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我不稀罕你了!

亞罕凍原,馬兒嘶鳴,衛兵嘶吼。術法武器冒出的各色火焰撕扯着沖上來的一只只野獸。所有的貨車全部圍成了一個圈,把最中央的三輛馬車圍在其中。衛兵們在外圍與撲上來的獸群厮殺搏鬥。夜幕快降臨的時候,那些跟蹤了他們一路的野獸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嗜血欲望,朝他們露出來尖利的獠牙。

通旭吓得臉上沒有半點的血色。塔琪蘭和穆仲夏透過車窗密切注意外面的情況,兩人的臉上都是凝重。為了确保安全,在發現獸群撲上來時,另一位衛兵隊長當機立斷命令車隊圍城圈,并且讓塔琪蘭移到了穆仲夏的馬車上。卓坦和烏哈根都在與野獸厮殺,烏哈根比不上衛兵,他就在後方補漏。通旭手無縛雞之力,這種時候只能跟兩位大師在一起。令人意外的是,慶娃也拿着術法長刀在厮殺的隊伍中。10名海奴負責控制受到驚吓的馬匹。但被吓壞的馬匹太多,海奴和衛兵只能斬斷車轅,讓瘋狂的馬兒跑走,避免踩踏到他們自己人。

夜已至,穆仲夏拿出車上的術法燈鑽出車外挂在車頭,給戰鬥的衛兵們一點光亮。通旭見老師如此膽大,他緊咬着嘴下了車,踉跄地跑回自己的馬車,取出車上的兩盞術法燈,也挂在了車頭。做完這些,通旭又手慌腳亂地跑回來,迅速鑽入車內,身體在瑟瑟發抖。寒風中,濃郁的血腥氣令他幾欲作嘔。

有馬蹄聲傳來,但因為現場的聲音太過混亂,沒有人聽到。當一只兇狠的黑色野獸撲到一匹逃竄的馬上,咬住馬兒的脖子時,一杆從側方而來的長槍毫無預警地刺入他的身體,槍頭的術法火焰爆開,野獸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就死在了死裏逃生的馬蹄之下。

術法長刀斬下,野獸的頭顱滾落出去。亞罕戰馬高舉前肢,把撲上來的野獸兩蹄掀飛了出去。突然而至的帝瑪塔勇士令被野獸包圍的衛兵們看到了希望,有人大喊:“帝瑪塔人來了!”

帝瑪塔人?!

穆仲夏推開車門爬了出去。微弱的術法燈光之下,他只模糊的看到有那麽十幾二十名跨下的馬匹明顯更高大,本人的體格也明顯比護送的衛兵健壯的男人沖入野獸群中,術法武器的光芒每一次閃過,都會收割一只野獸的生命。

塔琪蘭也從馬車裏出來了,問:“是你認識的人?”

穆仲夏:“看不清楚。但應該是帝瑪塔人。帝瑪塔人的戰馬會主動攻擊,也不會被野獸吓到。”

塔琪蘭:“那我們應該安全了。”

穆仲夏:“應該安全了。”

說完,他明顯松了口氣,塔琪蘭一只緊繃的身體也明顯松開了。

帝瑪塔勇士的加入減輕了迪羅特衛兵的壓力,他們得以分出一部分人去安撫被吓壞的馬匹。看看帝瑪塔人戰馬的勇猛,再看看自己這邊被吓得六神無主的馬匹,衛兵們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兒。亞罕的戰馬果然名不虛傳。

泰拉逽手裏提着滴血的長刀,另一手扯着缰繩從淩亂的貨車夾縫中來到馬車前,眼神晶亮:“穆大師!”

“泰拉逽!”

看到來人,穆仲夏整個身體都有點發軟了,心跳又因為某種原因而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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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戰鬥完,泰拉逽身上充斥着一股戾氣。雖然他已經算不上是帝瑪塔勇士,但此刻的他透出的那股戰意令通旭不敢靠近,卻令塔琪蘭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從馬蹬裏抽出自己不方便的假腿,泰拉逽利落地下馬,臉上帶着喜悅的深笑:“還好趕到及時,您沒事吧?”

穆仲夏搖頭:“沒有。天黑了,我們得找地方紮營,有人員傷亡吧?”

泰拉逽:“有人受傷,不過我沒看到有人死亡。稍等一下,泰瑟爾帶着人在打掃戰場。”

泰拉逽主動提到了泰瑟爾,穆仲夏臉上見到泰拉逽的喜悅瞬間收了起來,只是淡淡的一個“哦”。泰拉逽心裏悶笑,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女人,行禮:“塔琪蘭大師。”

兩人說的是帝瑪塔語,塔琪蘭和通旭都聽不懂。泰拉逽對塔琪蘭說的是伊甸語,塔琪蘭淡淡點頭:“你好。”

穆仲夏:“這位是泰拉逽,可以叫他阿逽。”

塔琪蘭:“泰拉逽勇士。”

泰拉逽:“我不是勇士了。”泰拉逽很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假肢,說:“我們部落和第四部落會很快派人過來,路上不會再讓您遇到野獸的威脅。只是第一場雪很快就要來了,我們路上不能多停留。要盡快趕回部落。”

塔琪蘭:“你們決定。”

穆仲夏:“我也想快點趕回部落。”

泰拉逽:“你們進車裏等着吧,外面冷。”

穆仲夏:“你拿一盞燈走。”

泰拉逽沒客氣,拿走一盞術法燈,重新上馬後離開。穆仲夏招呼塔琪蘭進車裏,車裏有取暖器,暖和些,天一黑,外面就更冷了。見通旭驚魂未定,穆仲夏說:“沒事了。阿泰和阿逽勇士他們帶人來了,哪怕路上還有野獸,我們也安全了。”

通旭的臉有點發燒:“我,我不怕,阿逽,阿逽勇士,很,厲害。”

穆仲夏:“他以前是雄鷹衛的勇士,如果不是雪季和荒獸的戰鬥中失去了一條腿,他會是鷹王。”

塔琪蘭出聲:“鷹王是什麽?”

穆仲夏把亞罕的權力構架簡單說了一遍,然後道:“頭領可以有兩位拿笯,泰瑟爾和泰拉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只是泰瑟爾的阿姆已經去世了。”

“泰瑟爾?”

“阿泰就叫泰瑟爾。”

回到了亞罕,穆仲夏也不打算再多做隐瞞,而且他的心也随着“一些人”的到來更加安定了。

被殺死的野獸全部丢上貨車一起拉走。受傷的衛兵喝了藥劑或藥品,簡單包紮後也要立刻上路。好在沒有死亡的。衛兵們在戰鬥時如果受傷就會當場灌下藥劑,所以重傷的也沒有。這也是因為威尼大部的衛兵不缺藥劑。每一位随行的衛兵身上都常備10支藥劑,這是帝瑪塔人比不了的富足。

泰拉逽找到泰瑟爾,跟他說:“穆大師好像生你的氣了。”

泰瑟爾緊抿了一下嘴,扭頭看向穆仲夏的那輛馬車。盡管光線不足,他在戰鬥中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車外的那個人。

泰拉逽幸災樂禍地說:“你好好想想怎麽讓穆大師消氣吧。我說你來了,穆大師都沒多少反應。”

泰瑟爾:“交給你了。”然後策馬朝穆仲夏的馬車而去。

圖拉森來到泰拉逽身邊,問:“穆大師怎麽樣?有沒有怪泰瑟爾?”

泰拉逽:“你說呢?”

圖拉森:“肯定會怪吧。”

泰拉逽:“泰瑟爾這回麻煩了。”

圖拉森也幸災樂禍:“打賭,泰瑟爾多久能得到穆大師的原諒。”

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蘇旺比:“我賭5天。”

圖拉森:“我賭7天。”

泰拉逽摸下巴:“我賭10天。”

圖拉森和蘇旺比都看他,泰拉逽:“我只是覺得穆大師不會那麽輕易原諒泰瑟爾。”

隊伍還沒整好,衛兵們在安撫馬匹,失去了馬兒的貨車要重新套馬,有的貨車沒有馬拉了,還得麻煩前來的帝瑪塔勇士幫忙套馬拉車。泰瑟爾來到穆仲夏的馬車旁,下馬,敲敲車門。

坐在最外面的通旭開了車門,卻“啊”地驚叫了一聲。穆仲夏和塔琪蘭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壯實的幾乎能完全擋住車門的男人身體探了進來,在穆仲夏和塔琪蘭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伸出有力的大手,單手撈住穆仲夏的腰身,把他輕易地撈了出去,通旭直接吓傻了。

“泰瑟爾!”

回過神來到穆仲夏氣得揮拳打人。

拳頭落在身上不痛不癢,泰瑟爾上馬,另一手抓過綁在馬尾部的厚皮裘,抖開,把懷裏的人裹緊,然後依然單手扣緊,另一手拽住馬缰,雙腿使力夾緊馬腹,戰馬動了。

“你混蛋!放開我!”

泰瑟爾扣緊穆仲夏的手是沒有人看到的顫抖,他面容緊繃目視前方,跨下的戰馬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穆仲夏的聲音帶了鼻音:“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還來幹什麽!放開我!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還不稀罕你了!”

泰瑟爾一句話不說,只是帶着穆仲夏越跑越遠,直到遠離了後方的大部隊才又慢慢停了下來。穆仲夏還在捶泰瑟爾:“放我回去!你這個混蛋!我不稀罕你了!”

泰瑟爾綠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猶如野獸,他找到一處背風的小山包,抱着穆仲夏下了馬。大步走到山包旁,把人往山包上一壓,擡起下巴,急切地吻了上去。穆仲夏又打又踹,奮力想避開泰瑟爾壓下來的唇舌,卻始終沒有狠下心用力咬上一口。

濃郁的男性氣息沖入口鼻。泰瑟爾身上的氣味其實并不好聞,他剛殺完野獸,身上有血腥氣,有汗腥氣,可就是這樣的氣味,卻令穆仲夏很快就被對方捕獲,手腳都軟了下來。

如果不是天氣太冷,如果不是穆仲夏特別怕冷,如果不是穆仲夏是伊甸人不是帝瑪塔人,此時此刻,泰瑟爾一定會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壓在身下狠狠進入他,感受他,用這樣最直接的方式告訴自己,他的拿笯回來了。他的拿笯心甘情願地放棄了外面的繁華,心甘情願地回到亞罕,和他在一起。

在穆仲夏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泰瑟爾的懷裏後,泰瑟爾艱難地放開他,腦袋埋在他的頸窩大口大口地喘氣,嘶啞地喊:“仲夏……仲夏……”

被吻得全身發軟的穆仲夏沒有力氣回應,他只是張開嘴,咬住泰瑟爾的耳朵,用力。泰瑟爾紋絲不動,哪怕穆仲夏現在把他全身的肉都咬下來,他也不會放手了。當然,穆仲夏沒那麽變态。

“別想我,原諒你……”

“仲夏……”

“我,很生氣!”

泰瑟爾挺起上身,把穆仲夏身上松散了的大皮襖給他裹緊,不讓冷風吹着他。穆仲夏雙眼發紅,鼻音明顯:“你是混蛋!”眼眶酸澀,心窩酸澀,“你嘴上說,怕我在亞罕受苦受委屈,讓我留在合薩熱城,讓我回伊甸,其實根本就是逼我選擇!”

“是選擇一心一意跟你在亞罕過日子,還是受不住誘惑回伊甸!你不相信我說的,不相信我願意留在亞罕,所以故意推開我,讓我自己做決定!你是混蛋!”

泰瑟爾兩手把穆仲夏抱起來,他轉個身,靠着山包坐下。

穆仲夏擦了把鼻子:“我說我愛你,願意留在亞罕,你不相信;我說我不怕苦,我可以想辦法讓我們過得更好,你不相信!你不相信你還來幹什麽!我告訴你!我不是非你不可!那麽多帝瑪塔勇士,我!”

洩憤的話被狂躁的唇舌再次堵住,穆仲夏一拳一拳用力打在泰瑟爾的身上,他真的很生氣很生氣!

“嗚——”

遠處野獸的嚎叫傳來,泰瑟爾抱着還在打他的穆仲夏站起來,上馬,往回趕。他哪怕一個人也不懼獸群,但他懷裏現在有他心愛的拿笯,他不能讓他的拿笯遇到危險,不能讓他的拿笯害怕。

泰瑟爾折返回來找到大部隊時,大部隊還在趕路中。雖然帝瑪塔人只有20人,但所有人都覺得心安不已。雖然天已經全黑了,雖然遠處的密林中各色獸眸在虎視眈眈,卻沒有人再害怕了。泰瑟爾不負責任地跑了,泰拉逽和衛兵頭目商量後決定繼續趕路,直到馬匹累了之後再休息。塔琪蘭大師他們可以在馬車裏睡覺休息。食物就湊合吃點幹糧、肉幹。之所以趕路不是怕路上的獸群,而是怕亞罕的低溫。

泰瑟爾帶着穆仲夏一回來,以圖拉森為首的第三部落的勇士們就開始狂吹口哨,還吆喝。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穆仲夏恨得咬牙,泰瑟爾卻是把穆仲夏送到了馬車上,在他鑽進馬車後才退開。穆仲夏一進來,塔琪蘭就說:“你嘴腫了。”

穆仲夏臊的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被狗啃了。”

塔琪蘭&通旭:“……”

塔琪蘭往穆仲夏身邊挪了挪,八卦地問:“你原諒他了?”

穆仲夏冷哼:“哪那麽容易。”

塔琪蘭:“那家夥看起來沒他表現得那麽老實。他真的願意你甩了他回亞罕?”

穆仲夏:“不是只有女人才別扭。”

塔琪蘭瞪了他一眼,穆仲夏:“男人也會別扭,我也會。”

塔琪蘭臉色好了幾分,穆仲夏也八卦了一把:“您為什麽一定要來亞罕?”

塔琪蘭看着車窗外隐隐約約的黑影說:“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會想換個地方。”

穆仲夏這回真心實意地問:“9個月沒法跟外界聯系,術法師工會那邊萬一有事怎麽辦?”

塔琪蘭卻很無情地回道:“我又不是術法師工會的,或許就因為我一直在,所以纔會有那麽多蠢貨。我9個月不在,他們找不到人依靠,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穆仲夏&通旭:“……”

通旭想說,他能不能說他什麽都沒聽到。

外面,圖拉森跟泰瑟爾擠眉弄眼:“穆大師原諒你沒有?”

泰瑟爾也沒隐瞞:“沒有。”但他的神情絕對不是不被原諒的失落,那雙冰綠色的眼眸現在絕對稱得上是灼熱。

圖拉森:“穆大師不原諒你很正常。不過穆大師那麽好,又那麽愛你,肯定會很快原諒你的。”

泰瑟爾沒回應,不管仲夏多久才能原諒他,但仲夏回來了,這就夠了。泰瑟爾往穆仲夏的那輛馬車又看了過去,他的拿笯,就在馬車裏。他的心,從未如此火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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