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家
不過幾百年後的這個總統金庫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簡陋的小倉庫了。
當年的小倉庫只不過存放着“五月花號”上那些分離派清教徒從歐洲帶過來的幾件東西而已,現在的總統金庫卻已經足足占據了一整個地下掩體。
這個地下掩體唯一的入口是一棟建在海灘邊上的二層小別墅,而這個海灘竟然還是一個旅游勝地,這就頗有點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了。
此刻,分別位于天上和地底的俱樂部唯二成員心裏都在不停的回蕩着一句話:“有意思,太TM有意思了。”
從這份資料中透露出來的最有意思的點,并不在于已經算的上精彩絕倫的頂級機密:美國總統秘密金庫,而在于作為一份業務資料來說,它完全沒有必要将這個金庫的來龍去脈說得如此清楚。
那麽,對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炫耀?威脅?展示實力?
能将時間跨度将近400年的一個如此隐秘的事情了解得如此徹底。這到底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組織?此外,在這麽機密的金庫中存放着的那個琥珀項鏈,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東西?
盡管震驚,但時左和賽伯還是商議決定,在時左回來之前俱樂部仍要繼續保持黎明狀态,不對外做出任何實質性的行動。
蟄伏,直到時左回來為止。
下了飛機,時左在機場門口的柱子上畫了一個手表,這就算是給家裏報了信。只要時家還在正常運轉,最多半小時,時家人就知道他回來了。
然後時左又打的去長途車站,先上大巴車接着轉小客車,繼續晃蕩了幾個小時以後,才終于站在了自己家後面那片小樹林邊上,穿過這片小樹林就是時家的後門。
緊了緊背包的帶子,時左原地跳了兩次,活動了一下被一路折騰得有點遲鈍的雙腿,而後踩出“踏葉無聲”,突然往樹林裏竄了過去。
從他正式踏進小樹林範圍的第一步開始,空氣中就接連不斷的傳出來“咻咻咻”的破空聲,緊接着就是雨點般輕微的“咚咚咚”聲響,那是一堆帶着麻藥的細針釘進樹幹的聲音,細針出自隐藏在樹林裏的時家盜者。
時家迎接出外盜者回家的儀式,就是這麽淳樸。
不多時,時左就從小樹林裏竄了出來。站定之後,他回過頭沖着樹林裏大聲說到:“時老賊!我還是不是你兒子了,下手那麽狠!”
樹林裏卻傳回來一個略帶興奮的聲音:“滾蛋,滾蛋。死小孩。廚房有燒雞,自己拿。”
時左嘿嘿一笑,轉過身深情的看着自己家那座在閩南地區被稱作“六壁厝”的普通小院,而後爬上小院後門邊上的一顆木瓜樹,越過圍牆跳了進去。
又是兩年沒回來,家裏還是什麽都沒變。時左走到露天庭院裏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上來,然後把頭埋到桶裏使勁喝了個飽。他以前在夏天最舒服的事情就是在那片小樹林裏訓練完,再來這裏兜頭澆一桶冰涼的井水。
“啊,爽爽爽。”就着剩下的井水又洗了一把頭臉,時左才繼續往前廳走去。時家族長時太公這會肯定在堂屋等着他呢,得先去問個好。
還沒走到地方,時左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歌仔戲聲音:“我身騎白馬啊,走三關...”
時左一下子覺得這段時間懸着的心當即就安穩了,他也不敢說話,輕手輕腳的繼續往前走,一進前廳就看見了一副熟悉的奇景。
只見堂上的八仙桌旁盤腿坐着一個穿着短褲白背心的胖老頭,老頭肚子老大,滿頭花白的頭發剃得不能再短了。兩年沒見,那兩撇花白的眉毛更加濃密,好像還變長了不少。
此刻這個胖老頭正眯着眼睛側耳聽着收音機裏的歌仔戲,一只手在大腿上打着節拍,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八仙桌上。桌子上很簡單的擺着一瓶白酒,一個酒杯和一碟子花生米,這個奇景就出在這碟花生米上了。
老頭合着節拍,每到重鼓點的時候,搭在桌子上的手就用中指在桌面上重重一頓,“咚”的一聲,那碟花生米就會應聲飛出一顆來準确的落在老頭的嘴裏,嚼吧嚼吧再端起酒杯嘬一口酒。享受!
時左一直管這一手叫“點桌吃豆”,老頭也深以為然,因為總不能叫“點桌吃花生米”吧,這要聽岔了還以為說的是,點桌花生米吃。
看到這一幕,時左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後跨過前廳的門檻往廚房就奔過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時左手裏拿着一只燒雞,一個空盤子,一瓶白酒,兩個杯子,三幅碗筷,還有一碟子榨菜。
就這麽空手就能穩穩的抓着這麽多形狀各異的東西,時左就算不幹這行了也可以去馬戲團裏混口飯吃。
再走進前廳的時候,時左果然看到他老爹也在桌子前坐着呢。爺仨也不廢話,老頭把收音機一關,示意時左把三個酒杯都給倒滿,而後三人先連着對幹了三杯才算過了瘾。
把杯子撂下以後,時左老爹時親軍發話了:“小子,剛才樹林裏有幾個人?”
“3個!下手沒輕沒重的,那麻藥是那麽容易退的啊?”時左頭也不擡,伸手就撕下了一個雞翅膀來。他老媽做的燒雞,味道那叫一絕。
說話間,時親軍又跟時太公碰了一杯,然後他笑眯眯的看着時左把半只雞塞進嘴裏才又發話說:“死小孩,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我慣的,怎麽着?有意見?”時太公聞言瞥了時老爹一眼。
“沒意見,您訓話。”時老爹趕緊對時太公陪起了笑臉。
“左仔啊,怎麽這時候回來了。我剛才聽你走路的聲音,最近身體受損了?”時太公換了個語氣,溫言對時左問道。
“也沒有,就是強行開了一次完整的天眼,撐的時間久了點,耗損了靈氣。”時左給自己倒了杯酒單獨敬了時太公一杯,而後接着說道:“哎呦喂,還是家裏好。阿公啊,你都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麽過的。”
時太公一聽馬上用腳踹了時老爹一下:“去!把我那瓶補氣丹拿過來,用酒催最見效,快點!”
“什麽你的。那是我剛從龍虎山拿回來的,怎麽就成你的了。”時老爹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卻見時太公已經把手擡了起來,趕緊一溜煙跑了出去。
“小子還反了。左仔來,喝一口我這瓶。30年老茅臺,再用今年同窖的新酒把味道給勾出來,你聞聞,這才叫酒嘛。”給時左倒上一杯,時太公又說道:“都被人逼到這份上啦?美國還有這種人物?說說!”
接着時左就對自己這兩位長輩說起了這段時間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包括給自己設局的劉子瑞、在那個局裏出現的陳家鎖、意外發現的鄭欣彤、神秘的委托人、美國總統金庫、琥珀項鏈等等,都說了一個遍。
說到精彩的地方,爺仨自然免不了再次連幹三杯,等到桌上的兩瓶酒都見底的時候,時左總算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完了。
之後三人轉戰庭院,在月光下泡起了功夫茶。時太公點上旱煙,時老爹點上卷煙,時左點上煙鬥,繼續說起了這堆亂麻的事情。
抿了一口茶,時太公說道:“左仔啊,聽你的意思,你主要是懷疑短時間內同時發生的這麽多事情,都是同一夥人搞出來設計你的是吧?”
看到時左點了點頭,時太公跟時老爹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
時太公轉頭接着對時左說:“沒事,你也就是當局者迷而已。這些事情雖然古怪,但你給它歸類起來看其實并不複雜。我是這麽認為的,你聽一下做個參考。咱們呢完全可以把這些事情分成兩撥來看。首先,給你做局的劉子瑞,他的目标很明顯就是那根青銅小杖而已,讓你去偷他自己的銀行,就是為了測試你的本事,後面他肯定還會再找你,那時候他要你幹的才是他真正想讓你去做的正事。然後,你新接的這個偷美國皇帝老兒的業務,我覺得這件事情跟劉子瑞啊,陳家那幫鎖匠啊,應該關系不大,這是不相幹的兩撥人。”
說到這裏,時太公擺了一下手制止了時左想要發問的意圖,接着說:“你是想問為什麽你會在同一時間碰到這麽多高手對吧?你聽好了,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這個世界是很小的。因為能站在各行業最頂尖的人也就那麽一小撮,所以當你進了高手的門檻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裏,能跟你玩的也就是這一小撮人。這并不奇怪也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你現在才剛進門,以後遇到這些人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多,所以也不必覺得好像全天下的高手都在圍堵你,不能這麽看。時家盜者,生來就是被全天下的高手包圍的。我們能輸但不能怕!”
一大段話說完,時太公先喝了杯茶潤了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