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舊情人

穆仲夏一從朵帳裏出來，立刻收獲了無數注意的眼神。他站在門口，想着該去問誰廁所的位置，古安恰好從遠處跑了過來。看到自己這位熱情可愛善良漂亮的小姑子，穆仲夏很是高興。

“古安。”他招招手。

“夏哥，你起來啦。”見到穆仲夏，古安也很高興，跑過來就說：“阿兄走的時候讓我注意你。”

難怪他一出來古安就過來了。

“吃飯了嗎？”

古安：“吃過了。”她很是開心地說：“我昨晚帶回去的罐頭和水果，姆媽都舍不得吃。”

“不吃會壞掉。”

“我也是這麽說的。姆媽還是吃了。”心裏，古安道：【姆媽也哭了。】

穆仲夏：“古安，我想去方便，你們這裏的廁所在哪？”

“方便？廁所？”古安不懂是什麽意思。

穆仲夏有點尴尬地說：“嗯，就是……”

古安瞬間懂了，她倒是沒什麽尴尬的，說：“我帶你去，有點遠。”說這話時，古安有點心虛。

“謝啦。”

“你是我阿兄的拿笯，也是我的阿兄，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穆仲夏汗，其實他比古安還大2歲，照顧也應該是他照顧古安才對。古安帶着穆仲夏去廁所，沿途的人見到古安都跟她打招呼，也都好奇地看着戴着帽子，似乎不大好相處的穆仲夏。對此穆仲夏表示冤枉。對帝瑪塔人來說，現在是暖季，但對他來說卻是深秋。氣溫低，風吹得也冷，穆修的身子板又特別嬌弱。這裏的男男女女都是一頭的長發編成辮子。男人是幾根粗辮子捆束在一起，沒有嫁人的少女如古安這樣的，是無數條細辮子；嫁了人的要用一根獸角把頭發盤起來，從後面看就是一個月牙形。獸角不會很長，這樣雪季時戴帽子也不會不方便。

其實帝瑪塔人部落聚居地的味道非常不好問，充斥着腥膻味和多種怪味、甚至是糞便的臭味。這裏的人也不會經常洗澡。不過穆仲夏曾經是農業職高的老師，經常牛圈、馬廄、豬圈、田野裏奔波，經常一身的化肥味，習慣了髒累差，也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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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所在的是第三部落的頭領部落，也是第三部落最強的戰士所在的地方。第三部落的領地也遠不是穆仲夏所看到的這一片。亞罕凍原的面積很大，每一個部落的領地也很廣袤。想想，第三部落有20萬左右的人口，不可能都聚集在一起。頭領部落大約有4萬人，這4萬人也是劃片分成了幾個大的聚集區。以頭領朵帳為中心的聚集區自然就是第三部落的中心區，也是重心區。

古安帶着穆仲夏走了一段路，在這一片聚居區的邊緣位置停了下來。前方有一個用木栅欄圍起來的地方，就是廁所，非常的，簡陋。

古安：“夏哥，我在這裏等你。”

“……好，謝謝了。”

古安背過身，穆仲夏屏住呼吸走過去。等到他從裏面出來，他發誓，以後一定要做一個智能馬桶！

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穆仲夏恍如隔世。古安看他這副痛苦的樣子，很愧疚：“阿兄如果在家，夏哥可以不用來這裏的。”

是說讓他在朵帳裏如廁嗎？小便也就罷了，嗯嗯是絕對不行的。穆仲夏問：“部落裏有冶煉金屬的地方嗎？”

古安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還是回道：“有的。不過，我們的手藝很粗糙，比不上你們伊甸。”

“沒關系，有就行了。”想到泰瑟爾晚上才能回來，穆仲夏問：“古安，你今天有事嗎？”

古安搖頭：“沒有。姆媽讓我照顧你。”

真是好奶奶。

穆仲夏：“那你來幫我吧，今晚還在我這兒吃。”

古安：“我晚上和姆媽吃，要給姆媽做飯。”其實是昨天晚上，她已經吃了夏哥很多食物，不能再吃了。想到古安和老人家住在一起，也是要照顧老人家的，穆仲夏沒有堅持。

兩人正走着，迎面走來一位提着籃子，婦人打扮的女人。穆仲夏只當是住在附近朵帳的女人，古安卻是一臉戒備的上前一部，擋住了穆仲夏。穆仲夏很悲哀，古安比他高，比他壯。

“你來幹什麽！”古安呵斥。

對方柔柔地說：“我聽說泰瑟爾的伊甸拿笯喜歡吃荔樹葉，我去摘了些。”

“用不到你去摘！我和阿必沃會去摘！我阿兄也會去摘！尼姜！你是泰拉逽的拿笯，是耶合的阿姆！你離我阿兄和我阿兄的拿笯遠點！”

“古安……”女人哭了，哭得很委屈。

周圍有人過來了。

“古安，怎麽了？”

“她又來了！我阿兄已經有了新的拿笯，她還不死心！”

有人勸：“尼姜，你別這樣了。”

有人說：“古安，泰瑟爾有了新的拿笯，尼姜也是傷心。”

古安：“她傷心什麽！是她要跟了泰拉逽的，不是我阿兄不要她的！”古安不客氣地對哭得傷心的尼姜說：“要不要繼續做泰拉逽的拿笯，那是你的事。我不許你再接近我阿兄！更不許你接近我夏哥！”

古安回身，霸氣地抓住穆仲夏的胳膊，推開尼姜，帶着穆仲夏走了。尼姜手裏的籃子掉在了地上，荔樹葉撒了一地。尼姜蹲下，痛哭了起來，有人搖搖頭走了，有人幫尼姜撿起荔樹葉，安慰她。

古安很生氣，一直回到朵帳，洗完手，穆仲夏才問：“她是誰？”剛才古安說得太快，他很多內容都沒聽懂，但不妨礙他意識到對方和泰瑟爾之間曾經有過什麽。

古安咬住嘴，穆仲夏笑笑：“我沒那麽小心眼，就是想知道她是誰。”

古安張張嘴，又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說：“夏哥，我阿兄和她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做了泰拉逽的拿笯後，我阿兄就對她死心了。”

“泰拉逽？”

古安最終還是說了。

泰拉逽是泰瑟爾同父異母的兄長。泰拉逽的親生母親哲拉一共生育過四個孩子，只活了泰拉逽一個，所以對泰拉逽非常的疼愛。尼姜和泰瑟爾同齡，尼姜的母親和泰瑟爾的母親是好姐妹，兩人的孩子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是絕對的青梅竹馬。尼姜是頭領部落最美麗的女人，所有人都認為她以後會是泰瑟爾的拿笯，包括泰瑟爾在內。

泰瑟爾13歲那年，他的母親病逝，古安那時才剛滿一歲。隔年，16歲的泰拉逽完成自己的歷練，進入雄鷹衛，也是在那一年，14歲的尼姜成了泰拉逽的拿笯。這件事爆出來時，所有人都吃驚不已，泰瑟爾去問尼姜為什麽，尼姜說他不能給她安定的生活，她不願意在成為泰瑟爾的拿笯後還要幫他照顧年幼的妹妹。泰拉逽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泰瑟爾沒有了母親庇護，而他已經13歲了。他雖然是頭領的兒子，頭領卻不會特別照顧這個兒子。泰瑟爾要靠自己生活，還要照顧年幼的妹妹。反觀泰拉逽，他的母親現在是頭領唯一的拿笯，他又進入了雄鷹衛，日後，他只要成為雄鷹衛的鷹王，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的頭領。

在帝瑪塔人的世界，尼姜這樣的選擇不會遭來唾棄，反而會得到理解。帝瑪塔人的生活太艱難，尼姜這樣長得好看的女人本身就應該挑選最強的帝瑪塔勇士作為她的男人，她有權力為自己尋找更幸福的生活。在帝瑪塔人的婚姻中，如果一個男人不能給他的女人對方想要的生活，他的女人完全可以離開這個男人，重新選擇別的男人。沒有人會為難這個女人，只會認為那個男人太無能。

帝瑪塔人的男女比例本來就不平衡，每一個女人，每一個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都是優質的資源。尼姜為了自己今後的生活，選擇了更好的泰拉逽，這是正常的。

泰瑟爾沒有為了尼姜去跟泰拉逽決鬥，搶回尼姜，他沉默地退出了。在他16歲那年，他獨自在雪季進入山林，帶回了屬于自己的夥伴——木宰。

缪什卡有責任養育自己年幼的女兒，但他畢竟是男人，還是第三部落的頭領，他也只是把古安交給哲拉。哲拉對古安很不上心，後來拜熱把古安帶到了自己的身邊，泰瑟爾不管阿父可以給古安多少東西，他把養育妹妹的責任扛到了自己的肩上。古安可以說是姆媽和哥哥帶大的。古安今年17歲了，這個年齡在帝瑪塔部落算是大齡剩女。部落裏追求古安的人不少，但古安一個都不動心。什麽時候哥哥的生活能穩定下來，她才會找男人。因為一旦她成為了別的男人的拿笯，她就不能照顧哥哥和阿必沃、阿蒙達了。

擁有魔獸夥伴的泰瑟爾，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帝瑪塔勇士。回到部落之後，他就接受了別人的求愛，有了自己的拿笯。阿必沃是泰瑟爾的長子，也是他和第一任拿笯三個孩子裏唯一活下來的孩子。在阿必沃6歲的時候，那個女人因骨痛病去世。那幾年，第二部落和第三部落的關系很緊張，後來第一部落出面，兩個部落聯姻，第二部落頭領的女兒米莎成為了第三部落頭領兒子泰瑟爾的第二任拿笯。

米莎是高傲的，也是任性的。她看不起第三部落的人，做泰瑟爾的拿笯對她而言是委屈。泰瑟爾沉默少言，又冷冰冰的，更別指望他甜言蜜語哄女人。米莎對阿必沃很不好，泰瑟爾因此對她發過幾次火，米莎就跟泰瑟爾争吵。而就在米莎成為泰瑟爾的拿笯的第三年，荒獸大舉入侵，整個亞罕凍原的帝瑪塔部落都陷入了與荒獸的慘烈戰鬥中。

已經升任為雄鷹衛鷹侯的泰拉逽在那場戰鬥中沒了一條腿。并沒有進入雄鷹衛的泰瑟爾卻帶領着只有兩千人的帝瑪塔戰士，突入荒獸群中，把沒有突圍出來的泰拉逽和他帶領的一部分雄鷹衛救了出來。泰瑟爾在那一場戰鬥中表現出來的兇悍令當時在場看到的每一個人目瞪口呆，心悅誠服。

泰拉逽成為廢人，尼姜的世界塌了。尼姜想要回去泰瑟爾的身邊，可泰瑟爾已經有了米莎。而米莎，也剛為泰瑟爾生下他的第二個孩子，阿蒙達。尼姜卻根本顧不了那麽多，她直接跑到泰瑟爾的朵帳去找泰瑟爾，哭着告訴泰瑟爾她願意做泰拉逽的拿笯是因為哲拉告訴她泰拉逽喜歡她，并且承諾以後泰拉逽成為頭領，會只有她一個拿笯。她只是，想活得好一些。

尼姜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對很多帝瑪塔女人來說，尼姜的選擇都沒有問題。在面包面前，愛情是次要的。米莎本來就不喜歡泰瑟爾，她剛生下孩子沒多久，就有女人來找泰瑟爾。米莎給了尼姜一個耳光，直接跑到頭領朵帳沖着自己的公公大罵一通之後，帶了自己的嫁妝回了第二部落。缪什卡非常的生氣，他親自帶着泰瑟爾去第二部落。米莎給出了條件，她可以繼續做泰瑟爾的拿笯，但泰瑟爾得留在第二部落，她不會再回去，而且必須把尼姜趕出第三部落。

這個條件缪什卡和泰瑟爾誰也不能接受。泰瑟爾去森林獵了十頭長角牛送去第二部落，作為他給米莎的賠償，也是他與米莎解除婚姻關系的賠償，然後獨自回了第三部落。泰瑟爾回來後，尼姜帶着勝利的喜悅找了過來。她要做泰瑟爾的拿笯。泰瑟爾的回應是帶着阿必沃和阿蒙達，去了阿坦缪古奈的領地。

之後的兩年，尼姜沒有來騷擾泰瑟爾。可随着泰瑟爾被直接任命為鷹王——上任鷹王也在那場戰鬥中重傷——他必須返回首領部落。阿必沃已經可以照顧弟弟阿蒙達了，阿蒙達也很懂事。泰瑟爾這位單身阿父帶着兩個孩子返回離開了兩年的家，才知道尼姜給泰拉逽生了一個女兒。加上這個孩子，尼姜一共生育過4個孩子，前3個都是不到2歲就夭折了。哲拉告訴尼姜，只要她給泰拉逽留下一個孩子，她就允許尼姜離開，泰拉逽也默許了。所以這兩年，尼姜在給泰拉逽生孩子，才沒去騷擾泰瑟爾。

現在，尼姜生下了孩子，泰瑟爾又回來了，尼姜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要搬去泰瑟爾的朵帳。泰瑟爾直接告訴哲拉，他不要尼姜，并且告訴阿父，他現在不喜歡女人。尼姜被泰瑟爾“無情”地拒之門外，已經長大的古安更是把尼姜的東西全部丢到泰拉逽的朵帳前，大喊着讓泰拉逽管好自己的拿笯，不要讓她去騷擾自己的哥哥。

泰瑟爾不要尼姜，尼姜卻不死心。但她也不能就這樣搬去泰瑟爾的朵帳，因為大巫已經發話，除非泰瑟爾找泰拉逽決鬥，表示要搶回尼姜，否則尼姜就是泰拉逽的拿笯。如果尼姜執意搬去泰瑟爾的帳篷，大巫會讓頭領給尼姜找一個新男人。尼姜不敢違背大巫的命令，她開始哀求泰瑟爾，讓泰瑟爾找泰拉逽決鬥，泰瑟爾根本不理她。泰瑟爾是雄鷹衛的鷹王，很忙，白天很少會在朵帳，尼姜也不可能滿部落去找泰瑟爾糾纏她。阿必沃和阿蒙達都不理她，兩個孩子還有姆媽和姑姑照應，哲拉也不喜歡她了，尼姜沒辦法從兩個孩子的身上下手。

泰瑟爾躲了尼姜五年，然後帶回了穆仲夏。果然如他說的那樣，他不喜歡女人了，他帶回來一個伊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