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你再求求我。”駱騁洋胸口彌漫開疼惜的情緒, 方星泉那樣白,那樣嫩的皮膚怎麽可能受得了粗糙的繩子。
意料之中的請求沒有響起,方星泉忍得眼眸泛起水汽, 眼眶通紅,仍堅持一言不發。
剎那間,駱騁洋好似又看見了記憶中倔強堅強的少年,即使手指纏滿繃帶, 依然堅持每天練琴,即使高燒不退,依然堅持參加考試, 即使他們隊分數落後別人,依然堅持帶他們逆風翻盤。
“你啊, 還是那麽倔,偶爾低下頭能怎麽樣呢?”駱騁洋無奈地走到方星泉身後, 替他松開繩子。
“那就不是我了。”方星泉難得回應了他。
駱騁洋松綁的手僵住, 臉上浮現一個苦笑。
是啊,那就不是方星泉, 不是他摯愛的少年了。
透過昏黃的燈光,方星泉看清駱騁洋現今的模樣。
頭發過長, 衣服簡陋,如此暗的光線下,也能瞧見炸起的線頭, 駱騁洋形容消瘦, 眼下烏青, 皮膚粗糙, 養尊處優的手指變得粗粝, 指甲裏殘留着未清洗幹淨的黑泥。
這副模樣大概是爹媽經過面前也認不出的程度。
“你吸毒了?”方星泉除此之外想不到別的解釋。
駱騁洋冷冷注視他, “在你心裏,我是那種人?”
方星泉想回答:是。
他的沉默讓駱騁洋電光火石間知道答案,憤怒而痛苦地攥緊拳頭,狠狠砸向地面,手背流下殷紅的鮮血,“都是你害的!”
“你和席亭舟聯合起來害的!我家沒了,我媽偷了家裏值錢的東西跟情夫跑了,還是我親手放走的!我爸進去了,要債的成天追着我打,我現在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你滿意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駱騁洋目眦盡裂,發瘋似地撲上來,掐住方星泉脖子,“我為什麽會喜歡你?你好惡毒,你讓我失去了一切!你還給我,還給我!”
方星泉整張臉因為缺氧漲紅發紫,恍惚下一秒就會窒息身亡。
然而,在方星泉即将堅持不住之際,駱騁洋忽然松開了他,狀似瘋癫的笑起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等你被我玩爛了,我看誰還要你,小煊,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你看,我就不嫌棄你被席亭舟碰過。”
“沒關系,我會讓你忘記他,從內到外只屬于我。”
駱騁洋搖搖晃晃地站直身子,架起手機,對準方星泉的位置點擊錄制視頻。
方星泉蜷縮成一團,摸着自己脖子艱難喘息。
駱騁洋很滿意他半死不活的狀态,既能掙紮,又在他控制範圍內,到時候方星泉漂亮的眼睛一定會充滿絕望,溢出淚水,光是想想他就熱血沸騰。
剛從超市買回的東西,裝在大袋子裏,駱騁洋拿出一瓶啤酒,牙齒咬掉瓶蓋,咕咚咚灌下酒水,眼睛冒着火星走向躺倒的方星泉,一把抓起方星泉頭發,舉起酒瓶。
啤酒嘩啦啦淋了方星泉一臉,沾濕他的黑發,他的睫毛。
少年渾身狼狽,竟生出另一種極致的美感。
駱騁洋雙目腥紅,欲望迅速膨脹,如同毒瘾發作的瘾君子,癡迷地注視方星泉,喉結滾動,貪婪地靠近,企圖舔舐幹淨不斷滾落的酒液。
“啊!!”
眼睛猝不及防被狠狠擊中,駱騁洋痛捂住雙眼倒在地上哀嚎,身體觸電般痙攣,撞倒架着的手機,屏幕瞬間黑屏,似乎是摔壞了。
方星泉一把抹掉臉上的酒水,眼神陰鸷可怕,絲毫沒有方才的柔軟,他拿起一瓶全新的啤酒,三兩步走到駱騁洋面前,狠狠砸下去,動作流暢不帶片刻猶豫。
伴随「砰」一聲巨響。
玻璃碎片混合着酒液迸濺,散落遍地,一小片碎渣擦過方星泉臉頰,劃出一道血痕,鮮血在他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為他平添幾分狠厲。
“啊啊啊——”
駱騁洋尚未從上一刻眼睛帶來的痛楚中緩過勁兒,腦袋就突然被開瓢,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當即頭暈目眩,嘴唇慘白,哀鳴聲聲。
方星泉并沒有就此放過他,以牙還牙般抓住駱騁洋的頭發,提起他的腦袋,用力砸向地面。
“啊啊!!”
“小煊,放過我……”
“放過我……”
“好痛,真的好痛……”
血水混雜着酒液,糊了駱騁洋滿臉,這會兒已經徹底分辨不清究竟頭上的傷嚴重,還是額頭上的傷更嚴重,他被方星泉砸得腦漿都快攪勻了,又痛又暈,還想吐。
眼瞧求饒無用,駱騁洋開始罵罵咧咧,“紀煊,你個婊子!”
“都怪你勾引我!”
“你不過是個有錢就能睡的婊子,和我裝什麽清純!席亭舟那個性無能滿足不了你……”
“唔唔唔!!”
駱騁洋罵到一半,啤酒瓶陡然被方星泉強行塞進他嘴裏,險些令他窒息身亡。
嘴角撕裂的疼痛使他涕泗橫流,哪怕想求饒也發不出聲音,他終于意識到,方星泉早已不是他心中那抹白月光。
方星泉森寒刺骨的聲音響徹駱騁洋耳畔:“我不想再聽到你編排他半句不好。”
駱騁洋瞳孔緊縮,之前無論他如何罵方星泉,方星泉都無動于衷,可他不過罵了席亭舟半句,方星泉就下了如此狠手。
嫉妒在胸口洶湧蔓延,他想找方星泉讨要說法,想質問方星泉那個冷面閻王有什麽可喜歡的,為什麽看不見自己對他的好,對他的愛?
方星泉仿佛從他憤懑的雙目中窺見他的疑惑,俊逸的面龐倏地綻開一抹笑意,充滿諷刺,直叫人不寒而栗。
駱騁洋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恐懼方星泉,後背爬滿白毛汗,衣衫洇開一團濕冷。
“你說你喜歡我,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喜歡我?”
少年輕慢地扯了扯嘴角,拔出堵住他嘴的啤酒瓶,駱騁洋口腔暫時無法閉合,撕裂的痛楚使他滿臉淚水,他不清楚方星泉打算幹嘛,但他隐隐嗅到一股不祥的氣息。
大量血液流失導致駱騁洋全身癱軟,手腳冰涼,他試圖爬起來反擊,可他頭暈眼花,加上最近饑一頓飽一頓,身體幾乎到達極限,若非強撐着,早就昏厥了。
方星泉握住啤酒瓶纖細的瓶頸,倒轉過來裏面的液體流動,泛起細密的泡沫,視線從啤酒瓶移到駱騁洋身上,惋惜地說:“真是浪費這麽大瓶啤酒。”
“你……咳咳……你要幹嘛?”駱騁洋驚恐萬分,朝旁邊爬行。
豈料後背被方星泉一腳踩中,爬倒在地,駱騁洋視線模糊,意識混沌,隐隐聽到一句令他肝膽俱裂的話:“聽說酒瓶能塞進去,我還沒見過。”
是夢吧?
一定是。
小煊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小煊可是純潔高貴的小王子啊。
然而,後腰傳來褲子被拉拽的動靜,駱騁洋瞪大雙目,垂死病中驚坐起。
“啊啊啊!!啊啊——”
“別過來!!”
“別過來!!”
方星泉見他怕成這樣,“噗嗤”一聲笑開了。
駱騁洋呼吸紊亂,瞳孔震顫,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他好像從不曾真正認識過方星泉。
眼前的魔鬼,真的是駐紮在他心上多年的白月光嗎?
“說什麽最喜歡,也不過如此。”方星泉斂去笑意,眼中充斥着諷刺。
霎時間,駱騁洋仿佛被人在大庭廣衆下用力扇了一巴掌,再啐上一口唾沫。
“不!不是的!”駱騁洋慌亂地叫喊,他所剩無幾的尊嚴讓他堅決維護自己的感情。
似乎一旦被完全否定,他這個人就将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
他篤定自己之所以淪落至此,皆是源于他對方星泉的感情,如果他不愛方星泉,他就不會去追求方星泉,方星泉也不會冷血地向席亭舟告狀,害他家破人亡。
他連滾帶爬伸手去抓方星泉的褲腳,猶如一條喪家犬,“小煊,我喜歡你!我愛你!除……除此之外,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你跟我走,和我在一起,我的命都給你!”駱騁洋眼含希冀地仰望冷若冰霜的少年。
眼前的方星泉好似一尊目空一切,冷漠旁觀的神像。
駱騁洋神情恍惚地望着方星泉,拽住少年褲腳的手緩緩松開,神是不容亵渎的。
“好啊。”方星泉勾起唇角,翻出購物中的一盒煙和打火機,動作熟練地點燃。
他只吸了一口,散漫随性,卻叫人移不開眼,駱騁洋呆呆地盯着他,今天的方星泉好不一樣,危險而誘惑。
白皙細長的手舉起煙,煙頭火星燃燒。
“我現在點把火,咱們一起上路,你不是最喜歡我嗎,和我殉情你應該很高興吧。”
話音落下,方星泉兩根夾着煙的手指微微松開,燃着的煙頭掉入一堆廢紙中。
畫面好似使用了慢鏡頭,駱騁洋眼瞧着煙頭在空中打轉,驟然忘記呼吸,本能地爬過去,在火星逐漸點燃廢紙時,迫不及待地拿手捏滅煙頭,指腹根本察覺不到疼痛,待火焰熄滅,确定安全,長長舒一口氣,手指方才遲鈍地傳來灼痛感。
身後一聲嗤笑令駱騁洋被凍住般渾身僵直麻木。
“駱騁洋,這就是你的喜歡,果然跟你本人一樣廉價。”
心髒好像被人掏空一塊,駱騁洋試圖反駁,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巨大的精神打擊使他瀕臨崩潰,惶恐地抱住腦袋蜷縮成一團,“不……不是的!”
方星泉走近,蹲在他面前,“相機呢?”
駱騁洋呆愣半分鐘,慢吞吞擡起頭,“我砸了,我砸了哈哈哈!”
面無表情的方星泉氣壓驟降,眼神跟冰錐子似的,指甲掐進肉裏,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不可以,為了人渣搭上席叔叔不值得。
擡眸看向駱騁洋,雙目仿佛淬了毒,“你該慶幸是現在。”
他懊惱地注視着滿臉血的駱騁洋,“你為什麽不能晚點對我下手呢?”
駱騁洋沒來由的發冷,如同被人扒幹淨衣服扔進冰窖中,腦中閃過曾經的懷疑,牙齒嘚嘚顫抖,“你……那天湖裏,你是不是故意的?”
“哦。”方星泉稍稍思索,回憶起具體時間,文聖路他和駱騁洋一同掉入湖中。
一瞬不瞬凝視駱騁洋血糊糊的眼睛,方星泉語氣平淡地回答:“當然是。”
駱騁洋似乎聽見自己心髒如同枯朽的老樹,順着紋路一點點裂開。
居然是真的?可是為什麽?
他正要問出口,卻聽方星泉悠悠嘆息,語氣可惜:“你怎麽沒死呢?”
“你……”駱騁洋不可置信,他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方星泉為什麽可以對他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方星泉真心實意的希望他去死。
他讷讷地張着嘴,眼神空洞,心中最後一塊遮蔽所徹底坍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16 20:11:30-2022-09-17 20:26: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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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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