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這孩子倒是同他家有緣, 都是A型血。

他随手看了幾張方星泉的體檢報告,看到過敏源時神情微怔,方星泉對柳絮輕度過敏, 對榛子高度過敏。

“有問題?”席亭舟擡首便見他神色凝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麽。

方蘅回神搖頭,“沒事,就是感嘆怪巧的, 你家小孩兒對柳絮和榛子過敏。”

席亭舟接過他遞來的單子,順勢是問:“你也對這兩樣過敏?”

“不是我。”方蘅目光悠遠,陷入某種回憶中, “是我妹妹。”

聞言,席亭舟第一反應是納悶兒方蘅哪裏來的妹妹, 他不是獨子嗎?

腦中精光一閃,猛地記起幼時聽大人們提過一嘴, 方家似乎還有個女兒, 玉貌花容,端莊優雅, 帝都多少豪門子弟排隊求娶,可惜對方不知出了什麽事, 某天莫名其妙失蹤了,方家找尋多年無果,方家倆口子傷心欲絕, 外界不敢公然議論此事, 日子一長記得的人所剩無幾。

若非方蘅自己提起, 席亭舟壓根兒記不得他曾有個妹妹。

氣氛陷入沉默, 兩人誰也沒說話, 半晌後方蘅自己開口打破詭異的安靜, “別想糊弄我,老實交代你對方星泉是否早有圖謀?”

席亭舟正好不會安慰人,方蘅主動打破僵局,他便順水推舟講下去:“自然不是,你若不信可以去調查,我與他前十五年關系并不親近。”

方蘅狐疑地注視他,一雙鷹眼銳利難當,似乎有洞穿人心的力量。

假如換做旁人,必定戰戰兢兢,不知所措,但席亭舟身正不怕影子斜,泰然自若地任由方蘅打量,氣定神閑繼續道:“今年夏天我們在S市重逢,從那時候開始我們才逐漸親近起來。”

腦海中浮現兵荒馬亂的某個清晨,席亭舟小小的心虛一下,他和方星泉的開始确實不太方便如實相告。

方蘅仍無法理解席亭舟怎麽會對方星泉産生感情,且不論方星泉曾經是席亭舟的外甥,單看對方的年紀,正經人就下不去手吧。

不過,假如席亭舟所言非虛,确實比他腦補的情況好太多。

至少席亭舟和方星泉重逢時都是成年人。

“你也不怕人家父母找上門。”方蘅陰陽怪氣。

誰料聽他提起方星泉的父母,席亭舟臉色驟變,陰沉沉開口:“我倒是希望他們來。”

方蘅莫名聽出他話中隐藏的後半句——「好叫他們有來無回」。

“怎麽,有隐情?”方蘅身體前傾。

席亭舟簡單跟他講了講方輝一家對方星泉做過的事,修身養性幾年暴脾氣有所收斂的方蘅聽得一拳頭砸中跟前的實木茶幾,這是一整塊天然木材,紋路清晰漂亮,硬度偏強,自帶淡淡的木香,是難得的佳品,硬生生被方蘅砸了個坑。

「砰」的巨響,回蕩在整個屋子裏,幸虧隔音效果出衆,樓上做筆錄的二人并未被驚擾。

方蘅的手毫發無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賠你。”

席亭舟沒和他客氣,平靜無波報價,方蘅聽得吸氣,一塊破木頭為什麽這麽貴?

絕非他小家子氣,方蘅左瞧右瞧,着實沒瞧出這塊破木頭哪點特殊,席亭舟該不會被忽悠了吧。

縱使心中疑點重重,方蘅好歹是公司董事長,付錢的速度絲毫不拖泥帶水。

樓上忽然傳來腳步聲,兩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齊刷刷擡頭,小王被盯得雙腿發軟,身體下意識抖了抖。

媽呀,方隊眼神可怕就算了,為什麽席董的眼神也那麽可怕啊?!

小王像只弱小無助的小鹌鹑,走到二人面前,表示自己做完筆錄,“席董打擾您了。”

他恨不得立馬腳底抹油迅速離開。

方蘅雖然想再問問,但小王筆錄做完,他沒理由留下,何況下午還有工作,便帶着小王走了。

上了警車,方蘅直接拿過小王做的筆錄查看。

“那個駱騁洋喜歡他?”方蘅眉頭緊皺,同性戀都紮堆出現嗎?

小王認真系上安全帶,一板一眼準備啓動汽車,“是,據方先生敘述,駱騁洋綁架他是為報複席董。”

方蘅記起前不久駱氏破産,因為産品質量不過關,以次充好,被念遠告上法庭,需要賠償大筆違約金,這顯然加速了駱氏的崩塌。

駱騁洋恐怕會把這筆賬算到席亭舟頭上,加上自己喜歡的人成為席亭舟男朋友,駱騁洋一定恨席亭舟恨得牙癢癢,偏偏無法近對方的身,故而把目标轉向方星泉。

這麽說,方星泉純純是被牽連的。

不知為何,走了今天這趟,方蘅無端有些看不慣席亭舟,可能方星泉身世太可憐,年紀又小,長相乖巧……

單手撐着下巴,方蘅眯了眯眼睛,一道靈光從他腦中閃過,由于太快無法捕捉,方星泉的長相似乎有點眼熟,又着實想不起,有種看到一句眼熟的古詩詞,明明自己學過,下半句在嘴邊死活吐不出。

他煩躁地揉了頭發,幹脆擱置腦後,叫小王把他放到前面十字路口,他的秘書在那兒等他。

——

席亭舟言出必行,果真沒放過方星泉,從他枕頭下面搜出一包辣條,人贓并獲,方星泉沒了假哭喊冤的理由,裝傻道:“我也不曉得它什麽時候跑進去的。”

鼻子突然被捏住,方星泉疼得直哼哼,不雅地發出小豬叫,令他一秒羞紅了臉,全然錯過席亭舟眼中的笑意。

“罰你兩個月不許吃零食。”

方星泉呆愣地望着他,可憐巴巴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行不行?”

席亭舟不給他商量的機會,“不行,誰讓你不乖。”

“我乖的,真的,真的。”方星泉毛茸茸的腦袋鑽進男人懷中,使勁兒在他肩窩處拱,小豬仔似的。

柔軟的黑發掃過席亭舟脖頸兒,麻麻癢癢,叫人不由心軟。

“行嘛行嘛行嘛。”方星泉揚起濕漉漉的小狗眼,眼含希冀地注視席亭舟。

沒有人扛得住如此可愛的撒嬌,包括席亭舟。

男人無奈地擡手輕輕敲了下方星泉額頭,“沒有下次。”

得知自己的請求被答應,原本不抱期望的方星泉大喜過望,歘地抱住席亭舟,吧唧吧唧親了男人好幾口,甚至因為力度過大,把對方白瓷般的面頰嘬出紅印子。

“席叔叔,你最好了,我最喜歡你。”

席亭舟漆黑的眼眸蕩開淺淺漣漪,輕輕呢喃:“最喜歡嗎?”

低頭親吻少年額頭,狀似不經意道:“既然我這麽好,你少搞點事,就算報答我了。”

方星泉身體一僵,若無其事地傻笑,“席叔叔你少冤枉我,我可乖了,明明是別人欺負我,我從不主動挑事。”

似乎的确如此,席亭舟撫摸他的後腦勺,嗓音低沉:“那下次交給我處理吧。”

方星泉抱住男人後背的手緩緩收緊,并未做出回應。

——

在家休養幾日,方星泉回到學校便投入匠心杯競賽中,趕着初賽的尾巴提交設計稿,室友們瞧他氣定神閑,不慌不忙的模樣,急得心跳加速。

連往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厲民也在旁邊不停催促,讓他再檢查一遍有沒有差錯。

塵埃落定後,周壹拍拍胸口,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癱倒在椅子上,“咱們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厲民趕忙否認:“我有結婚生子的打算,別把我算進去,我可不想當公公。”

周壹撇撇嘴,逡巡一圈,陡然笑道:“行行行,誰讓你是咱們寝室的獨苗苗呢。”

厲民疑惑不解,“啥意思?”

周壹意味深長地看向方星泉和喬佑雨,“我是純零,對女人不行,肯定不會禍害人家姑娘,星泉有男朋友,感情穩定,膩膩歪歪,小喬——”

猝不及防被點名,喬佑雨大概預料到周壹要說什麽,血色直沖腦門兒。

“你看看,我啥還沒說呢,他就把自己賣得一幹二淨,你可不就是咱們寝室的獨苗苗嗎。”周壹樂得合不攏嘴。

厲民扭頭打量喬佑雨,驚嘆:“你臉好紅啊,至于嗎?”

喬佑雨不停拿手扇風,臉上的熱度卻半點未減,吞吞吐吐擠不出半個字,模樣十分滑稽。

倏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拯救了他,趕忙低頭看一眼來電顯示,喬佑雨微微睜大眼睛,雙手捧住手機躲到寝室外面去接。

舔舔發幹的嘴唇,按住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喬佑雨小心翼翼接起電話:“喂,方鑫。”

寝室裏周壹擠眉弄眼道:“肯定是他暗戀對象打來的。”

厲民在情情愛愛方面很愚鈍,但喬佑雨的反應太明顯,他再看不懂就是傻子了,“我覺得也是。”

方星泉對喬佑雨的戀愛不感興趣,默默替他祈禱別被玩弄得太狠,畢竟喬佑雨看上去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

顯然他的另外兩位室友想法和他不謀而合,周壹喝了口奶茶望着門外,“可憐的小喬,被綠茶吃得死死的。”

厲民轉頭同周壹說:“他貌似又給對方買了一大堆禮物,我回來得晚,拉着行李進來時碰上他拎着大包小包興高采烈出門。”

周壹猛地把奶茶擱桌子上,“他是大冤種嗎?!”

“我說小綠茶怎麽願意主動給他打電話,次奧!”

厲民好奇問周壹:“他這樣是不是網上常說的戀愛腦啊?”

“對,你以後談戀愛得注意,千萬別學小喬,得虧他家裏有錢經得起他造,換成我家,他恐怕要賣腎給小綠茶買禮物。”周壹家境普通,算小康家庭,無法随心所欲買奢侈品,攢攢錢狠狠心能買上一兩件。

方星泉突然記起一個詞:“散財童子。”

沉浸在快樂中的喬佑雨并不知曉,自己就此多了個別名,他像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紅着臉靠在走廊圍欄上同對方聊天,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跟朵花似的。

“明天?我有空,有空的!”聽到對方有意約自己出去玩,喬佑雨沒忍住拔高音量,末了反應過來,羞赧地摸摸鼻尖。

“好,那我們到時候見。”如果喬佑雨錄下自己此刻的聲音,一定會震驚于他同方星泉平時給男朋友打電話的語氣相差無幾。

“拜拜。”喬佑雨等對面挂斷才依依不舍的把手機從耳邊移開。

呆愣半分鐘,他毫無預兆原地起跳,蹦跶兩下握緊拳頭大喊:“耶斯!”

繼而做了個投籃的動作,哼着小曲準備回寝室,一轉身,好幾雙震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寝室走廊上做了什麽,喬佑雨整個人紅得發紫,倉皇逃竄,身後爆發的笑聲仿佛在嘲笑他有多傻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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