲。

“但是你沒有,星泉,你……”

男人的話未說完,突然被方星泉截去,“我不想聽。”

房間裏再度陷入安靜,席亭舟輕輕摩挲少年纖瘦的脖頸,輕聲回答:“好。”

方星泉抱着他不說話,似乎已經睡着,過去五分鐘,或許是十分鐘,方星泉收緊的手臂逐漸松開,聲音低啞,“對不起,我不是沖您發脾氣……對不起……”

席亭舟拍拍他單薄的後背,耐心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星泉,那怎麽算得上發脾氣?膽子放大點,你是我席亭舟的未婚夫,捅破天我也能給你兜着。”

枯竭的河床,一夕間積滿水,消弭每一道裂縫。

方星泉仰頭親吻他的唇,“席叔叔,您好霸道哦,我好喜歡。”

席亭舟回想起網友給他取的「霸王」稱號,瞬間頭皮發麻,他的少年重新露出笑容,臉頰貼着他開口:“告訴我吧,這一切的真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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