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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星泉的腳只是輕度扭傷, 醫生給他噴了藥包紮上,叮囑他最近不要劇烈運動,吃食清淡些, 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正常行走。
送走醫生,席亭舟駐足卧室門前,眸色深深,停留一分鐘左右才擰動門把手。
“藥吃了嗎?”席亭舟問。
方星泉晃晃手裏的杯子, “剛吃。”
醫生給他開了消炎藥,藥片比湯藥容易吞咽,他輕易便吃下去了。
“嗯。”席亭舟走到床邊坐下, 接過他手中杯子放到旁邊櫃子上。
方星泉察覺氣氛有些懷疑,席亭舟似乎不大開心。
“席叔叔, 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吧。”方星泉以為他是因為擔心自己的腳, 綻開笑容道。
卻不知此舉适得其反, 霎時叫席亭舟心情跌落谷底。
“星泉,我們談談。”席亭舟神情嚴肅, 氣勢攝人。
方星泉臉上笑容僵住,他不清楚席亭舟準備和他談什麽, 但席亭舟渾身低氣壓昭示着不是什麽好事。
他幾乎本能地逃避,扯了扯嘴角說:“明天再談好嗎,我困了, 我們快點休息吧。”
席亭舟不打算輕松掀過此事, 一把抓住他手腕, 拽住正要躺下的少年, 強制對方坐好聽他講話。
手上的力道如同鎖鏈牢牢禁锢方星泉, 外界盛傳席亭舟不近人情, 可在方星泉面前,席亭舟總是溫柔體貼,鮮少對他表露強勢一面,正因為此,方星泉深刻認識到,今天逃不過了,無論如何席亭舟也要和他談一談。
收斂無謂的掙紮,方星泉重新坐直,席亭舟握住他手腕的手同時收回去,兩人面對面,氣氛緊張怪異。
方星泉做足心理準備,深呼吸一口,主動開口:“你想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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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曉,看似主動權在握,冷靜淡定的方星泉內心其實怕得要命,他像伫立于懸崖邊,身體搖搖欲墜,他不清楚自己何時會掉入深淵,或許只需要一陣風,或許要等到身體麻木失去平衡,又或許腳下的岩石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斷裂開。
他永遠不知道意外會在哪個瞬間來臨,所以他必須随時保持警惕。
搭在被子上的手心汗濕,黏糊糊的難受極了,方星泉想洗個手,現狀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席亭舟漆黑的鳳眸專注凝視他,“上回發燒,你是故意的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席亭舟用的是陳述句,他的語氣明晃晃告訴方星泉,我手裏有确鑿證據。
方星泉詫異他要和自己談的是這個。
心依然懸着的同時放松了些,幸好席亭舟識破的不是他最大那個謊言。
方星泉低下頭,像個犯錯誤被逮到的學生,乖乖承認,“嗯,對不起,我保證沒有下次。”
他以為自己好好道歉席亭舟就會原諒他,這件事也能輕松揭過,畢竟着實不是什麽大事。
席亭舟聽完他的道歉,并未出聲,也未表态,方星泉繼續保持低頭的姿勢,半晌沒動靜忍不住偷偷擡頭瞄了一眼男人。
尴尬地與男人四目相對,席亭舟似乎算到他會偷看,故意守株待兔。
方星泉陡然低回頭,收回視線,老實巴交把腦袋埋成鴕鳥。
“星泉,我不需要你糊弄我,我既不是你的老師也不是你的父母,要的不是你一句道歉。”席亭舟伸手擡起他的下巴,讓人與自己對視。
望進席亭舟沉黑的眸子,方星泉仿佛靈魂都在戰栗,這雙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以至于讓他産生一種被牢牢囚禁在內的錯覺。
方星泉怔怔地仰望席亭舟,迷茫而忐忑地問:“那你要什麽?”
席亭舟幾乎一字一頓地告訴他:“要你坦誠。”
汗濕的手遽然收緊,好似突然遭受刺激的自然反應,心髒咚咚直跳,聲音大得像雷鳴,方星泉惶恐不安,試圖遮掩,慌忙擡起手卻不知該捂哪裏。
似乎不管捂住何處都在掩耳盜鈴。
席亭舟想要的,只要他有,只要他能給,他都可以拱手送上,可席亭舟偏偏找他要了個他沒有的東西,他們如今的關系,全憑謊言堆砌,假如他坦誠,一切将分崩離析,等到自己功成身退,席亭舟或許可以得償所願。
屋內陷入長久的靜默,空氣凝滞不前,如同被人按下暫停鍵,席亭舟盯着他頭頂的發旋心髒逐漸下沉,良久,嘆息般開口:“很難嗎?”
方星泉張不了嘴,胸口憋悶到窒息,又酸又澀,仿佛吃下一顆未成熟的果子。
“星泉,多給我點信任好嗎?”席亭舟伸手撫上少年後頸,額頭抵上他的額頭。
“我沒有。”方星泉一開口便啞了嗓子,他執拗地補充道:“我沒有不信任你。”
除了你,我還能信任誰?
可這話他不敢告訴席亭舟,太過沉重的感情對尋常人而言不是蜜糖,而是□□。
席亭舟用力把人抱入懷中,心髒似被反複熬煎疼得厲害,不說就不說吧,他不願見方星泉傷心難過,但有些事情他仍要告誡對方。
他捧起少年白淨的臉,眼眸沉黑神色認真:“答應我,永遠別傷害你自己。”
少年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剎那間眸中蓄滿水光,他強忍下流淚的沖動,若無其事揚起笑容,“席叔叔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傷害自己。”
“你該不會誤會我為了逃避晨練故意摔倒吧?”
“我怎麽可能那麽傻,要是真想以受傷作為借口,假裝一下就好了,幹嘛非得挨痛呢,眼見着快開學了,不是耽誤事嘛。”
方星泉的辯解确實充滿道理,假如沒有上次紀鑫升學宴,故意把自己弄發燒的前科,席亭舟興許會相信。
這回席亭舟沒證據,上回卻是證據确鑿,方星泉那麽讨厭運動仍然可以堅持跑完十公裏,崴一下腳算得了什麽。
席亭舟靜靜聽他說完,撫拍少年瘦削的背脊,輕聲安慰:“沒關系,不用着急。”
今晚的席亭舟異常溫柔且包容,他低頭在方星泉額頭落下一吻,“我給你時間,等你願意告訴我那天。”
方星泉小扇子似的睫毛快速眨動,按捺住湧上眼眶的熱淚,眼睫一片潮濕,視線模糊成大片大片色塊。
席亭舟輕拍他後背,聽他隐忍的哽咽,胸口跟着喘不上氣,嘴唇一下一下觸碰方星泉額頭,“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不必掩藏情緒,如果在我懷裏都不能放肆宣洩情緒,你還想上哪兒哭去?”
略顯強勢的話莫名給了方星泉極大的滿足感。
席亭舟,他的太陽,他願意追逐他的光輝,願意為他而死。
哭完後,積郁胸口的憋悶之氣消散大半,方星泉洗了澡回來,內心的感動在一碗黑黢黢的藥面前煙消雲散。
“要不是我特意點了下藥包數量,險些讓你逃過去。”席亭舟睨他一眼,方星泉心虛地摸摸鼻子。
太陰險了,席亭舟居然要點數。
方星泉站在桌子前,雙眼無神地盯着藥碗,半分鐘後好奇地問:“我剛剛吃了西藥,再喝中藥會不會有影響啊?要不我明天再喝?”
席亭舟扣住他手腕,把人摁進沙發裏,自己擋在外面,大有不喝完不許走的架勢,“我問過醫生,不影響,放心喝。”
方星泉:“……”
氣氛再度僵持,半點不複剛才的濃情蜜意,你侬我侬。
“我喂你。”席亭舟作勢要行動,方星泉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
“我自己來!”
方星泉立馬端起碗,被人灌藥和自己掌握藥量,他必然選擇後者。
假如席亭舟聽得到方星泉的心聲,肯定想把進度條拉回去,問問方星泉,說好信任我呢?
喝完整碗藥,方星泉五官擰到一塊兒,口中苦味令他反胃。
為席亭舟死,可以,為席亭舟喝藥,不行!
太苦了!
“啊。”席亭舟拉開抽屜愣在原地。
方星等待他的糖果救急,席亭舟轉頭殘忍告訴他:“糖吃完了,我把馮秘書新買的落公司了。”
方星泉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圓,仿若震驚的小動物, “嗚嗚嗚!”
他情緒激動地指了指自己嘴巴,口中發出不明所以的哼哼聲。
席亭舟通過他的動作加性格推測他估計在表達:“那你還催我吃藥!”
“抱歉。”席亭舟鮮少心虛,“我去樓下看看有沒有甜的東西。”
方星泉捶胸頓足:“嗚嗚嗚!”來不及了!
這回席亭舟顯然沒猜出他在說什麽,方星泉惡從心中起,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席亭舟面前,墊腳揪住他衣領親了上去。
濃郁的苦澀味仿佛化在水裏,眨眼便彌散開,席亭舟嘗到了叫方星泉頭疼的苦味,确實很苦,不僅苦還有點辣,像放了生姜,末了隐隐透出一絲酸,像某種食物壞掉後的酸味,總之味道不大美妙,無怪方星泉那樣排斥。
方星泉報複性的吻,成功讓席亭舟同他一樣面如菜色,兩人雙雙站在洗手池前刷牙,愣是比平時多折騰半小時,口腔裏怪異的味道終于消失。
神清氣爽躺下,方星泉放了杯水在床頭櫃上,習慣性做好漱口水味道退去,藥味返上來的準備,扭頭看了看旁邊的席亭舟,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
“席叔叔,我關燈了。”
“嗯。”席亭舟把手機放一邊,閉上眼睛。
房間陷入黑暗,估摸十分鐘後,方星泉瞧見席亭舟睜開了眼睛。
十五分鐘後,席亭舟眉頭緊皺。
二十分鐘後,席亭舟掀開被子打算倒杯水喝。
“席叔叔,喝水嗎?”方星泉打開臺燈遞上一杯溫水。
席亭舟看清少年臉上藏不住的笑,還有什麽不明白,“你故意不告訴我?”
方星泉聳聳肩,一臉無辜:“你也沒問我呀。”
席亭舟接過水杯連喝幾口,順手放到自己這邊,方星泉難以置信,猛地撲上去,“你幼不幼稚?”
“沒點大人樣,把水還給我!”
席亭舟攬住他的腰,氣定神閑把人圈進懷裏,“想喝找我要。”
被人禁锢一整晚沒挪過窩,并非他不想挪,而是現實條件不允許,既叫不醒席亭舟,也掰不動箍住他的雙臂,方星泉以為自己要苦死,連做夢都在尋找水源。
清晨的陽光照入屋內,風吹動窗簾,方星泉掬起一捧水欣喜若狂地喝進嘴裏,入口竟變成了一嘴沙子,他使勁呸呸呸,嘴裏又幹又苦。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張俊美的面容映入眼簾,方星泉漸漸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做夢,松了一口氣,視線越過男人肩頭,昨晚剩下大半杯的水不知何時一滴不剩。
既然他沒喝過,那麽只能是席亭舟喝的。
方星泉大受打擊,靈魂出竅,一口咬上熟睡中人的嘴巴。
他宣布,他的太陽落山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20 21:00:03-2022-08-21 18:44: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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