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可憐的人渣-4

顧西洲是個聰明人, 只要她想和誰打好關系,幾乎沒有攻克不下來的人。

大學三年裏,顧西洲和蘇知意一直維持着最親近的朋友關,卻在“戀”上若即若離, 若遠若近。

越是近距離接觸蘇知意, 顧西洲越是能明白,對方是一個與蘇南風截然不同的獨立個體。

甚至午夜夢回, 她都會想, 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必要嗎?

她已經逃離蘇南風, 還幫助了不少曾與自己一樣的孩子,難道還不能從少年時期的黑夜有出來嗎?

她扪心自問, 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答案都是“不能”。

蘇南風必須付出代價。

她偶爾的遲疑與顧慮,讓蘇知意沒有選擇靠近她,兩人以好友的身份往來, 并在此期間拒絕不少追求者, 一直保持着雙方都是單身的局面。

大三那一年暑假,顧西洲和蘇知意一起回星城找了家醫院見習。

蘇知意是為了下基層了解目前醫療市場對器械的隐藏需求, 顧西洲則是為了日後的工作打下基礎。

彼時顧西洲成年已久, 早就從家裏搬出來,暑假找了個離醫院近的房子住。

而蘇知意則搬進了醫院附近的私人公寓, 一邊學習,一邊實習工作。

兩人恰好順路, 顧西洲有時候會送她回家。

某天夜裏, 顧西洲把蘇知意送到公寓樓下, 就轉身離開。蘇知意剛從電梯門裏出來, 隐約聽到了一陣凄厲摔打的哭聲。

在這哭喊聲裏, 還伴随着男人醉醺醺的叫罵聲:“賤人!”

“你他媽的就是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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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一個alpha就上前搭話,你當老子死了嗎!”

蘇知意一下就停住了腳步,她下意識地拿出手機,給顧西洲撥打電話。

電話一秒接通,女人清冽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蘇知意聽得那隐約的哭聲,語氣踟躇:“我對面那戶人家,好像有人在對自己的伴侶施暴。”

顧西洲霎時明白她求助的緣由,安撫說:“別着急,我立馬就到。”

她立馬轉身往公寓走,邊走邊說:“你先別自己過去确認,保證你自己的安全,聽到了嗎?”

“嗯。”

蘇知意滿口應下,但挂斷電話後,聽得對面門裏傳來的動靜,總覺得有些不安。

她聽得那些風裏傳來的不幸悲報,猶豫了一會還是鼓起勇氣上前,走到對面按響門鈴。

門鈴響了好一會,裏面的動靜也停下了。

沒過多久,屋內門咔噠地響了一下,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走了出來,看到蘇知意粗橫的眉毛一挑,挺着竹竿似的身軀粗聲粗氣問:“你找誰啊!”

蘇知意下意識往後挪了兩步,擰起眉頭嚴肅說:“你是不是在對他人施暴?”

這話問的天真又書生氣,男人長眉一挑,扭頭對裏面跌坐在地上啜泣的女人吼了一嗓子:“賤人,有人給你出頭來了。”

蘇知意眉頭瞬間壓了下來,握着手裏的手機,冷聲說:“打人是犯法的,我報警了!”

男人臉色一下就變得不耐起來,下意識朝蘇知意一揮手,嚷嚷道:“你誰啊你誰啊,我他媽關起門來大老婆,幹你屁事啊!”

“小姑娘家家的,飯吃多了關什麽閑事。”

他說着醉醺醺的身體就往蘇知意這邊湊,蘇知意一下就緊張起來,但還沒等男人靠近,旁邊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知意……”

蘇知意猛地轉頭,卻見顧西洲從電梯裏沖出來,小彈頭一樣朝蘇知意跑來。

在男人碰到蘇知意的前一秒,顧西洲一把将蘇知意拽了過來,甩到自己身後,與此同時一腳踹向男人的腰。

只聽得“噗”的一聲,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一頭栽到了地上。

蘇知意驚呼出聲,顧西洲拽着她的手,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還殘餘着兇狠:“不是說先等我過來嘛,你在幹什麽!”

蘇知意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的眼神,與平日裏的溫柔和順完全不同,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模樣。

好像這樣的顧西洲,才是真實的她。

她眼裏的關切與責怪如此明顯,蘇知意心跳漏了半拍,剛想說些什麽,卻見倒在地上的男人踉踉跄跄地站起來,口中罵罵咧咧地揮着拳頭朝顧西洲砸來:“你他媽找死!”

顧西洲擡手抓住了他的拳頭,一把将他拽過來,一腳踹向他的屁股,反剪着他的手,将他踩在腳下。

顧西洲踩着腳下罵罵咧咧的醉漢,一邊死死地止住他,一邊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壓制對方,擡眸對着旁邊的蘇知意說:“愣着幹嘛,快報警啊!”

蘇知意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撥通報警電話,警察很快趕來,将所有人都帶到派出所。

------

這件事折騰到淩晨,派出所裏,醉漢還在罵罵咧咧,說自己在家教訓老婆,是她們多管閑事,還打人。

他那個被打的老婆就坐在一旁,臉上身上都是傷。蘇知意坐在女人的身旁,委婉勸她,如果需要打官司,做傷情鑒定,自己可以提供幫助。

似乎暴力這件事,只要施暴者冠上“校園”或者“家庭”兩個詞,就會成為一件“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

就算在派出所,警察重點關注都是顧西洲打人,絲毫沒有詢問這個男人是否家暴自己的伴侶。

男人一直嚷嚷說和蘇知意顧西洲無冤無仇,對方就打他,執意要顧西洲賠償。

顧西洲沒有理會他的胡攪蠻纏,而是很冷靜地自述:“我是看到這個男人醉酒後要對我朋友施暴,處于正當防衛的理由,才對他出的手。”

“不信你們可以去查查監控。”

她只字不提對方家暴伴侶的事情,就事論事,合作态度良好,筆錄做到淩晨一點鐘,勉強算結束了。

因為是她動手打的人,私下和解她還是得給男人一千塊的醫藥費。

當然,這筆錢是蘇知意付的。

這簡直是個賠本買賣,兩人從派出所出來時,蘇知意神情十分愧疚:“對不起顧西洲,給你添麻煩了。”

實際上,和蘇知意相處這三年,類似于這樣的麻煩,她們也經過不少次。

彼時顧西洲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揉了揉臉看向蘇知意:“沒事。”

她語氣淡淡,眼神恢複了過往的溫柔:“走吧,先送你回家。”

“好。”

經過這樣的事,這天晚上顧西洲也不敢讓蘇知意一個人住着。

蘇知意也覺得太晚了,顧西洲就算是alpha,一個人回去也有些不方便,索性就讓她留宿。

做下這個決定,顧西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對蘇知意實在是太關注了。

這已然偏離自己最初的設想,甚至與預期完全不一樣。

尤其是洗完澡換上蘇知意睡衣的那一刻,顧西洲甚至有了逃跑的沖動。

要不就這麽離開算了,把蘇知意的一切聯系方式拉黑,從此以後再也不見面。

什麽蘇南風蘇知意通通見鬼去吧,姓蘇的都離她遠一點,她要去過自己的人生。

顧西洲這麽想着,打定主意一會就套上自己的衣服,立馬拔腿就跑。

只可惜設想很美好,她剛從浴室出來,就被蘇知意堵在門口。

正面對上看到她那張放大了美貌的臉,顧西洲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繃着一張臉問:“怎麽了?”

蘇知意彎着眉眼笑笑,輕聲問:“這個點你應該餓了吧,我給你煮了泡面,吃一點怎麽樣?”

興許是浴室的燈太明亮,顧西洲擡眸望着那張白皙細膩的臉,總覺得她在發光。

真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樣貌,但她卻不怎麽讨厭蘇知意。

她是不是斯德哥爾摩了,有朝一日看到這張臉竟然沒有想吐的感覺,甚至覺得好看。

顧西洲腦子裏短暫地劃過這個念頭,可比腦子反應更快的是她的胃。

泡面的香味從客廳飄過來,顧西洲的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起來。

顧西洲的臉一下就紅了,蘇知意善意地笑笑,輕聲說:“你看,我就說它餓了,去吃點吧。”

顧西洲:……

她看着蘇知意眼裏的溫柔,瞬間沒有脾氣。黑夜瓦解了她的意志,蠶食着她所有的抵抗。

她的那些陰暗偏執,少年傷痛,被這個笑容短暫地壓了下去。

顧西洲縱容了自己的軟弱,順從心意,點了點頭:“好。”

那就吃點。

說是泡面,其實很豐富。

蘇知意雖一個人住在公寓裏,但每天都會有人來給她送飯,冰箱時常都是滿的。

但蘇知意偶爾會吃“杯面”,阿姨就給她準備了一碟鹵牛肉在冰箱放着。

現在鹵牛肉都歸了顧西洲,那不大不小的碗裏,鋪的全是牛肉。

顧西洲知道她冰箱的情況,倒沒有說什麽廢話,直接動筷吃了。

蘇知意也吃了點,吃了兩口,就托着腮幫子坐在她對面,笑吟吟地看着她。

顧西洲被她看的不自在,擡頭瞥了她一眼,悶聲說:“看我幹什麽,吃啊你。”

蘇知意笑了起來,想了想,鼓足勇氣開口:“顧西洲,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顧西洲夾着碗裏的牛肉,不怎麽在意:“可以,你問吧。”

她表情沒有設防,看起來和之前打人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非常的天真無邪。

蘇知意看着她的臉,思緒翻湧。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過去兩年裏,她一直都想問,但都沒有辦法問出口。

在大二那年寒冷的冬天裏,她在圖書館熬夜做ppt,顧西洲頂着一身雪推開玻璃門,将熱騰騰的雲吞從厚重的羽絨服掏出來,雙眼亮晶晶地說:“給,老巷子的那家,還是熱的。”

“作業重要,你也要吃東西啊。”

天氣很冷,但蘇知意卻覺得心口很熱,那時候她想問。

去年臺風天,暴雨忽然傾盆,她與一群人被困在教學樓,沒辦法回宿舍。是顧西洲冒雨回到寝室,拿了幾把傘來接她們。

因為地上積水多,教學樓前都成了一片汪洋,她那天恰好穿了小白鞋,不方便踩水,是顧西洲把她背出來。

撐着傘趴在對方背上,那時候蘇知意想問。

再有就是去年寒假,她在公司實習,不得已要應酬,喝多了差點被人調戲。是顧西洲攔下對方,将她安全送回家。

兩人并肩走在深夜寒冬街頭,看着顧西洲單薄的肩頭,那時候蘇知意想問。

她并非鐵石心腸,也不是什麽無欲無求的聖人,她當然會有感覺。

有時候她覺得顧西洲對她也有那麽點心思,但有時候她又不敢确定。

她怕一旦什麽都說開之後,得到的不過是一段不愉快的無疾而終。

這太糟糕了,這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像現在這樣,反反複複地去想一個沒有問出口的問題,似乎也很糟糕。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蘇知意想。再這麽下去,無論是什麽答案,自己都要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去接受。

蘇知意很快理順自己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凝望着眼前的女人,問出了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顧西洲,你是同性戀嗎?”

原本正在吃面的顧西洲一下就怔住了,她擡眸看向蘇知意,卻見對方眨眨眼,認真地又問了一遍:“雖然很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是同性戀嗎?”

顧西洲瞪大了眼睛,一口氣沒喘上來,面一下卡在喉嚨裏,直接把她嗆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的面條斷斷續續地灑出來,顧西洲捂住嘴,慌張地想找水。

蘇知意露出了歉意的神情,連忙将水遞過去,喂着她喝下。

她坐到顧西洲身邊,拍着她的背脊給她順氣,語氣很是歉疚:“對不起,對不起……”

顧西洲咳得肺都要出來了,她緩了好一會,喝完水後,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才平複自己的驚吓。

她坐在沙發上,擦掉自己眼裏的生理淚水,扭頭看着身旁的蘇知意,一言難盡:“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個同性戀?”

唉……難道不是嗎?

蘇知意反應了一會,斟酌着回答:“因為,你不是很支持同性戀嗎?”

顧西洲深吸一口氣,神情複雜地看着蘇知意:“支持不代表我自己是,我是直的!”

“我不喜歡alpha!”

不如說這個世界上她最讨厭的性別,就是alpha!

沒有之一!

蘇知意怔愣起來,心底泛起一絲喜悅,她掩飾一樣端起自己的水杯,紅着耳尖輕聲問:“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歡omega?”

顧西洲這時明白為什麽蘇知意明明有時候看起來會對她心動,但卻能很好的克制了。

原來問題出在這裏,覺得自己是個同性戀!

她這個想法到底哪來的?不會是以為自己喜歡蘇南風吧?

啊,蘇南風去死吧!

蘇知意也……算了,她爆炸吧!

顧西洲心頭亂糟糟的,她整理着自己的情緒,抿唇想了想,放緩了語氣:“omega,beta都可以,但不能是alpha。”

蘇知意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麽不能是alpha?”

難道顧西洲其實很傳統嗎?

顧西洲想了想,說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因為我被alpha欺負過。”

“我個子不高,上學那會被alpha歧視。”

蘇知意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她偏頭看着旁邊的顧西洲,很認真地做出自己的評價:“很高了,其實你這樣就很好了。”

“是她們不好。”

顧西洲“嗯”了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蘇知意有點小開心。她只覺得一顆心落在實處,不再飄蕩。

蘇知意很高興,并且決定再接再厲:“那我再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顧西洲淡淡說:“你問吧。”

蘇知意抿唇,紅着耳尖小聲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omega或者beta。”

感情暧昧不明的時期的确很好,但不适用于對顧西洲,尤其是剛得知自己被誤會喜歡蘇南風兩年的顧西洲。

顧西洲很煩躁,情緒有些難以控制,她知道自己不能遷怒蘇知意,只好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她努力幾秒,最後還是無果,忍不住擡頭看着蘇知意很糾結地開口:“你會問出這個問題,是不是意味着我追了你兩年,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追了你兩年?

一點感覺都沒有?

蘇知意的大腦瘋狂地處理着這句話的消息,可是很不幸的大腦過載,一張臉迅速爆紅了。

顧西洲看着女孩通紅的粉頰,心口積攢的那點怨氣也極速消失。

她戳了戳筷子,又夾起了粉,熱着耳尖心滿意足地繼續吃面。

很好,從今天開始,讓蘇知意一個人去糾結吧,她明天就跑路。

作者有話說:

一些純情校園戀愛故事。

大西洲,收手吧,還可以有he!

可惡,給我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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