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再見,摩根

夜涼如水,夏日裏的蟬鳴聲在此刻聽來也少了往日的生氣,夜軒站在摩根宿舍外躊躇萬分,雖然剛才在電話裏已經說明要過來的事情,可真到了門前,卻又開始無止盡的糾結.因為無論是想象中哪一種情況,都不會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夜軒小姐,進來吧.”突兀的聲音打斷夜軒滿腦子的思緒,摩根敞開宿舍的門,玄關的燈印着他的背影,也看不出他是怎樣的神情.

“恩.”夜軒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點點頭,跟着摩根進了宿舍.

摩根走在前面,繞開一地的紙箱子,把客廳的沙發清理幹淨,柔聲道: “坐吧,今天有點亂,讓你見笑了.”

“你要走了”夜軒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只是突兀的說出這話來.

摩根身軀一震,一股鑽心的疼痛讓人快要窒息,緩緩眯上眼睛,似乎回答這個問題也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是,我明天上午就要回美國了.”

“你聽到了”

“是.”摩根點點頭,轉身坐到沙發上,垂下頭,低聲道: “對不起.”

哪怕早已猜到,可聽到标準答案時,仍舊忍不住一怔,夜軒一步步來到摩根身前, “你沒有對不起我,說起來...你是除了親人外,在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最好的人.”

“可是你喜歡的人依舊不是我.”摩根抿着笑,卻是濃濃的苦澀, “我一直以為只要用盡所有來對你好,你早晚會被感動,可是昨天聽了那番話後...突然覺得,這個願望真的遙不可及.”

“所以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夜軒蹲下身子,第一次這麽鄭重的直視眼前的人,直視那一雙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藍色眼眸,裏面浸滿的是深沉的悲痛,擡起手輕輕的搭在摩根的手臂上, “摩根哥哥,謝謝你.”

心髒快要迸裂胸膛,摩根鼻尖一酸,什麽禮節都滾出去吧!張開雙臂将夜軒抱進懷裏,原來這個暧昧的動作也可以這樣簡單,可惜我明白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太遲了.摩根低沉着嗓音靠在夜軒耳畔, “傻子,我就知道,這輩子只有當你哥哥的命.”

“你能不能不要走”夜軒鼻音漸重,眼淚真的撐的好辛苦,可是我已經不想再流淚了,怎麽辦. “摩根哥哥在身旁,我會覺得很安心.”

“自私的妹妹.”摩根擡起一只手輕輕拂過夜軒柔順的長發, “我已經違背父親的命令在這裏陪你許久了,知道嗎.”

“對不起...對不起.”再忍不住那讓人極盡崩潰的歉意,夜軒将頭埋進摩根胸膛,任由淚水肆意流淌, “你...恨我騙了你嗎.”

“不,你沒有騙我,或許說...你從來沒有成功騙到我.”摩根揚起頭深深喘氣,這樣疼痛真會讓人窒息. “我其實早就感覺到你喜歡的人...是夜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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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傻瓜,我想只要與你們長期相處的人,除了夜一小姐這個木頭外,誰也能看出來才對.”摩根雙眼無神的盯着窗外,這便是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情,一直拒絕相信的真相,如果不是聽到你親口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能繼續假裝...不知道. “你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趕走夜一小姐來和你獨處嗎”

“不知道.”夜軒靜靜的靠在摩根懷裏,已經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

“你從來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我有多嫉妒.”一滴熱淚滾落而下,摩根擡手拂去,哽咽道: “只要她在,你的眼裏從來不會有我的存在,只要她不在,你的眼裏就誰也不存在了.” ,“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我是有機會的,只要你的世界不被她占據,只要她離開你的視線,我便有機會進去...”

“對不起.”除了這一句,我真的不知道還能給你什麽...夜軒咬着唇,不願發出一絲聲響.

“說什麽對不起,都是我自己沒有本事闖進你的眼裏而已.”摩根輕輕吐出口氣,這些話憋在心裏太久太久,久到已經開始糜爛,腐蝕了心髒.此刻一下子說了出來,真得覺得舒服好多.感覺到懷裏人的歉意,摩根用盡全力勾起嘴角,朗聲道: “你能看着我,給我一個最真實的你嗎我不要你的僞裝,就想看看最真的你.就像...小時候一樣.”

夜軒微微一怔.到現在了,你的要求也僅僅是這樣嗎.若是我愛上的人是你,該多好.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我們只有逼迫着自己,向着選定的路一直走下去,哪怕偏體鱗傷,哪怕知道沒有盡頭...輕輕離開那讓人窒息的溫暖懷抱,夜軒一步步後退,然後揚起頭來,是最真的情感,最真的...笑.

這便是真正的你嗎,摩根微笑着流淚,仿佛回到小時候,三人無憂無慮的童年.夜軒靜靜的站在那,嘴角旁是自己最喜歡的酒窩,藍色的眼眸裏不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浸滿了溫暖,哪怕此刻落着淚,還是那樣美.她的眉也好看的彎着,蘊着笑,最溫暖的笑...多久沒見到了,久到我都快忘記了,摩根擦掉眼角的淚,努力的長大雙眼凝望這個畫面.它将成為我最珍貴的寶物,珍藏一生... “夜軒...你真的很美.”

“謝謝.”

摩根一步一步走到夜軒跟前,擡手拂去她臉上的淚,輕柔的摩挲着她白皙的面頰, “你一定會找到一個真正愛的人,那個人也一定會深深的愛着你...但是那個人,絕不會是夜一小姐,你明白嗎.”

“嗚...”我明白,我比誰都明白,明白到心也血肉模糊.夜軒哭出聲,若不是這樣,那顆脆弱的髒器會不會分崩離析...

“別哭.”摩根将夜軒攔到懷裏,伸手順着她的後背,只用強忍的哽咽聲線一字一頓的傾訴自己最後的擔憂, “我知道你很幸苦,不要哭,不要怕,總會熬出頭的,一定會有那麽一個人,領着你走出這段沒有結局的感情.”

“真的...會有嗎...”或許說...我真的能走出來嗎.姐姐,我真的還能遇上一個人,比你更優秀,比你更溫柔.超越讓我傾盡一切來愛的你嗎...

“會!”摩根狠狠點頭,只想将所有的力量傳達給夜軒而已... “相信我,摩根哥哥可有騙過你”

“沒有,你從來不會騙我.”夜軒勾起嘴角的笑,是安心...那些很遠很遠的事情,我不知道答案,但只有眼前的人,我可以很放心,敞開所有防衛... “我相信你.”

“呼...你們兩個,既然這麽舍不得,就別走了呀!”夜一喘着粗氣牽着碎蜂飛奔來到摩根宿舍,一進客廳便看到緊緊相擁淚流滿面的兩人.不由的皺皺好的看眉,夜一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姐...姐姐.”夜軒抹了抹臉上的淚,條件反射便想退開.

摩根卻不由分說的緊緊手臂,朗聲道: “我父親命令我回去,不然你以為我舍得”

“戚!”夜一抱着雙手,找到沙發不客氣的坐下, “你之前不也一直違背你父親的命令嗎!”

“但是現在到極限了...”摩根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夜軒,感覺到對方的不自在,可仍舊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家裏快要更替家主了.”

“哦那倒真是麻煩事.”夜一光聽着都覺得頭疼,這些事情自己最不願意去面對. “要不要我給父親說點什麽”

“不了,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弟還造成不了威脅.”摩根高揚着頭,別樣的自信風采,平日裏在夜軒跟前幾乎從來不會露出這一面,只想着讓她輕松愉快一些.就那麽簡單的心願而已...

“所以你這次是一定要回去了”夜一無奈的嘆口氣.

“這不是廢話嗎,夜一小姐.”摩根擡手摸摸夜軒的頭,這個平日裏想也不敢想的動作,今日卻那麽自然的便做了出來.一旁的夜一與碎蜂顯然非常不習慣,但也明白情況不同,都沒有說什麽.摩根沉凝片刻,低聲道: “夜一小姐,可要好好照顧夜軒.”

“真酸!”夜一抿抿唇,還是有些傷感,畢竟是小時候除了夜軒外唯一的玩伴吶, “你放心吧,她可是我的妹妹.”

可惜她一點也不想當你妹妹...摩根垂下頭目光灼灼只落在夜軒身上, “千萬記住我說的話,夜軒...若是熬不住了,随時來找我.”

夜軒緊緊咬着唇,輕輕點頭,卻感覺腰上一松,摩根總算是放開了自己.來不及再說點什麽,他已然走遠.

“好啦,現在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摩根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大大哈欠,看起來還有些困了.

“你什麽時候的飛機”夜一倒是不急不緩.

“明天早上,你們要去真央工作吧,就別來送機了,我不喜歡那種要死要活的離別場面.”

“你才要死要活,我要是來送機,鐵定一腳踹飛你!”夜一哈哈大笑, “想見你還不簡單,不過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而已.”

“夜一小姐,你還是這麽粗魯!”摩根抽抽嘴角,腦子裏全是小時候被夜一惡整的畫面,真是一輩子的克星啊.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你家裏的事解決,我有時間就帶夜軒來美國看你.”夜一幾步來到摩根身前,認真的拍拍對方的肩膀,一切情誼盡在其中.

“恩.”摩根點點頭開始整理裝好的木箱,避開幾人的視線,臉上是黯然 “保重了,各位.”

“你也一樣.”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伴着那個系着自己心的人.摩根仰頭倒在沙發上,心房的位置好空.擡手抽出那本放在紙箱裏的寫真,滿滿的全是她.拂過照片上的人,手裏似乎還有屬于她的餘溫.一滴水漬落在上面,是最後的不舍.還好...我還有這個.緊緊的将寫真擁入懷裏,就像...還抱着她一樣.

一路無言,夜一三人沉默着離開摩根宿舍,其實離自己宿舍也就兩步路.碎蜂從包裏摸出紙巾遞到夜軒手中,剛才在房裏還真不好插話,心裏還是非常擔心夜軒.

“你吃東西了嗎不然去我那,給你做點.”碎蜂墨色的眸子浸滿擔憂的味道.

“謝謝碎蜂姐,我不餓.”夜軒雙眼無神的盯着腳下的路,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哪怕在逞強也會有極限.

“可是我餓了!”夜一緊了緊眉,自然能感覺到夜軒的狀态,幾步走到夜軒前方,擋住道路, “剛才急匆匆趕回來,都沒怎麽吃.你不是想我也跟你一起挨餓吧!”

“姐姐...”夜軒擡眼看了夜一,摩根的話仿佛還在耳旁回旋,如此痛徹心扉.或許我真該學着放下了...不由的垂下頭,夜軒低聲道: “那姐姐去吧,我想回宿舍休息了.”

“這可不行.”碎蜂頓了頓,一把拉住夜軒的手,不由分說的往自己宿舍去, “我還想今晚跟你一起看鬼片呢,不吃東西,哪來的精神”

“啊”夜軒詫異的瞪大眼睛,沒想到碎蜂會說出這話來.再有...還真沒見過這麽強勢的碎蜂.

“啊什麽,你不是最喜歡看嗎!”碎蜂快步走在前面,看不清是怎樣的神情,輕如細蚊的溫柔嗓音,蘊着真摯的情感, “你一個人會害怕,姐姐就陪你看.”

“姐姐...”夜軒一愣,自語着重複這兩個字.一股暖意伴着這個詞語湧入心房,多麽溫暖.還記得昨日是自己親口這樣叫碎蜂的.唇上的笑是什麽時候又浮上來的,已經記不清楚了.只是灰色的世界裏冉冉亮起的光明,吹散了陰霾.是,從今天開始,我便又多了個姐姐,一個...別扭卻又溫柔的姐姐. “我要看最恐怖的那一部!”

“好啊!”碎蜂用力點點頭.

“喂喂!”夜一黑着臉站在原地,快步跟了上來, “你們兩一起看鬼片确定不會被對方的尖叫吓死嗎”

“神經!”默契的輕斥同時從唇中溢出,夜軒碎蜂一愣,又相視一笑.莫名的滋味回蕩在心裏,那層無形的隔閡仿佛也如冰雪消融.

“我怎麽覺得我被孤立了,妹妹啊,我才是你親姐姐啊!”

“你不提我都忘了,為什麽你這麽黑,而我這麽白,說不定是抱錯了.”

“哈哈哈哈!我也一直有這種感覺!”

“你們兩個!聯合成組織了是吧!”夜一抽着嘴角惱怒不已,可金瞳裏印着碎蜂與夜軒的背影,滿滿的全是幸福的柔光.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