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雩風番外
“他愛上了影子,他的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他天天的在水邊對着影子說着綿綿情話,最後,他無法忍耐這樣碰觸不到的日子跳入了水中……”
胸口很涼很涼,涼得血都快呀結冰。他低下頭的看到胸口被巨大的蠍尾刺穿自己給吊在了半空中,很涼,眼前漸漸模糊,模模糊糊的像是面前出現了一團黑黑的影子,一團熟悉的黑黑影子,他伸出手想要碰到那個影子,他聽不到手下在驚慌的喊着他,他喃喃的“砺罂,我叫雩風,喊我雩風……”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除了他自己,除了吹過的寒到讓人結凍的風,除了那透過胸口的冷冰冰的蠍尾,再沒有其他東西聽見。他的眼裏也只有那團黑色的影子。
血好像在流,一滴一滴的,他突然的想起了過去,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孩子,一個小小的孩子,母親很早就染上病悲慘萬分的死去,臨死前他的父親都沒讓他見母親最後的一面,無論他怎麽的哭着求着,他的父親都沒有讓他見到他的溫柔美麗的母親。
在他的記憶中,他的父親是個非常嚴厲非常自傲着血統的人,他的父親,看不起流月城的那些人,因為,他們的血脈是最高貴的有着神農上神的血統,他們高貴,比那些普通城民高貴,比下界那些卑賤的人更加的高貴,下界的人,連進入他們眼睛的價值都沒有。
可是,他問過一次父親,他們根本無法去下界根本看不到下面那些污染了空氣的賤民又怎麽可以顯示出高貴呢,他被父親狠狠的教訓了一頓,被罰着抄寫流月城的歷史,抄寫他們家族的傳承……
父親總是和他說着不要和那些卑賤的城民混在一起,總是要求他要有城主的氣度,他的父親總說,滄溟看起來撐不了多久了,以後的城主就是他。如果他再和那些小孩子混一起的話,太丢臉,那些人都只是他的仆人而已,那些人,只配跪在他的腳邊舔他的鞋子,他的父親說過,就算以後他的妻子都沒他尊貴只是個生育下一代高貴血脈的工具而已。
仆人,是不能和尊貴的主人一起玩耍。
他很寂寞,真的很寂寞,就算他擁有着流月城最精美的玩具最華麗的衣服,就算他說什麽,服侍的人都會發抖,可是他還是個孩子,他真心的希望着有人能夠陪着他,有人能夠和他說話,有人可以對他講講故事,簡單的故事,象他母親曾經講過的故事,而不是父親說的那種什麽榮耀什麽資格什麽血脈什麽尊貴……
可是,他不敢提出,因為他的父親那麽嚴厲的要求着他。而且就算那些孩子,也不願意靠近他,每次看見他的影子,那些原本玩耍的開心笑聲都飛揚的孩子們會立刻作鳥獸散的只留着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片刻前被格格笑聲填滿的空地上,寂寞的空空蕩蕩只有他和他的影子長長黑黑,很寂寞。
寂寞,好寂寞,擡頭看到的只是流月城的灰蒙蒙天空,就算他真的當了城主,他有的,也不過是這麽一座酷寒在慢慢死去的流月城而已,就算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這裏很多人都死了,在很年輕的時候痛苦的死去,包括他最愛的母親。
那次他看不進書的一個人待在他大大的房間裏無聊看着窗外,他看見天空竟然有個黑黑的影子以四仰八叉很是狼狽的樣子掉了下來,他很好奇的本來想出去看看,可是,他的父親說過,他要有氣度不可以大驚小怪要懂得傲慢什麽事情都不能他去做而需要讓人求着他才行,不然,別人會看輕了他會不再重視他。
所以,他忍住了好奇心的沒有出去,後來他知道,那個就是心魔砺罂,其實,他真的比流月城所有的人都要先看到心魔。可是,沒有人知道。
過來幾天,他的父親憤怒的回來将殿裏的東西都砸了,他怯生生的躲在了沉重朱紅色的帷幔後面,看着父親氣紅了眼的咒罵着沈夜,咒罵着那個長不大的女孩,咒罵着前任大祭司和前任的城主,聽着父親還詛咒着滄溟的早死,以及,聽到了父親恨恨的話“如果沈夜你不是和心魔砺罂合作,我怎麽可能輸給你。”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心魔,知道他叫,砺罂。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就如同心魔曾經兩次和他講過的那個故事裏的人一樣,這輩子就苦苦的拼命追逐着那個虛幻遙遠的黑色影子,永遠的沒有碰觸到……
後來,他聽到父親說着心魔和沈夜的合作,看着父親一日比一日的暴躁,他很害怕。可是更害怕的是晚上他會做夢,夢裏白茫茫空空蕩蕩的就他一個人的站在無邊無際中,面前有着一面精致的邊緣镂刻着花紋的鏡子,每次他都會告訴自己不能靠近鏡子,可是每次他都會情不自禁的走過去,然後鏡子裏會撲出個影子的吓得他發抖,害怕,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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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父親說過可怕的夢,但是父親請了人來也沒有辦法。每次到了晚上,他會縮在床角的睜大着眼睛看着亮着的燈,害怕進入夢境,害怕着看到那影子撲到他的身上,害怕,害怕睡着。不過在熬了兩夜後他再忍不住的睡着了,看到那面鏡子他顫抖着蜷縮成了一團,好害怕。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感覺到他被人溫柔的抱住,像是母親在保護着他一般。而耳邊,聽到了陌生清朗帶着笑意的聲音,聲音在哄着他,在輕輕的讓他不要害怕,聲音很年輕,一聽就讓他覺得依賴就讓他有着好感,不是那種仆從的畏畏縮縮,不是父親的嚴厲呵斥,聲音那麽的輕松如同風般的自由而去留無意。
他擡起了頭,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他沒害怕,這樣的影子這樣可以進入夢境的全流月城只有一個人……心魔砺罂。他為了怕讓心魔看低了自己故意的說自己不害怕,心魔還哄着他的,他偷偷笑了。而且,而且心魔砺罂的話,他的父親也不會嫌棄心魔的身份吧,會允許他和心魔一起玩的,一定會的。
可是,為什麽心魔要提那個該死的長不大的女的?為什麽要把那女的聽過的故事給他聽?他要屬于他自己的獨有的故事?可是,他把心魔氣走了……他抱住了鏡子的哭着喊着,求着心魔再出現,可是,他把心魔氣走了。
之後,他天天的準時上床天天的傻傻的坐在鏡子前面的等着,等着心魔出現,他發誓只要心魔陪着他,他可以答應心魔任何要求可以給心魔任何東西,所有流月城城民的性命都行。終于,心魔出現了,還給他講了個故事,一個愛上了影子卻永遠沒有碰觸到最後還因為影子死去的故事。
之後,心魔再沒出現在他的夢裏,他等着,傻傻的癡癡的等着。他的父親染病去世了,他身邊再沒親近的人。他按照夢境中的鏡子讓人做了同樣一模一樣的小鏡子挂在胸前,每次難受每次寂寞每次想到那個曾經抱着他,曾經溫柔哄着他,曾經用手逝去他眼淚的那心魔,他都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傻傻的将什麽都講給鏡子聽,就好像……在講給那個影子,那黑黑的心魔聽一樣。
心魔,砺罂,從沒喊過他的名字,心魔砺罂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雩風呀,他叫雩風。
心魔再沒有出現,他一直努力着的繼承了巨門祭司的職務,可是,在他任職的儀式上,心魔,還是沒有出現。他只能讓人去請,終于的,心魔來了,和夢中和他想的仍然一模一樣只是,瘦了許多,腰細得過分……是餓的吧,這麽多年都沒吃東西,是餓的吧。
心魔拿走了他的耳環,那是母親留給他的耳環。可是,心魔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仍然的沒有喊他的名字。
一邊是想和沈夜對着幹的證明自己的能力,一方面也是想要讨好着砺罂的他讓手下把矩木枝扔到下界,仍然的……心魔仍然的沒有出現。
他想着辦法的送着一件件的東西,可是……心魔沒有出現。
在被沈夜奪權,在這麽多年後,他第一次的去了下界,可是矩木枝還沒多久就被人砍了,他很生氣,哪個卑賤的家夥敢砍了他的東西?那是屬于他的東西,那是他向砺罂證明他能力的東西。那些卑賤的下界賤民們全都該死……
不過……很冷很冷,他,是不是要死了?
砺罂,他還沒親口喊過砺罂的名字。他,他還有個願望,一個卑微的小到無法出口的完全不符合他高貴身份的願望,他叫雩風呀,他好希望能夠聽到那清朗帶笑的聲音溢滿了溫柔帶着寵愛的喊着他的名字,喊着,雩風,雩風。
很想聽,想了這麽多年想得心都發疼。胸口的鏡子……碎了。
他不甘心的努力睜大着眼睛,身體越來越冷冷得發抖,眼中混沌一片的好像面前是那黑黑的影子,他喃喃的“砺罂,我叫雩風,喊我雩風,喊我雩風好不好……”
“喊我雩風,砺罂,求求你……喊我名字好不好……”
---“他愛上了影子,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他天天的在水邊對着影子說着綿綿情話,最後,他無法忍耐這樣碰觸不到的日子跳入了水中……”
---“可是至死,他都沒能碰觸到他唯一最愛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摸頭哥領便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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