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番外·if線(he)(2)

番外·if線(he)(2)

日暮西山之時,景述行睡着了。

他原打算再多撐一會兒,又或是幹脆清醒着熬過當晚,以此避免失态。

直到被遲露連哄帶騙地喂下一碗水,眼皮便開始控制不住地打架。

陷入沉睡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少女托着腮,側過臉笑眯眯看着他的模樣。

遲露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床頭,耐心等了一段時間,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景述行光潔無瑕的臉上戳了戳,又戳了戳。

這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不管看多少遍,遲露都會感慨,景述行的模樣當真是好看。

修士大多駐顏有術,又有洗髓功法加持,容貌皆為上乘。哪怕是俊男美女多如雲的修真界,景述行往那兒一站,就如皎皎明月,映襯得群星黯然失色。

如此年輕貌美,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未來在修真界必然大有所為,怎麽就淪落到被震碎靈臺,成為活祭品的地步。

遲露無聲輕嘆,二指并攏落,點在景述行在眉心靈臺處,念動口訣。

識海內凝聚的神識向外擴散,點點浮光如螢火般懸于半空,抽絲剝繭地将景述行口中的法陣從他體內剝離。

害怕法陣破裂,遲露沒敢全部取出,特地留了一半。

素手在法陣上撥動,确認施加陣法的人已經死去,遲露五指收攏,倏然一撥。

濃郁的靈力蕩起,封入法陣之中。法陣的運作剎那間變得緩慢,原本源源不斷流出的靈力磕磕絆絆,時斷時續。

遲露記得景述行說過的話,他連尋常丹藥都承受不住,要是生機法陣驟然停下,接踵而至的反噬必然會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幹脆将法陣的運轉調慢,以此減少對景述行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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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法陣重新送回景述行體內時,遲露的動作驀地一頓。

好像看到了什麽東西。

她極快地探手,大力抓住即将沒入陣法的所見之物,再往外狠狠一扯。

孩童的尖叫聲:“放開我,你為什麽能看得見我!”難不成是從別的位面來的魂靈?

遲露反手把那個東西甩落在地,下意識去腰間取赤魂鞭。意識到長鞭早就毀壞,她順勢改變動作,把系統拽往正廳。

“你是個什麽東西?”

系統數次試圖回到法陣中無果,選擇舉白旗投降:“這位姑娘,你好,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遲露緘默聽完全過程,良久未語。末了,忽然說道:“天道不應将目标放在逢月城。”

“為何?”系統不解,“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不一樣。”遲露搖了搖頭。

“你來靈華宮,還有和平解決的法子。天道若是想讓逢月城償債,唯有将人變作殺胚,讓全城修士血債血償一條路。”

“他們應為祖上所犯下的罪業負責,我不否認。可他們并不是兇手,罪不至死。”就連景逸,都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曾經耀武揚威屠盡天守閣的修士絕沒想到,數百年後,他們的子嗣會活在被煞鬼啃食的陰影下。

她指了指景述行:“他知道這件事嗎?”

系統搖頭:“本來打算他死之後,天道将其複活時告訴他。”

它可是花了好久,才鎖定生機法陣,覺得那兒既隐蔽又舒服,還能第一時間與天道打配合。誰能想到居然會被別人察覺到,甚至扯出來。

“你真應該去聽聽修真界對他的評價。”遲露丢過去一個憤怒的眼神。

她不想再和那家夥說話,又怕它伺機對景述行不利,想了又想,一把将它撈了過來。

掌心聚起靈力,在系統的驚叫聲中把它揉吧揉吧,順手去過靈玉塞了進去。怕它吵鬧,直接丢進空間囊裏,不去理它。

幹脆都要帶回靈華宮,等景述行身體康複後,再把它拿出來讨論。

遲露正這麽想着,眼角餘光瞥向窗外,驚覺已月上中天。

哪怕法陣運轉得再緩慢,也早就停止生機的供給。

景述行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初時是翻飛流轉的噩夢,少年時的母親,以及近半年來受到的欺辱,全都像紛紛揚揚的碎紙片般紛至沓來,刀子像下雨般傾瀉而落。

哪怕把噩夢中出現的所有人都擊潰殆盡,劇烈的疼痛感都不曾消退。甚至呼吸也開始困難,從最開始需要用更多的力氣,到每吸一口氣,咽喉都是火燒火燎的疼痛。

夢魇中驚醒,一口甜腥已湧上喉頭。

他下意識想撐起身子,手肘觸到柔軟的棉被上。

景述行的瞳孔驟然緊縮,喉結滾動,用力咽下嘴裏的鮮血。全身的力氣像是江水決堤,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從身上抽離,光是吞咽的動作,就讓他幾近虛脫。

法陣崩潰,下一步便是臨命終時的無限衰敗,身如枯槁,墨發成雪,徹底喪失五感。

這原本是個緩慢進行的過程,反噬直接加速衰敗。景述行不知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他艱難地抓住床頭木柱,奮力坐起身。

鼻腔微熱,他擡手擦拭,手背上赫然是一片赤色,還有殷紅往下墜,花瓣般綻開其上。

再過不久,七竅都會出血,他不能留在這兒。他會弄髒這間屋子,會把那位少宮主吓到。

他要離開這裏。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遲露開門的動靜很大,險些兒将門板甩出去。進屋後毫不猶豫,筆直朝景述行沖過來。

景述行捂住口鼻,吃力地拉起床頭垂簾:“別過來。”

“會吓到你。”強烈的窒息感令景述行眼前一陣陣發黑。疼得幾乎快昏死過去,用力握緊合攏的床簾。

“別看我。”他險些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遲露幹脆将簾子整個兒扯下。

布帛缦紗撕裂的聲音大作,遲露乳白的腕臂卷過長簾,随手丢在一旁,伸臂撐住景述行的身體,把他往自己肩上攬。

甩手,連串法陣像珍珠翡翠白玉石,閃耀奪目光芒,從遲露的掌心叮叮當當傾瀉而出,圍在床榻周圍。

景述行的掙紮跟奶貓撓癢癢似的,毫無效果。

用力捂住臉的手掌縫隙有血色溢出,他擡起眸子,以幾近祈求的目光看向遲露。

“髒。”

一道清潔術寄出,除去手和臉之間的污穢。

遲露把景述行的手扒拉下來,握在掌心裏:“看,幹幹淨淨,一點都不髒。”

景述行目光直勾勾落在交疊的手掌上,沒有說話。

他說不出話。

全身的靈力本就枯竭,如今不停地回抽進法陣內,簡直像是要把血肉也一并吸走。景述行盡力忍着,臉色越變越差,隐隐透出青紫。

遲露低聲道:“可能會疼,你忍着點。”

可無論她将靈力撚得多細,甫一探入景述行的身體,就像是匕首攪動經脈。她剛一進入,就感覺到景述行身體繃直,緊咬牙關。

遲露沒有辦法再放緩動作,只能将目光從景述行的臉上移開,專心梳理他體內紊亂的靈力。

她一點一點地梳理,如剝絲抽繭,時不時還有寄出靈力喂給法陣,阻止它繼續破壞景述行的身體。

做過手腳的法陣依然有這樣的效果,倘若她沒有出手,光靠反噬就能将一個活生生的人折磨至死。

那個小孩模樣的發光物,就是在等這個時候嗎?遲露光是想想,就覺得氣憤。

景述行是個好人,憑什麽要他用命和道心償還先祖的血債。

她連續施了好幾次力,終于打通景述行體內的幾處經脈。

景述行疼得渾身冒汗,生理性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沁出,還沒落入軟枕中,就被一道清潔術帶走,剎那間無影無蹤。

新鮮的空氣卷入肺部,他不自覺張開口,像脫離水面的游魚般拼命喘氣。

遲露擁着景述行,耐心哄勸:“沒事了,沒事了,你看,現在不是好很多了嗎?”

須臾間,她已經在床榻附近連畫十餘個法陣,映的午夜卧房亮如白晝。

景述行被一堆閃亮亮的圓陣包裹其中,哭笑不得。

她把他當什麽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的黃毛小娃嗎?明明他甚至比遲露要大上幾歲。

就算是熱血上頭發善心,她做的也太多了。

不僅如此,眼前的少女似乎壓根不覺男女有別,任由景述行靠在她身上。

緊握床柱,景述行拉開和遲露的距離。

“沒關系。”他拭去從眼角沁出的血珠,“我撐得住,少宮主去休息吧。”

“修道之人,是不像百姓那樣需要睡眠的,一天不休息算不得什麽。”遲露俏生生地回答。

指尖拂過景述行眼皮的長睫毛:“你看你,哪怕有我在身邊,都被疼哭了。一個人怎麽撐得住?”

——疼,

——哭?

景述行的眼睛倏然瞪大,略帶惶恐地擡頭,想和遲露解釋。

“不,這是……”

一滴猩紅色的液體落入眼眶,眼前事物頓時變得模糊不清。

他不得不低下頭,擡手去擦。

遲露眼疾手快,往景述行掌心裏塞張絲帕,冰絲一角順勢被染為殷紅。

眼、耳、口、鼻,七竅淌血,狀态如此觸目驚心,如果真的如天道所願,死而蘇生,又得疼成什麽樣。

遲露不住擰眉,身旁法陣光芒更甚,洋洋灑灑的靈力不要錢般傾瀉而出。

掌心凝聚靈力,暈出淡金色柔光,輕輕按在少年鎖骨中心。

溫暖的靈力像顆剝了殼,暖融融的,自上而下光滑地滾動。于胸前白淨衣襟是一點,再度上移,周而複始。

第二輪進行到一半,遲露的手腕被突兀擒住。

握住她腕骨的手力道輕淺,動作慌亂,她只需略一施力,就能從中掙脫。

她訝異地張口,露出疑惑的神情:“是我弄疼你了?”

目光澄淨,全無半點雜質與歪念。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燙紅景述行的耳朵。

他閉眼緩了緩神,稍微積攢些力氣,堪堪扯出一個笑容:“我已經沒事了,不用再為我操心。”

睜眼,映入的是盛放在光芒下的少女,姿容秀美,她輕擡眼眸與景述行相望。剎那間,分布在周圍的所有陣法皆黯然失色。

景述行險些恍了神,被痛楚拉回神智,垂下睫羽喃喃自語:“我還不清的。”

頭頂登時被不輕不重拍了一下,跟拍寵物狗似的。

“你把我從景逸手上救下,這樣的恩情我也還不清。”遲露說完,順勢在他頭頂揉了揉。

靈巧的手指從後腦滑落,混着柔和的靈力撫上後背。

景述行別開腦袋,徒勞地在身體上進行抗拒。他的狀态比起最初,好了不知道多少。但疼痛愈是緩和,意識愈發清晰,他對現在的處境越是茫然無措。

他在占人家姑娘便宜!

不對,這種躲又躲不開,避也避不掉的形式……

——分明是他被占了便宜。而且對方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逾矩。

景述行眼神放空,往旁邊挪了挪位置,眼看那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又要點在他身上。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卷起厚被蓋在自己身上,當場将自己包成卷餅。

四面的法陣發出耀眼光芒,靈力波動中,發出陣陣不間斷的嗡鳴。

景述行不停往後挪,浸染耳垂的緋色仍在不斷攀升。旋即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冒犯,掙紮地思索該如何解釋。

遲露按住法陣,側耳細聽鳴聲,忽而臉色一變。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她騰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小臉上滿是驚疑不定。許是一直用靈力攻擊各種法陣,整個人已然精疲力竭,遲露起身時,身形控制不住地搖晃。

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往外張望。

半開的窗牖猛然卷過黑氣,震得門窗大開。漆黑的煞鬼數量盛極,一批沖向室內,一批朝窗邊的遲露伸出利爪,或是張開血盆大口。

遲露驚叫一聲,踉跄地往後退。還沒等煞鬼撲向她,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倏然消失,眼前轉瞬間幹幹淨淨。

尖叫變作驚嘆,少女原地愣了片刻,趕緊把窗門全部關死,擠出靈力建立數道結界。确認安全後,這才急忙回到榻邊。

“你是不是又救了我?”

這就是所謂的,天道賜予的能力嗎?當真是大開眼界。可遲露記得,那個東西還說過,使用權能後将會帶來極劇烈的反噬。

它沒說使用到什麽程度,才會出現反噬,萬一已經達到了呢?

景述行正費力擦去唇齒間溢出的鮮血,殷紅之色從他手背上一閃而逝,從遲露眼前迅速消泯。

見遲露蹭蹭沖過來,他側過臉,朝她露出安撫的笑容。

“現在安全了,不用慌張。”

遲露當場把他按倒:“躺下!”

景述行:“!”

他的雙肩上各有一只手,力道極重地按住他向下壓。景述行仰面倒在軟枕上,過長的睫羽不住顫動,漂亮的漆色瞳孔中漫上愕然。

而後騰的一下,臉開始發燙。

遲露姣好的臉龐近在咫尺,她的動作太過直接,以至于景述行完全不曾反應過來。

蒼白枯瘦的手指撫上肩頭,與暖意融融的手掌輕輕一撞。

“不是我做的,您不用擔心。”景述行淺淺地笑道,“那些東西,把你吓到了?”

遲露用力點了點頭。之前在化魂陣時,她隐約感知到陣法內側的深淵裏,全部都是此類煞鬼。故而無論景逸說什麽,都不願意開陣。

難道化魂陣被開啓了?不對,如果逢月城有人能啓動陣法,為何要特地請她過來?

見遲露神色惶恐,景述行輕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深色的瞳孔,隐隐劃過寒光,迅速被笑意取代:“他們已經全都消失了。”

他特地鋪開神識,主城與山下皆搜索了好幾圈,就連那只躲在逢月城角落裏的老鼠也沒放過。

再度看向遲露,四目相對許久,景述行小聲發問:“可以讓我起來嗎?”

方才那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早碎了個七零八落。景述行別開目光,在心裏小聲嘆息,他完全不會應付心存善念之人。

遲露的回答铿锵有力:“不可以。”

她憂心忡忡地問:“你疼不疼?”

景述行剛準備回答,忽然心念微動,似乎想到了個法子。他思忖片刻,刻意放軟了語氣。

“少宮主,你這麽按着我,不讓我起身,我會難受……”

果然遲露緊張起來:“那你保證不亂動。”

景述行“嗯”了一聲,好看的長眉輕輕蹙起。他的神情有些憂郁,更給那清隽的張臉增添幾分破碎感。

下一秒,他自由了。

景述行長舒一口氣,撐起身體從床上坐起。猶豫地看了遲露一眼,拉過軟枕靠在上面。

罷了,聽她的話吧。

遲露坐在床頭稀釋靈藥,她小心操控配比,靈力凝成拌棒攪動幾下,問景述行:“要加熱嗎?”

景述行不明所以,下意識搖了搖頭。

遲露當即掰過他的手,将水杯塞入他的掌心。覺察到他的小臂正因為疼痛輕輕顫抖,又奪了過來,親手遞到他唇前。

一雙大手覆上,剛巧和遲露手背疊在一起。

景述行本想去搶杯子,沒想到無法精确控制身體,導致這般結果,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被他冒犯的少女無知無覺,甚至笑眯眯地開口:“那你自己喝,我幫你扶着。”

景述行的動作快如閃電,剎那間将雙手縮了回去。

心裏跟針紮似的,又疼又麻,又有幾分癢意。

他恨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感再增添幾分,以此抵抗心底滋生出的,那股更加山崩地裂的情緒。

遲露堅持不懈地遞水,逼得他只得低頭,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地抿。

心亂如麻之際,還有一只手在揉他的頭發,音調脆生生地上揚:“疼就喊出來,老是憋在心裏,會憋出毛病的。”

景述行咬緊嘴唇,無奈地輕瞥遲露,露出抹苦笑。

遲露不知道這些動作意味着什麽,他卻是知道的。

若是換了其餘修士,除非對異性有意,不然絕不會湊得如此近。眼下遲露幾乎貼在他身上,她像是勾引修士,趁機汲取壽元的山精野怪,又像是高高在上,能随心意将喜愛的男人扔進後宮的女修大能。

她是靈華宮的少宮主,天生高貴,而他一無所有——

——不對。

景述行的苦笑突然止住,恍然間連口中的液體都忘了咽下。

他有一座逢月城。堆在城中的那些天材地寶,并非一無是處。

心念百轉千回時,水杯已經見底。

閃光的法陣一并暗了下來,象征遲露靈力徹底枯竭。她急急地看向景述行,全然忘記自己身體的情況,腿一軟,直直朝下撲倒。

狼狽地摔進床裏,兩手到處亂撐,才沒有砸在景述行腰上。

有些不好意思,将臉埋進香香軟軟的衾被裏。悶了許久,才擡起眸子,偷眼看景述行。

少年溫和了眉眼,舒展長眉,帶着輕淺的笑容笑看向她。

遲露昂起脖子,盯住景述行的臉,一時有些發愣。

她早就知道景述行長得好看,笑起來時唇角微揚,像缥缈的神仙。

眼下的笑又有幾分不一樣,不再是僅僅淺嘗人間煙火的笑容,而是更加地貼近凡塵,帶着無限的誘惑和渴望。

遲露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會淪陷進去。

情不自禁地牽住景述行單薄的衣袖,仿佛只要這樣,就能将俊美無雙的仙長拽入塵世,永世不得離開。

“你怎麽樣?”遲露攥緊袖口,焦急地觀察景述行的臉色。

她發現這位神仙特別能忍,跟她以前養過的貓咪似的,不管多難受都一聲不吭。等真的出事了,一堆醫修束手無策,還得遠程請禦獸的修士來問診。

遲露蠕動嘴唇,小聲道歉:“我沒力氣撐住法陣了。”

她聽見一聲柔柔的輕笑。

景述行臉上平靜的神情逐漸支離破碎,唯有唇角笑容半分不減。他繃直上半身,低眉垂首,濃密如滾雲的黑發下垂,落在遲露眼簾、面頰、頸窩。

癢酥酥的感覺,惹得遲露忍不住唇角上揚。

鼻尖聞到濃稠的血腥味,血滴子從遲露眼中墜落,濺在景述行的指腹上,盛開嬌豔無比的鮮花。

這一次,在遲露慌慌張張站起的同時,景述行迎上了她伸出的雙手。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麽,卻沒能傳到遲露耳中。

遲露将連湊到景述行跟前,側耳細細聽着。

她清晰地聽到一個字。

“疼。”

貓貓在喊疼?

遲露還沒反應過來,身體驀地一沉,病弱貌美的少年将頭枕上遲露肩頭,蒼白無力的手順着袖口一角,緩緩地攀升上去。

她不知道景述行想做什麽,歪頭思量片刻,接住了景述行的手。握得很用力,像是要将全身的力量傳遞給他。

視線從相握的雙手轉移到景述行臉上,遲露看見黝黑瞳孔一閃而過的驚詫。她還沒看明白,那抹驚詫便消失了,徒留下她難以辨別的情緒。

“少宮主,我好疼啊。”那雙盛滿柔情的眼睛的主人,在遲露耳邊輕聲喟嘆。

聲調傳入耳中,像是跟羽毛輕輕撫動撩撥,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撩得遲露也跟着心癢癢。

“那你快點躺下。”遲露實在沒搞懂自己的心情,試着把景述行從自己身上推開。

景述行的指尖動了動。他的手雖然被牢牢握住,但遲露的舉動遠遠出乎他的意料,手輕輕覆上,全然沒有用力。

明知不會受到阻礙,仍是耗費了極大的勇氣,五指才一點點的收攏。

略一觸碰到掌側,迅速彈開,過了許久,才又慢慢收緊,貼上少女細膩的肌膚。

天知道景述行是如何說服自己,對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姑娘行欺詐撞騙之事。

他仰起臉,面上淺淺露出一絲笑意。像是涸澤之魚遇見甘霖,忍不住搖頭擺尾歡喜慶祝。

連聲音都有些上揚的喜悅:“放心,我不會弄髒您的。”

遲露當即答道:“說什麽呢?你得把我弄髒才好。”

景述行若用那該死的權能擦血,肯定會遭受更嚴重的反噬。與其這樣,還不如落到她衣服上,反正只是件衣服而已。

話剛說完,又和盛滿驚異的眸子撞個正着。

遲露不明所以:“我說錯什麽了嗎?”

景述行不知該說什麽。

不愧是長期封門,不問世事的靈華宮,不愧是靈華宮的少宮主。

誰會忍心欺騙這樣的人?

他發出聲喟嘆,眼底和心底的所有欲望,一瞬間盡數泯滅。手無力垂下,正準備松開,被遲露更用力地握緊。

遲露在他耳邊軟綿綿地說話。

“閉眼休息會兒,等醒來,說不定就能有精神了。”

她還不知道,她懷裏的人曾對她産生何等卑劣的想法。

景述行閉上眼睛,不敢和遲露對視。

但遲露沒放過他,繼續在景述行耳邊說話。

“等蘇醒之後,要不要和我回靈華宮?肯定有能将你身體養好的法子。”

景述行默然,半晌,搖了搖頭。

遲露不幹了:“為什麽?我們相處的還挺好,你有是這樣的身體,除了靈華宮,還有更好的去處嗎?”

她拍胸脯發誓:“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景述行哭笑不得。

緘默許久,鬼使神差地,他問了個問題。

“我要是随少宮主一直留在靈華宮,少宮主會喜歡嗎?”

遲露則毫不猶豫地回答:“會啊。”她甚至奇怪于景述行為什麽問出這種問題。

景述行略有些不自在地咬住唇瓣,臉上表情一連幾遍。終于,在遲露疑惑與期待并存的目光下。

他點了點頭。

“好。”

if線結束!

一周目小景沒二周目那麽多彎彎繞繞,只要回靈華宮後專心勾引,就可以坐等遲露開竅了。真是一件美事啊~

接下來是後日談,嬌夫小景在線清點遺産,力證他和阿露門當戶對。

發現标題不能重複後,後日談我打算整個成一章發上來,寫完後日談番外也就結束了,這本書也要徹底完結啦!提前撒花(新建word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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