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見鬼女生

“你呀,還是老樣子。”喬明峰無奈的笑了笑,“得,你忙吧,我先走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柏明語,“小語,注意身體,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柏明語有些不耐的說。

喬明峰沒再多做停留,上車後,車子立即開了出去。

盡管現在學校已經進行了封鎖,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但喬明峰是連中南海都能進去的人,更何況一個小破學校呢?只是以葉非對喬明峰的了解,這個薄情寡義的冷血笑面虎連對親老婆親孩子都相敬如賓的主,竟然對一個遠房親戚這麽上心,神态舉止無一不顯露出寵溺與縱容,實在是讓葉非覺得匪夷所思。

葉非轉向柏明語,朝他笑了笑,“你表哥對你還挺好的。”

柏明語淡淡的“嗯”了一聲,皺眉問他:“非哥,女寝的案子是不是有什麽新的發現?”

“是啊,有個女孩很有可能案發當晚見過兇犯,我一會要問問她。”葉非轉身欲走,“我正要去保衛科問話,咱們改天再聯系吧。”

柏明語連忙拉住葉非,急切的問:“非哥,能不能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聽聽,這麽多天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憋死了。”

“這……”葉非猶豫了一下,雖說“53”案件已經給柏明語看過了,但他終歸不是警察,總不能什麽案子都透露給他吧?

看出了葉非的想法,柏明語緊接着問:“非哥記得那天差點跟咱們剮在一起的美女嗎?”

“記得啊,幹嘛問這個?”

“她叫申小娅。”

“申小娅?”這件案子其中一個死者就叫申小娅!葉非不由得睜圓了眼睛。

“她是我學姐,雖然性格跋扈,為人傲氣了點,但她本性一點也不壞,有時候還特別仗義,我實在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這兩天我總做夢,夢到她頭天晚上給我打電話求救,而我卻沒能幫得了她,心裏真難受。”柏明語目光炯炯的盯着葉非,“非哥,讓我去聽聽吧,我保證不洩露任何跟案情有關的消息,也保證不給你添亂,沒準我還能幫助警察盡快破案呢?其實我也有一些線索,不知道是不是與案子有關,你不妨聽聽。”

孩子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葉非哪能還說“不”字,他上前拍了拍柏明語的肩膀,安慰道:“別太難過了,警方會盡快破案,還死者一個公道。跟我走吧,順便說說你的線索。”

柏明語從葉非見到他到現在,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

往保衛科走的路上,葉非給柏明語大致講了一下警方目前掌握的情況,柏明語認真仔細的聽着,并沒發表意見。他告訴葉非申小娅死前曾給自己打過電話,把談話的內容包括他自己對申小娅的感覺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兩人一致認為申小娅應該是感受到或者接觸到對自己生命安全有威脅的行為了,想找個警察朋友尋求安全感。

經文保處的老同志們調查案子的方式一般比較老套,考慮的稍欠周全,很多重要細節都沒有着手調查,或者說壓根就沒想調查。葉非有些無奈,他在到保衛科之前給丁技術打了電話,讓他調查一下三名被害女生的通訊記錄和網絡浏覽信息。還讓偵查人員調出校門口的監控錄像,确定案發前後兩天是否有可疑人員進出校園。

丁技術一聽有活幹,立即帶着助手奔了過來。

葉非和柏明語來到保衛科,見到了那個女生。

之前老劉跟他提到,半夜見鬼的女生叫汪萌,她因春夏秋冬都梳着中分長發,而且頭發又黑又長,皮膚還很慘白,又經常低着頭,頭發遮住了大部分的臉頰,整個人顯得有些陰郁,所以大家在背後都叫她“貞子”。

可這個被傳的有些邪乎的汪萌,在葉非看來,其實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女生了。

面對葉非的問話,汪萌有問必答,偶爾有些神游、溜號,很像多動症患者。她看上去陰沉內向,但說起話來葉非能明顯感覺到她內心其實是個挺活潑的女生。

汪萌的寝室在跟311室相反的方向,也是在走廊的盡頭。她說自己尿頻,晚上喝一點水就要起來三四趟,7月15日大概在兩點二十分左右,她被尿憋醒,就跑了趟廁所。她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她醒時看了一眼手機。

她說自己一向覺沉,一般都是稀裏糊塗渾渾噩噩的走到洗手間,解決完回來倒頭就睡。那一晚她也是半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上了廁所,她上廁所喜歡上最後一個坑,因為那裏使用率低,幹淨。在說到自己打開隔斷間的門時看到的景象,汪萌突然叫了一聲,捂住了臉,渾身發抖。

柏明語很有眼力見的給女生倒了杯熱水,坐到她身邊,一邊拍她的肩膀,一邊溫聲安慰了幾句。柏明語十分能理解一個女生深更半夜上廁所,一擡頭突然看見隔斷門頂上站了個男人會是什麽心情。別說女人了,男人遇到這種情況估計都會吓破膽的。

汪萌跟柏明語是認識的,倆人本學期選修了同一門課程——煙草的發展史。因為報的人少,只有十幾個人,倆人相處的機會也相對多些,一學期下來,也算有些交情。所以對于柏明語的安慰,汪萌很快平靜下來。

汪萌是個很迷信的女生,堅稱自己見到鬼了。葉非卻無情的戳破了她的幻想。

“你見到的不是鬼,是兇手。跟我形容一下他的樣子吧。”

“他是鬼!你們怎麽不相信我?人怎麽可能一瞬間就消失了?我只看到兩只黑色的腳和腿,沒敢向上看,我以為自己眼花了,閉上眼睛,大概幾秒鐘後,再睜開眼睛,鬼就不見了!”

“黑色的腳和腿?”葉非也懶得去說服她相信世上沒鬼了,他繼續問:“是什麽類型的鞋和褲子?”

“我當時吓壞了,沒注意!”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說我近視+散光,也看不清什麽。但我記得他褲腿和鞋子之間有大紅色,會是血跡嗎……?”

“不可能。”柏明語立即否定了她的話,“如果是穿黑色服裝,布料被血染了會被吸進衣物裏,肯定看不見紅色。就算是穿的放水材質,那也應該是不均勻的暗紅色,不可能還是清晰的鮮紅色。你看到的紅色是不是兩只腳都有,而且是相對整齊的?”

汪萌想了想,點點頭,“嗯,對。”

“那應該是襪子!”柏明語立即說。

兇手穿了一雙紅色的襪子!這一線索讓葉非的精神為之一振。

“尺寸呢?對方腳有多大,腿有多長?”葉非連忙問。

具體到這些細節,汪萌想起來有些費勁,情緒也有些不穩定,她搖搖頭,“記不清了,都說了沒敢看!反正不是高個子!”她看了看柏明語和葉非的大腳丫子,确認了自己的判斷,“至少沒你們的大……”

柏明語突然跳了起來,沖出門外,把站在其他科室門口閑聊的保安大爺拉了進來,問道:“這個像不像?”

保安大爺吓了一跳,忙擺手搖頭,“我、我可什麽都沒幹!”

汪萌有些痛苦的別過臉,嘟囔道:“好像差不多。”

“行了,沒您什麽事兒了,謝謝您配合。”柏明語将驚魂未定的老大爺送了出去。

柏明語一本正經,反客為主,繼續問了汪萌幾個問題,讓旁邊的葉非看得有點傻眼。

他倚在桌邊,雙手環胸盯着柏明語,柏明語像罩了動畫片裏的結界,對葉非帶有審視意味的盯視完全沒反應,自顧自的問完了他的問題。

葉非之所以沒制止他,是因為柏明語幾乎問出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問題。他就奇了怪了,小屁孩到底是從哪學的這些?

柏明語那張英俊帥氣的小臉看上去嚴肅認真,還真有點偵探範兒。他跟葉非一樣倚在桌子邊,看了看他,低聲說,“非哥,目前已經可以初步确定兇手為身高在170公分左右的男性。他當晚穿着黑衣服黑鞋,紅襪子,到311寝室行兇後從廁所的天窗逃脫。寝室後邊就是學校的院牆,樓下有一個花壇,裏邊雜草叢生,從樓上跳下來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死不了。派人去現場勘查一下吧。”

根據現有的線索,柏明語的分析到位又有理有據,無懈可擊,跟他的看法完全一致。不知怎的,葉非那一刻好像從柏明語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在警界,28歲就能當上正支隊長的人,葉非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然,這跟他爸是公安局長有相當大的關系。

他從小不愛別的,就愛玩槍,看警匪片,看偵探小說。最大的樂趣就是聽他爸給他講與歹徒鬥智鬥勇的破案經歷。耳濡目染,加上天賦異禀,葉非上小學就會抓小偷,初中就能分析出校長跟哪個女老師有奸-情,高中能蹲火車站三天三夜不睡覺抓在逃殺人犯。還沒上大學就已經在警界小有名氣。

後來他考上了警校,剛上大一就被特派去刑偵支隊實習,來的第二天就破了一個讓刑警隊頭痛了三個月的持槍搶劫殺人案。因為這,葉非還給記了個二等功。無傷殘二等功,挺傳奇的一件事。說起來,那案子運氣成分居多,但跟葉非常年積累的經驗和敏銳的觀察力是分不開的,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麽,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意思是說,沒那兩把刷子,就算把罪犯送到你眼皮子底下,你也未必能抓到。

葉非大學四年破了不少懸案,讓隊裏的一些老刑警都佩服不已,由最初的懷疑與不屑逐步對他産生敬佩與信任,為他畢業兩年後成為刑偵隊副隊長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不過成為副支隊長的路并不好走,葉非受過質疑,遭過诋毀,很多人都說他是靠父親的光環才能當上這個隊長。即使到今天,葉非憑實力帶領刑偵支隊屢立奇功,也仍然沒能擺脫“借父上位”的魔咒。

29歲不算大,但社會發展快,五年一大變,他這個當年把60後拍在沙灘上的70後怕是眼瞅着就要被80後小夥毫不留情的超越了吧。

“非哥?”柏明語用胳膊肘頂了下葉非,他掃視着葉非那張漲得通紅的臉,想從中解讀出對方盯着自己發呆的原因。

葉非回了回神,肯定的點點頭,“分析的不錯,走吧,去現場看看。”他看向汪萌,“汪同學,謝謝你的配合,你可以先回去了。”

汪萌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不客氣,有問題盡管找我吧。”

葉非轉身離開了房間,柏明語看了看葉非的後腦勺,随後跟了出去。

葉非帶領一隊人去現場作了勘查,寝室後邊的花壇裏确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偵查人員還在廁所隔斷頂部及後樓外的牆邊發現了陌生人的腳印,根據鞋印大小判斷,确定了兇犯的身高大概在170-175公分之間。

葉非擡頭看向三樓的天窗,有點奇怪,不自禁的說道:“只有外圍院牆上有攀爬過的痕跡,寝室牆面上卻沒有,這說明他不是從天窗進入的,寝室正門又有樓管阿姨把守,大門在11點30分又會準時上鎖,兇犯根本沒有機會進來啊?他是怎麽進來的?”

“從正門進呗。”柏明語接過話去。

葉非轉頭看了看柏明語,他正雙手插兜,有點散漫的東張西望,與現場警員忙碌的身影極不相稱。

“正門有樓管阿姨看門,她說那晚沒有陌生人進入。”葉非提醒他,這事他之前跟柏明語提過。

“哦,沒陌生人進來,那就是有熟人進來了?”柏明語看向葉非,随意的說,“她兒子好像也是醫大的學生。”

葉非皺了皺眉,然後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兜裏,拿出電話,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喂?老劉,你把女寝樓管帶到保衛科,我有話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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