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節

又看看那邊,登時覺得很沮喪,心想:李越也就罷了,你卻為什麽把我丢在這裏。明知道我跟姓顧的有仇,還巴巴地去讨好人家,成心氣我嗎?

他越想越覺得郁悶,一個人蹲在路邊,把枯草上的積雪收攏起來,握成一個又一個的球,壘在路邊。大概捏了二十多個雪球的時候,忽然遠處布幔微動,烏鴉和藍貝貝一齊走出來,連聲說:“留步,留步。”

只見亭子內一抹白色的倩影,卻瞧不見樣子。藍貝貝直起腰,往前走了幾步,布簾卻唰地一下拉上了,兩個婢子将他推搡到遠處,斥道:“不得無禮。”

藍貝貝心想:她不願見我。頓了頓倒是有些安心:那也好,我跟她有什麽面目想見呢。

重華也從林子裏走出來,四人牽着馬離開。顧庭樹站在原處,朝他們微笑。他雖然退位,畢竟是一國之君,不好向人行禮。這時靈犀也站在亭子裏,掀開布簾目送他們。

烏鴉一手拉着缰繩,臉卻一直朝後看着,直到轉了一個彎,那林木徹底阻隔了視線,他才轉過臉,只見前方林木森森,一條小路蜿蜒其中,藍貝貝手裏玩着雪球,走在最前面。李越和重華并辔而行,兩人一個說那婦人的美貌溫柔,一個說那丈夫的英氣勃勃,聊得很是投機。烏鴉心想:這世間的事情,說到底還是一個緣字。若是沒緣,那也勉強不來的。

呆了呆,卻又想起了李蘇,也不知道自己跟他是有緣還是無緣。

四人趁着天氣好,又行了十幾裏的路程,到天色全黑時才到一個城鎮投宿,哪知道這地方太小,連個客棧都沒有。重華卻是個有辦法的,他在河邊租了個小船,船內有火爐又床鋪,倒也能安睡。原來南方多水,船只跟北方的馬匹一樣,是随處可以尋到的。

只是船艙究竟不如客棧方便,當天晚上四人找了個鐵鍋架在火爐上,爐內添了煤炭,鍋子裏添水,煮沸之後加了面條、火腿、蔥姜鹽蒜,出鍋的時候扔進去一把青菜。

藍貝貝把洗幹淨的碗端過來,李越又去林中砍了些許樹枝做筷子,四人早就餓壞了,嘗起這面條來都說鮮美異常,又稱贊烏鴉的手藝。烏鴉便笑着說:“這算什麽?明天要是在林子裏露宿,我抓幾只野雞來,給你們做叫花雞。”說的三人怦然心動,看烏鴉的目光也十分地垂涎。

當天夜裏卻忽刮起了北風。重華和藍貝貝倚在一起睡下了。李越身上□□發作,趴在船艙邊哇哇地嘔黑血。烏鴉身上也極不好受,卻勉強支撐着給他配藥。

其時李越體內的水銀已經排洩得差不多了,這倒是多虧了烏鴉的妙手神醫。只是每次吃藥的時候,五內翻攪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烏鴉把一杯淡藍色的藥遞給李越,李越臉上雖露出恐懼厭憎神色,卻還是一仰頭喝了,又踉跄着坐回甲板上,唰地解開腰帶,咬在嘴裏,以免因為過于疼痛而咬到自己舌根。藥效發作之時,他臉上顯出一層藍光、一層銀光,二者交替出現,瞧着十分恐怖。

烏鴉從地上撿起杯子,掀開簾子彎腰走進船艙,不提防腳尖碰到了臺階,啪地一下摔在地上,額頭上汗珠紛紛落下,打濕了地面,原來他已經疼得渾身是汗了。

好在李越捱了一盞茶的功夫,臉上漸漸恢複正常,他喘息方定,轉過臉去,見烏鴉身子清瘦,彎腰扶着船舷,凝目望着河面,劇痛之下倒也神态自若。李越想起他這般受苦,終究是因為自己,心中升起歉意,輕聲道:“你身上好些了嗎?”

烏鴉雖然性情敦厚,但這一次着實被李越害慘了。他雖然沒有辱罵毆打李越,心中卻也有氣,便冷冷地說:“我身上好不好,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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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被嗆了一下,立刻翻了臉,哼道:“呸,算我多管閑事。”徑自掀開簾子,去船艙裏睡了。烏鴉在甲板上站了一會兒,只見四周陰沉沉的,臉頰手背上偶爾一片冰涼,似是有雪片落下。他看到雪,不自禁地又想到了李蘇,也不知道樓蘭下雪了沒有,又想起那次大雨之後,李蘇巴巴地騎馬跑來,要他去看沙漠裏的花海。那時候他還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想來,才體會到李蘇的一片癡心。

烏鴉只覺對李蘇的思念更熾,一時間無可排解,只想騎一匹快馬,一口氣穿過中原,跑到沙漠裏找到他,跟他道歉,好好地抱着他才好。這樣胡思亂想了許久,灌了一肚子涼氣,終于沒精打采地回去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色大亮,烏篷船外一片晶瑩雪白,原來是下了一場大雪,河面雖然沒有結冰,卻也落了一層薄雪。船艙內因生着爐火,并不如何寒冷,四人卻兀自沉睡着。藍貝貝一向嬌懶,卻第一個鑽出了棉被,一眼看見外面銀裝素裹,喜道:“好雪,好雪。”

他是南方人,難得看見大雪,心中自然歡喜。身子掙了掙,腰肢卻被重華緊緊抱着,藍貝貝輕推了他一下,重華雙目緊閉,卻并不動一下。藍貝貝當即惱了。他們倆雖然耳鬓厮磨許久,但其實重華對他極為敬重,便是平常拉一下手,若是藍貝貝皺眉,重華當即就松開了,像今天這樣耍賴胡來的事情,是絕不會有的。

藍貝貝又羞又惱,有心在他臉上打一耳光,卻又察覺他身上滾燙,雙頰微紅,呼吸也有些拖沓沉重,遂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重華嗯了一聲,慢慢啓開眼皮,說道:“天亮了嗎?我去買些早飯。”還未起身,又哎呀一聲,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藍貝貝忙扶住他,将棉被蓋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額頭,拉了他的手腕,說道:“你怎麽了?”眼睛裏登時有了淚光,聲音也哽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不是沒經歷過大事的人,只是這一年來與重華朝夕相處,早已經被他當做最親密的伴侶,驟然見他病倒,這才亂了心神。

重華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不礙事的,這幾天忙着趕路,又受了風寒,歇一會兒就好了。”

藍貝貝強自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去找大夫來。”起身披上衣服,又走到烏鴉和李越的床鋪旁,見他倆兀自沉睡,遂一腳一個地踢醒。李越哼了一聲,烏鴉慢慢轉過身,臉色蠟黃,雙目睜開,開口道:“幾時了?”又咳嗽了一聲,詫異道:“我的聲音怎麽成這樣了?”

藍貝貝伸手在他倆額頭上摸了摸,悻悻道:“咦,都病了。”他卻不知道他們三個日夜兼程地從洛陽趕到金陵來找他,早已疲憊不堪,這會兒天氣驟變,自然要生病的。

藍貝貝穿了大衣,往船艙內的銅盆裏又添了許多炭,這才起身出去。在城鎮裏走了幾條街,只看見一個極小的鋪子,外頭三角旗上寫着婦科聖手孫儒醫。藍貝貝心想天下醫術總歸一理,男科婦科也沒啥區別,當下邁步走了進去,只見裏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櫃臺,櫃臺後面是一排藥櫃,小抽屜上寫着白頭翁、紫河車等奇怪藥名。又有一道黑色簾子垂下,想來裏面別有洞天,他也沒多想,直接走過去掀開了簾子,還沒開口,卻驟然瞧見一個婦人光着上身站在那裏,旁邊一個婆子一個男子正在說話。

藍貝貝登時呆住了,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房內的婦人、男子和婆子也呆呆地朝他看,最後還是婦人大叫了一聲,那男子一把走上來,攥住了他的手腕,又一巴掌打了過去,怒道:“好大膽的淫賊!”

藍貝貝何曾受過這樣侮辱,待要用力掙脫,那人是莊家人,力氣卻十分大,一時間竟掙不開,藍貝貝當即沉下臉,冷聲道:“誤會,我是來治病的。”

男子更怒:“你須是長了眼睛,看不見外面牌子上寫的婦科嗎?”

那婦人伏在床上,哭得抽抽搭搭。雖然秦朝民風開放,但是被一個陌生男子平白地看了身體,終究是奇恥大辱。那婆子神情倒也沉穩,将手邊的一排針灸等物都推開了,說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想來她就是大夫了。

男子哼了一聲,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說道:“豈有此理。”

藍貝貝臉頰被打了一下,心中也是氣惱,遂騰出另一只手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子,扔到了床上。他若是就此罷休,原也沒事,本來那男子見他衣飾華麗,也是想訛他些銀子。偏偏藍貝貝又說:“我看了一眼,賠你十兩銀子。你妻子縱然是秦淮河的花魁,這價碼也夠高了。”

那婦人怔了一怔,登時羞憤欲死,便要往牆上撞去,那男子更是破口大罵,罵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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