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詹姆斯·布萊克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凝重地思考了半天,目光落在尊尼獲加不多的照片上。

照片呈現的場景是很陰暗的某處,角落裏泛着暖黃色的光,布在黑色的背景之中,有種神秘又奇妙的氛圍。

畫面的主題并不是尊尼獲加,而是坐在他身邊的男人——詹姆斯認得他,這個人同樣在FBI的資料庫中,是意大利某個區域龍頭家族的老大,而坐在他身邊的,則是那個代號“尊尼獲加”的組織成員。

正如赤井秀一所說,在這張照片之中,只露出了對方的半張臉。

理論上即使只有半張臉,經驗豐富的FBI們也能夠從這半張臉裏面推斷出不少東西的。然而這張照片又實在過于昏暗了,導致他們只能憑此确認已經掌握的信息。

詹姆斯·布萊克想着,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

赤井秀一眉間一動,目光也跟着落下。

那是一個黑發綠眼的少年,黑色長發的青年一頓,總覺得有些眼熟。

他看向上司。

“這個人……”

白發的上司回望過來,沉着臉點了點頭。

……

沢田綱吉想起了藍波·波維諾。

在看到那個有着綠色眼睛的黑色卷發的少年的時候,他想起了另一個世界中的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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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藍波最近如何。

當慣了保父的彭格列十代目難得有些憂愁,畢竟那孩子看起來雖然長大了不少,但本質還是一個小哭包。等他死去的消息傳回去之後,指不定哭成了什麽樣子。

但是抱歉啦,暫時不能來親親抱抱安慰你。

想起那個幾乎受不了半點委屈,就喜歡嗚嗚嗚地沖進自己懷抱裏找安慰的少年,教父先生不由柔和了眉眼。

懷抱着不為人知的愧疚之心,他對蜷縮在貧民窟中的少年伸出了手。

“你要跟我走嗎(Hai intenzione di seguirmi)?”

他俯下身,為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孩子遮住了大部分的光亮,眉眼溫和地問。

“……”

對方抱着一個醜兮兮的破布娃娃,猶豫地看了他一眼。

此時沢田綱吉已經在意大利站定了腳跟,身後跟着的是組織的底層人員,同樣來自意大利,見狀十分兇狠地就要上前把給臉不要臉的小鬼提溜起來。

是沢田綱吉制止了對方。

他對待孩子向來十分耐心,等待了半晌,才聽見對方的嗫嚅。

“您需要我嗎?”黑發綠眼的少年問。

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對教父先生的吸引力在什麽地方,那雙綠色的眼睛反射着光亮,如實地倒映出俯身的教父先生的聲音。

沢田綱吉笑了起來。

“是的,我需要你。”他輕聲說,“但我想,你也想要溫暖的房子,健康的三餐,或許還有游樂園和公園廣場?”

不知道想了些什麽,他又問。

“您會吃掉我嗎?”

這是很童稚的疑問,沢田綱吉露出一絲笑容,卻沒有敷衍過去。

“不,我不會吃掉你的,”他猶豫了一下,道,“你和我的弟弟很像,或許,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要照顧你一些。”

于是黑發綠眼睛的男孩子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教父先生的手上。

後來這孩子也加入了組織,在那個跟随在沢田綱吉身邊的組織成員“背叛”——或者說,因為卧底的身份暴露而叛逃之後,得到“馬丁內斯”的代號,并作為組織派來的護衛留在了沢田綱吉身邊。

“但是,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也是卧底啊。”

美國,病房內,穿着黑色西裝的大漢嘆息着說道。

沢田綱吉這才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到對方身上。

這也是組織的成員,代號伏特加的男人。

沢田綱吉對他還是很熟悉的——對方是琴酒的小弟,當初他進入組織,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和對方以及琴酒三人一起度過的。

他眨眨眼,伏特加很有眼力見地找了個枕頭給他塞到背後,順手拿了個蘋果,開始給他削皮。

教父先生垂下眼,看起來很有一種脆弱之美。

伏特加心底暗自嘆息了一聲。

“沒關系的。”雖說對方的地位比他更高,但是因為同樣當過琴酒的小弟,伏特加對這個在外名聲很是兇厲的青年有着幾分詭異的憐愛在,“馬丁內斯不過是意外,那小白眼狼吃裏扒外的,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他頓了頓,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是這樣嗎?”沢田綱吉也覺得這句話很耳熟,當然,他也覺得這件事不是意外,舉例道,“之前的昆汀君也是卧底呢。”

這說的是在馬丁內斯之前的那個組織的成員了。

伏特加也發現為啥耳熟了——因為在那家夥叛逃之前,他也是這樣安慰尊尼獲加的。

至少看起來十分憨厚老實的伏特加不說話了,他看了眼垂下眼似乎有些受傷的青年,低下頭開始勤勤懇懇地給尊尼獲加削蘋果來。

這位琴酒麾下第一大小弟(?)甚至還很有童心地弄了兔子的造型,看起來很是可愛。

其實只是在思考這個酒廠的卧底含量是不是稍微有些多、并沒有暗自神傷的沢田綱吉:OVO?

他從滿懷關愛之意的伏特加手中接過兔子,遲疑地道了謝。

“謝謝……你也一起吃?”

帶着墨鏡的代號成員臉上浮現一抹幾乎可以說是慈愛的笑容。

因此,等琴酒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個被背刺的蠢貨和自己的小弟排排坐一起吃兔子蘋果的場景了。

這幅場景實在有些蠢到爆,差點讓他下意識關上門重新開啓。

不過幸好理智制止了這一行為,想到某些時候總是過分天然的尊尼獲加,他又瞬間覺得這幅場景又變得順其自然來。

琴酒:……

陰沉的老大哥徑直走到了兩個傻子面前。

沢田綱吉擡起頭,自下而上地仰視着對方。

總覺得Gin的心情不太好……因為組織裏出了叛徒嗎?

教父先生思索着,畢竟琴酒和他這種渾水摸魚的假貨不同,是組織可靠的主力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個人支撐起組織大半業績的男人。

思及此,他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來。

琴酒陰沉地看了他一會。

“那家夥呢?”他問。

在這種情況下,他問的當然是馬丁內斯。

沢田綱吉思索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你們在什麽地方找到我的?”

這是個簡單問題,伏特加都知道——他們在沢田綱吉所入住的那家酒店頂樓找到的對方。

彼時向來游刃有餘的青年身上變得傷痕累累,一個人坐在天臺邊緣,看起來像是一個走投無路只能jump的無為衰仔。

不知道琴酒大哥,反正他伏特加當時是連呼吸都放緩了下來。

結果那家夥手裏不知道抱了個什麽在往外揮,回過頭看見他們,半點沒有被突然背刺的憤怒,甚至還能露出一個笑。

然後差點一頭栽下去。

想到這裏,伏特加突然卡了殼,他想到一個可能,并且突然因此驚恐了起來。

——如果說尊尼獲加早就知道馬丁內斯會背叛的話,那馬丁內斯會逃脫這個掌控了大半個意大利的可怕家夥的手掌心嗎?

那如果這樣想的話,尊尼獲加當時為什麽要爬去天臺,他手裏扔的東西又是什麽?

伏特加看了眼他大哥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在大哥的默許下開了口。

“你……你不會把馬丁內斯挫骨揚灰了吧?那天在天臺上扔的……是他的骨灰?”

嘶……就算看起來再怎麽平易近人,但也是僅僅兩三年的時間就爬上那邊頂峰的男人。

伏特加已經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得罪對方了。

沢田綱吉也沒想到伏特加會想到這裏。

他瞥了眼看起來很是憨厚的男人,深覺雖說對方是個會切小兔子蘋果的靠譜男人(媽媽),但在這種時候果然還是組織的一員。

居然會想到把背叛者挫骨揚灰從酒店頂樓撒下去……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

Reborn都不會這麽做!

啊不其實也說不定……

深覺再這樣想下去前方會是地獄,沢田綱吉咳了聲,将注意力拉了回來。

他含糊地應了聲,看見陰沉盯着他的老大哥滿意地收回了視線。

……黑衣組織,可怕如斯。

不過到了這步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琴酒煩躁地給看起來對後續毫不感興趣的家夥收尾,伏特加剛對尊尼獲加生出了畏懼之心,便跟着琴酒幫忙。

青年單手托腮,看着伏特加在琴酒身邊忙前忙後,突然有些哀愁。

他的思緒閃回那個給自己全身綁上了炸彈,說着要與他同歸于盡的孩子身上。

明明手中拿槍的是他,說着要同歸于盡這樣的狠話的也是他,但那個與他的幼弟有着八成相似的少年的表情卻難看到了極點。

尚未從再次被卧底背刺的噩耗中蘇醒過來的青年看着那張要哭不哭的臉,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真是的。”手中燃起火焰,輕柔地阻絕了對方的一切行動。

沢田綱吉已經貼近到了少年的身邊,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呼吸。

他擡起一只手,輕輕摸到馬丁內斯的臉畔。

手下觸碰到的是他一手養出來的孩子,好不容易将這孩子養得肉肉的,現下看來卻不得不迎來離別。

“我說過的吧,我不會吃掉你的。”】

“诶?你說什麽?”伏特加回過了頭。

棕發青年坐在床上,單手撐腮,窗外的日光給他勾勒出了明亮的輪廓,他面上帶着微微笑容,讓他不由自己地想到了一句“神愛世人”。

縱然知道這幅皮囊下藏着的是如此罪惡的靈魂,伏特加也有了短暫的失神。

直到他聽見對方開了口。

“我說這個,帶我一起去嘛。”因為放走了卧底而自覺心虛的青年放軟了聲調,手指落在床邊的任務情報——一張報紙的拍賣會上,有些像在撒嬌,“我想要一對綠寶石的袖口。”

——至少看起來像是藍波的眼睛那種。

伏特加順着對方的手指看起,看見報紙上宣傳的某某富豪宣布将自己的骨灰打造成寶石的新聞,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知道尊尼獲加或許有些變态,但他沒想到如此變态……他居然想用馬丁內斯的骨灰做袖扣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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