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沢田綱吉的大腦有一瞬間的慌亂。

不是因為老烏鴉拆穿了他的身份——馬甲這東西本來就是薛定谔的, 而是他居然是在琴酒的面前拆穿……

縱然有着死氣之炎的加持,沢田綱吉也不僅慌亂了一瞬。

他倉促地回過頭,黑色的槍口驟然已經反轉, 曾經被自己嘟嘟囔囔保養過的伯|萊|塔對着自己, 倒是許久未曾體會的新奇體驗。

而且還有安德裏亞的事情……當初雖然他也疑惑過怎麽fbi會拍個這個年紀的孩子來當卧底, 難道除了mafia連官方組織也在使用童工,但對于對方的過往也只是查到了fbi這一層就收了手, 卻沒想到小安德裏亞的身份就跟洋蔥似的一層掉了還有一層。

現在回想起來, 當初在假身份這邊的收尾也是對方做的, 怪不得做的天衣無縫……感情人家是自己補自己的族譜, 合情合理地将他給添加了上去。

紛紛擾擾的事情讓他的腦子旋轉起來, 一動腦, 身體內的火焰又像是不甘心被忽略一樣沸騰起來。

沢田綱吉有些頭痛, 物理的痛。

但安德裏亞的事情先放一邊, 現在要率先解決的是琴酒。

……可惡要怎麽解決啊,物理解決嗎?!

教父先生冷靜的外表之下,潛藏着說不清的口胡與慌亂。

太糟糕了, 現在的局面。

但是沢田綱吉總覺得,今天的局面還會一直糟糕下去。

不知是否是看穿了他冷漠強大外表下的慌亂,烏鴉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怪異, 是“嗬嗬”的,像是上了年紀的家夥才能發出的聲音,但是又帶着幾分機械的質感……是變聲器嗎?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

Advertisement

“怎麽不說話了?”烏鴉笑着說道, 仿佛站在沢田綱吉的攻擊範圍內、時刻面臨着生命危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他是很樂意于看見現下這種情況的,比起大家和和睦睦坐在一起聊天打牌(?), 烏鴉更樂意于看見現在這種鹬蚌相争的局面。

他擡起手, 遙遙點了點琴酒。

“阿陣看起來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他說道,“你們不是在玩好朋友游戲嗎?你不聽聽他要說什麽嗎?”

——聽他說什麽?

沢田綱吉面無表情地腹诽着,聽他說馬上就要來殺自己嗎?

但雖說心裏是這樣想着的,他還是擡起頭,在死氣狀态下格外冷靜、仿佛同樣蘊藏了火焰的眼瞳直視着對方。

那是怎樣的目光?

沢田綱吉知道琴酒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徒,組織的Top killer即使是在這個惡貫滿盈的組織內部,也是兇悍不可招惹的存在。

在卧底之初,跟随着琴酒東奔西走、看着他威脅恐吓轟炸一條龍,用殘酷又陰冷的目光直視着任務目标的時候,沢田綱吉也曾遙想過在某一日自己的身份敗露之後,自己會被用同樣的目光所對待。

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因此感到心悸。

“抱歉。”

他最終說道,仿佛一個出軌被發現之後毫無辯駁之地的渣男。

這樣的回複自然是坐實了琴酒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猜測。

銀發青年的表情一瞬間就陰沉了下去,墨綠色的瞳瞪視着神色冷淡、仿佛全不在意的沢田綱吉,像是一頭将要将面前的獵物拆分入肚的野獸。

“很好,”琴酒怒極而笑,“很好,尊尼獲加,獄寺隼人……不,這個名字恐怕也是假的吧,你真是很好。”

黑色的披風被不着痕跡地捏緊,一部分反射着微光的暗紋因為這動作皺起,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靜的心緒。

可沢田綱吉能說什麽?

編造謊言的确實是他,欺騙了琴酒的也當然是他,按理來說面對琴酒這種不論是放在哪個國家的法律中都會被死|刑的惡徒,他理應是不必懷有如此的愧疚的。

可是面對着對方似乎看不出情緒、覆滿了深冰的綠瞳,沢田綱吉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抱歉。”

他輕輕地、誠懇地再一次說道。

琴酒真的被這個家夥給氣笑了。

當卧底的是他,現在半挾持着先生的也是他,甚至試圖誘哄他一起反叛先生的還是這個人。

結果他冷着臉說了抱歉,還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不知道多少次,他就是被這家夥這幅表情給欺騙了的。

把雄獅當成兔子,将獵人當做獵物,想着他曾經痛斥過無數次的這家夥漏洞百出的演技,琴酒幾乎要為自己的愚蠢笑出聲來。

他甚至想着讓這個人坐上先生的位置,他會成為組織最鋒利的刀刃,親自為他的共犯帶上沾滿黑暗與鮮血的權勢的冠冕。

共犯,哈,共犯?

真是個滑稽的詞。

……

【“嗳?你不喜歡這個詞嗎?”在第一次提出成為“共犯”卻被拒絕之後,棕發青年趴在病床上,那條受了傷的腿依舊高高舉起,但他還是躺累了、憑借着一張臉和在媽媽面前練習出來的撒嬌秘技,請求護士小姐為他翻了個身。

青年趴在枕頭上直呼終于活過來了,扭過頭,看見現在暫且能夠被稱為“搭檔”的銀發青年似乎是在看一本書。

看起來很有學問的樣子。

沢田綱吉努力擡起頭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對方手裏捧着的是本什麽,只能恹恹地縮回腦袋,不過一會就像是個好動症的兒童一樣晃蕩起來。

琴酒其實不是很想管他,這家夥某些時候就是這樣的,傻了吧唧的,讓他偶爾也會懷疑自己把人拐回來是否真的有用。

這樣想着的時候,耳邊就又響起了對方聒噪的聲音。

“Gin——”棕發的青年像是個小學生一樣托着臉叫他的名字,“Gin——你在家嗎Gin——”

這人真的有三歲嗎?

被聒噪的家夥吵得實在沒什麽辦法,琴酒扭過了頭,無聲地瞪視着對方。

但用的順手的“搭檔”尚且只有這麽一個,伏特加雖說也挺順手,但是和這家夥是不同的領域。

為了這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的舒适,琴酒也并不介意容忍對方的一些小問題。

于是沢田綱吉在他的眼中得到了同意的信號。

棕發的青年嗳了一聲。

“所以不可以嗎?”他光明正大地挑撥離間,用的是從Reborn那學的野路子,“都說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都不想當Boss的嗎?”

這話實在是過分光明正大,以至于琴酒在思索了一秒這家夥是不是哪個組織特地派來挑撥離間的之後就果斷選擇了否定的選項。

——開什麽玩笑,要是那些能向組織派出卧底的機構精心培訓處的卧底走的是這種路子,組織早就雄霸世界了。

但是無可否認的,沢田綱吉的話确實在他的心底晃動起了一些波瀾。

琴酒冷笑着,看着那團棕色的軟乎乎把自己塞進了被子裏面。

“真是可怕的男人。”

還在嘟囔着讓人不爽的話語。

琴酒挑眉看去,那家夥就很利索地舉手投降。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養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在這期間伏特加承包了大部分各種各樣的瑣事,于是琴酒和沢田綱吉就都沒什麽事,在兩人的vip包廂(不是)度過了漫長的時光。

因此,等到基本痊愈,兩人又要匆匆離別的時候,琴酒難得生出一絲陌生的不适應。

但沢田綱吉自然是不知曉冷着臉的琴酒是在想什麽的。

他扒拉着門框,目光灼灼地盯着銀發的青年。

“真是可怕啊。”他吐槽道,“都要分別了,就不能對我笑一笑嗎?”

在病房裏收拾東西的伏特加豎起耳朵,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大概是馬上要擺脫這個因為待在病房裏過分聒噪的家夥了,刨除那點奇怪的情緒,琴酒的心情竟然很是不錯,就算是滿足一下這家夥的小小請求也不是什麽問題。

于是他牽扯了一下嘴角。

沢田綱吉:……

好吓人!!!

琴酒的嘴角就又熨平了。

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的神色,沢田綱吉打了個哈哈。

“畢竟Gin就是這樣的人嘛。”棕發的青年說着,莫名其妙的有了幾分蔫巴巴的感覺,讓琴酒有幾分不适。

果然,他唉聲嘆氣了幾聲,就看起來很低落地繼續說道,“大家都在傳聞,如果在Gin手下做事的話,或許只要犯上稍微一些錯誤,或許就會死掉也說不定。”

棕色的軟乎乎搖頭晃腦着,僞裝出來的低落說着說着就沒了,讓琴酒微妙地舒适了不少。

他懶洋洋地坐在座椅上,悠然自得地點燃了一根七星。

察覺到沢田綱吉的視線,他嘴角撇下去的弧度平複了一些,依舊看不出深淺,只是沢田綱吉憑借着超直感,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大概是高興的。

真是難伺候。

沢田綱吉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吐槽他,但琴酒對自己人是真的不錯,因此在短暫的吐槽過後,又偷偷摸摸地在自己的吐槽小本本上把這段吐槽給抹去。

這樣想着的時候琴酒已經點上了煙,吸了一口之後看見他還在原處,稍作思索,招了招手。

沢田綱吉總是吐槽他這樣的動作像是在召喚什麽柔軟的草食動物,琴酒對此總是笑而不語的,但每每想讓沢田綱吉湊過來的時候,還是會這樣招手。

于是沢田綱吉嘟囔着,還是湊了過去。

琴酒是喜歡被順從的,更何況這個棕毛的家夥怎麽也在自己身邊竄了幾個月,更是有着幾乎同生共死的經歷,于是他心情一好,招招手,讓對方蹲了下來。

站在坐着的琴酒面前的姿勢确實有些不夠舒服,但要是讓他蹲下,沢田綱吉又會覺得奇奇怪怪的,于是搖了搖頭,像是對待小朋友一樣微微屈膝。

“你還有什麽吩咐嗎?”他嘟囔着說道,“這個姿勢可是很累的哦。”

琴酒就嗤笑了一聲,順手rua了把那頭亂蓬蓬的炸毛。

“不會死。”他說道,看着棕毛的家夥瞪大了眼睛。

于是組織的Top killer先生微妙地又舒适了起來,聲調依舊是冷而硬的,但卻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像是縱容一樣的味道——讓伏特加直呼他大哥是不是被人魂穿。

他單手夾住七星再吸了一口,微張的手指骨節遮住了大半張臉,遮掩住男人真正的表情。

琴酒看着神色帶着些驚訝與茫然的青年,回想起将伸出爆炸現場的自己背出來的不算寬厚的背,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口煙霧。

“不會讓你死的。”他淡然地說道,就算是沢田綱吉,也是慢半拍之後才發現對方是再回答剛才自己所說的組織成員對琴酒的議論。

——如果在Gin手下做事的話,或許只要犯上稍微一些錯誤,或許就會死掉也說不定。

而現在琴酒對他說,不會讓你死。

沢田綱吉愣了下。

等他反應過來,琴酒已經抽身離開。

他的表情實在太愣,琴酒在短暫地嗤笑一聲之後,将自己的帽子取了下來,按在棕發青年的腦袋上,難得有些惡趣味地加了一句。

“或者,一顆子彈。”

——對于琴酒這種等級的家夥來說,要人的性命不就是一顆子彈的事情?】

……

沢田綱吉突兀地想起來這段往事。

要說他和琴酒的關系變得更加和睦、彼此開始袒露一些內裏的東西,就是從這以後開始的。

“共犯”的名頭在無形之中确立,意大利的形勢極亂,他就不顧時差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找琴酒吐槽,有時候喝了酒,還會握着電話哭訴自己為了陛下登基付出了多少(不是)。

而琴酒則更加謹慎而內斂,偶爾來了意大利,受了傷,就會叩開沢田綱吉的窗戶,從窗邊翻進來,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将房間原本的主人一腳踹到沙發上去。

琴酒想,早知道當初就一腳踹死這家夥好了。

可他又不禁有些異樣的情緒,這種情緒在名為琴酒、名為黑澤陣的生命中幾乎從未出現過,在堪堪出土發芽的時候,被親手種下那顆種子的家夥一腳碾碎。

太狼狽了。

他想起前些日追查的老鼠,現在一想,或許根本不是尊尼獲加手下的威士忌,而是這家夥本人。

琴酒閉了閉眼,将翻湧着的不明的情緒壓抑下去。

烏鴉終于看夠了戲。

他“嗬嗬”地笑着,甚至鼓起掌來。

“真不愧是日本公安的精英。”他歪歪頭,這種可愛的動作被他做出來就是一則驚悚故事。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卻不管他,注視着琴酒。

“我很抱歉,”他道,“但是,希望你能夠将他取而代之的這件事是真的。”

——唯有希望能夠與你成為“共犯”并非謊言。

琴酒沉默着,手中的槍口依舊對準了棕發的青年,陰沉的綠瞳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什麽,讓人心驚膽戰。

“真是嘴上功夫。”

烏鴉又說話了,他真的像是一只烏鴉,找到時機,便用令人不安的嘶啞嗓音聒噪起來,“可是比起讓阿陣成為組織的Boss要做什麽呢?再将你親手造就的Boss送進監獄麽?”

他的語言依舊強調着沢田綱吉與組織立場的天然對立,讓沢田綱吉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還要繼續說什麽,但已經被頭疼腦熱折磨得腦子發脹的沢田綱吉已經不想聽這個縮頭縮腦的家夥繼續說下去了。

他冷着臉,手中放出火焰。

無聲的轟——聲響起,烏鴉的嘴還張着,整個人卻像是被火焰瞬間包裹一樣燃燒起來。

下一刻就變成了灰燼。

袖手旁觀的朗姆瞳孔地震:“Boss!!”

他翻身就要從琴酒手下逃出來,手|槍對準沢田綱吉,子彈甚至還沒觸碰到棕發青年,便在火焰的熱浪中消弭。

這就是死氣之炎帶來的戰力差距。

就像是在還在使用人力和騎兵的時代使用坦克一樣,前者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朗姆氣急敗壞地撇開了**。

“你還要站在他那邊是嗎?”他陰狠地說道,“沒有Boss你黑澤陣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你要背叛Boss嗎?!!”

琴酒尚未回答,沉默地抵擋着朗姆的攻擊。

雖說也是常年鍛煉的家夥,但朗姆怎麽也比不過行動組頭牌,幾招之後便見劣勢,陰冷的目光在室內掃過,瞄準了沉默在一旁的通善大師。

“再過來的話我就先讓這個禿驢去死,”他陰冷地說道。

沢田綱吉擡起了頭。

通善既不是沢田綱吉也不是琴酒,他能夠進入這裏只是因為自己能夠與石板共鳴,就本人而言,雖然有寺內的每日日課鍛煉着,但比起專業的朗姆,卻是毫無還手之力。

朗姆頭上細汗密布。

即使是他也沒想過會陷入現下的情景,他所追随的首領在一息之間灰飛煙滅,連灰燼都沒剩下。

而他甚至沒能看清發生了什麽。

驚恐、忌憚、震驚,種種複雜的情緒迅速包裹了朗姆,腦中最後的弦彈跳着,思索着自己如何在現下的局面中活下來。

已經……如何謀取最大的利益。

是的,正如沢田綱吉曾經所說的,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勤勤懇懇在組織內貢獻光熱,終于成為了組織的二把手的朗姆,當然也有一顆掌握這個大型跨國組織的心。

不僅是組織,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他朗姆當然是知曉烏鴉與日本最大的財閥、在政治與經濟領域有着崇高地位的烏丸家族之間的深厚聯系。一旦烏鴉去世,這些東西理所當然是他的。

沒錯,和享受了大半生的財富和權力、因此執迷于永生的烏丸蓮耶不同,朗姆還是一個俗人。

永生虛幻不知是否能夠觸及,俗世的權力卻伸手可即。

于是他僅存的一只眼胡亂轉動着,最後鎖定在琴酒身上。

“你要站在他那邊嗎?”他道,“那邊可是條子……你琴酒身上背的血債可比我只多不少,一旦妥協,哼,下場不必我說想必你也知道吧。”

在這種條件下,死亡甚至是最好的結局。

朗姆看着沉默的琴酒,手臂上還殘存着方才與對方打鬥後的餘震和痛感,讓他更加篤定要讓琴酒站在自己這邊。

不僅是因為對方的武力。

身處局中的琴酒或許沒有發現,尊尼獲加對他是沒有殺意的。也就是說,有了琴酒,憑借着尊尼獲加的這份可笑的軟弱還是什麽的,他也能極大幅度地提高勝率。

于是他沉下臉道:“而站在我這邊就不同了,Gin,站在我這邊,等這次的事件過去,你依舊可以是組織的Boss,獨一無二的首領。”

當然,能不能活下來是另一個問題。

但朗姆循循善誘,試圖以財富、以權柄來将組織的Top killer給俘獲。

——既然尊尼獲加是以同樣的條件誘惑琴酒,那他想必也能夠成功。

一室寂靜。

銀發的野狼側過臉,墨綠的瞳落在不知是如何情緒的棕發青年的身上。

“你還想說什麽。”

他問。

朗姆皺起眉,急迫地大喊一聲:“Gin!!”

但沢田綱吉沉默了下來。

再擡頭,那雙蘊藏着火焰的眼睛便寬和而溫柔、甚至帶着些無奈地看向了琴酒,金紅色的光芒璀璨而明亮。

“選擇他還是我都随你。”他輕聲說道,“你是自由的,Gin。”

于是下一刻,一顆子彈擦着他的臉畔糊了過去。

朗姆大喜。

沢田綱吉巋然不動。

那顆朗姆射來的火焰甚至沒能近他的身,而琴酒的這枚卻是擦着他的臉頰過去的。

火熱的岩漿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不知是否是錯覺,沢田綱吉覺得自己身體裏的火已經随着這點火焰燒到了外界。

他不會被燒成傻子吧。

沢田綱吉甚至抽出了空隙思考這個問題。

然後他晃了晃腦袋,像是一只獅子在抖動自己的毛發。

而朗姆狂喜着許諾琴酒無數好處——只要他能夠将沢田綱吉這個大逆不道的叛徒給斬于馬下。言語之間,已經将烏鴉的身後遺産哥倆好地分了個盡。

沢田綱吉忍不住嘆息。

“你看,這就是你的心腹。”他說道。

正在滔滔不絕的朗姆驟然卡了殼。

一道暗門在他的身後打開。

一個操縱着輪椅的烏鴉面具經過了這個挾持着通善的家夥,冷漠地道了一聲“蠢貨”。

朗姆應聲倒下,而在這瞬息之間,烏鴉走到了琴酒的身後。

“讓你見笑了。”

他如此說道。

這次沒有變聲器了。

沢田綱吉微微虛着眼,借着燈光觀察這個真正的“烏鴉”。

烏鴉穿着黑色的禮服,看起來很精神,但卻難掩老态。

與那個誇張的、像是頭套一樣的烏鴉面具不同,這次這個烏鴉帶着的是一個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頰,卻露出了老态龍鐘的下半張臉。

控制着電動輪椅的手也同樣裸露在外,與街道上任何一個路過的老者毫無不同,像是幹枯的樹皮。

這才是“烏鴉”的真實面目。

近身的時候沢田綱吉就察覺到了不對,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烏鴉”絕對不是人類。

在排除了不知道為什麽會蹦出來的外星人之類的奇怪的選項之後,沢田綱吉鎖定了剩下的答案,在頭昏腦漲想着要不要試探一番的時候,利索地出了手。

“鄙人烏丸蓮耶。”烏鴉說道,很是紳士地微微彎了彎身。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

然而對方躲在了琴酒的身後——朗姆能夠看出沢田綱吉和琴酒之間的羁絆讓前者對後者難以下手,作為他的上司、更能玩弄人心的烏鴉自然也是如此。因此這裏大概是整個房間之內最為“安全”的地方。

他看着沢田綱吉,露出了一個笑容。

“介于我行動不便,就讓我在這裏與您對話吧。”

——雖然這樣說着,他的言語之間毫無抱歉的意思。

沢田綱吉看着他,疑惑于烏丸蓮耶還有什麽要與自己溝通。

烏丸蓮耶看着他,雙手交疊在身前,雖然已經老去,但姿态卻依舊端正,依稀能夠窺見年輕時候的風姿。

沢田綱吉皺眉:“你要跟我說什麽?”

他直截了當地問。

烏丸蓮耶就笑。

“我以為您會想跟我聊聊的。”他說,“關于您所使用的火焰,您不想知道它從何而來麽?”

沢田綱吉:“?”

烏丸蓮耶見他不說話,便不在乎地笑了笑,繼續說。

“如果我的研究結果沒有出錯的話,來自于您身後的那塊石板——我習慣将它成為【原初之板】。”

聽見這話,原本被烏丸蓮耶一串文绉绉用詞弄得想要再來一次火烤烏鴉的沢田綱吉皺着眉看向了石板。

與在玻璃房外的遙遠一窺不同,這次他能夠更加近距離地觀察這塊石板了。

按捺着體內的共鳴,沢田綱吉看見了石板上圍成了圓環的奶嘴的形狀。

是……彩虹之子?

他沒忍住伸出了手。

體內的火焰越發奔騰了,像是即将呼之欲出。

看着他這幅入迷的神态,烏丸蓮耶不由瞪大眼勾起唇角。

快點、再進一點。

烏丸蓮耶的內心無聲地催促。

沢田綱吉潛意識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但就像是源自靈魂深處的吸引力讓他絲毫沒有躲藏的餘地,他伸出手,觸碰上散發着神奇魅力的石板,眼底金紅色的光芒微微閃爍着,火焰幾乎不受控制地從指間流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麽了,您引以為豪的火焰怎麽突然竄出來了。”

烏丸蓮耶看着這幅場景,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轉動着輪椅,從琴酒的身側邊出來了些——是的,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忘将自己掩藏在安全的地方。

沢田綱吉努力控制着火焰,往日裏乖順如綿羊的火焰像是發了瘋的黑山羊一樣四處亂撞,傾入石板之中。

“你做了……什麽。”

他艱難地問。

烏丸蓮耶道:“我做了什麽?什麽也沒有做哦。”

作出思考的模樣,觀賞着棕發青年被他引以為傲的火焰拖累的過程,烏丸蓮耶惡意地笑了出來。

“或許,我只是稍微讓您和【原初之板】的共鳴度調高了些。”

他說道,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些微的癡迷色彩。

共鳴。

與【生命之火】的共鳴向來是組織研究的重要課題,他說出這個詞彙,沢田綱吉便知曉了自己的失控之處在哪。

他雙手握住石板,能夠感覺到體內力量的流失。

那些在死氣狀态下被壓制的身體的痛楚也逐漸浮上水面,不僅是頭昏腦漲,四肢也前所未有地乏力,就像是當年被Reborn給拉到西伯利亞和熊搏鬥那次,他被等急了的家庭教師來了一槍,全身**的在大學中征服了野熊。

然後就陷入了重感冒。

現在的感覺就和那時候很像,甚至更加痛苦。

最大的不同是身邊既沒有壞心眼的家庭教師,也沒有可以信任的同伴。

這讓努力堅強的教父先生難得感到了委屈。

而烏丸蓮耶在狂笑。

他看見氣勢強大的教父躬下腰,像是被迫折斷腰的野獸,心中的施虐欲和野心即将完成的狂喜席卷了全身,令他幾乎可以說是坐立難安,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從輪椅上站起,表演一個醫學奇跡。

“很痛苦嗎?”他嗬嗬笑着,嗓音像是破爛的風箱拉出來的,“痛苦就對了,生命的能量被抽取當然是痛苦的。”

“不過沒關系,痛苦很快就結束了。”他微微俯下身,笑意布滿了整張臉,“因為你就要死去了。”

“當然這也沒關系——即使死去,你也還會活着。”他按下一個按鈕,剛才他走出的那面牆徹底打開,露出一個巨型裝置,不知記錄着什麽的數據跳動着,裝置頂端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罐一樣的東西,中心放着一個和沢田綱吉手中石板一模一樣的石板,懸浮在空中,仿佛能夠看見屬于沢田綱吉的火焰圍繞在其中。

而這個裝置的最下方是一個座椅,烏丸蓮耶拍拍琴酒的手,親昵地叫他“阿陣”。

“将我推過去吧,Gin(陣)。”他說道,“尊尼獲加已經不足為慮了。”

琴酒沉默了下。

他收下了槍,像是被馴服的野獸,雙手握上了本可以用電池驅動的輪椅的把手。

“他要死了。”他說道,不像是問話,反而篤定。

烏丸蓮耶就笑,帶着些微妙的縱容。

“是的,他要死了,不論是誰被抽幹了生命能量都會死的。”他說道,“你知道麽,我尋找像是他這樣的人已經找了很久了。”

他擡起頭,望着這個巨大的裝置。

“這個東西,從拿到石板開始,我就在着手制造,用了三年,總算做出個能用的。”烏丸蓮耶說道,“它能夠将從尊尼獲加手中吸納的生命能量注入我的身體當中,有了新的能量,我已經死去的細胞會重新更新,讓我身體的機能回到從前。”

“不過我的身體對這種能量的吸收力不算高,十能存一便是極限。最好的載體還是能夠看見火焰的人——例如說尊尼獲加,他的身體是極好的載體。”

這樣說着,他遺憾地向後看了一眼。

“所以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你知道最好的步驟是什麽嗎,陣。” 他問道。

琴酒沉默着,但烏丸蓮耶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反饋。

他說道:“是在讓我重新獲得活力之後,如果尊尼獲加的身體還未死亡的話,我們就将他封凍起來,制造一個軟體、或者芯片,不論什麽,将我的精神與記憶注入他的大腦——這樣,那副強大的軀體就是我的了。”

琴酒終于開了口:“那樣的話,您就能夠獲得永生了嗎?”

他問道。

烏丸蓮耶像是聽見小孩子提問一樣笑起來。

他不再解釋了,敷衍地說道:“是的,只要能夠這樣,再得到尊尼獲加的身體,用那副強大的、年輕的軀體永生下去,才是最好的。”

已經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烏丸蓮耶已經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

沢田綱吉聽見了這一切,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原本就頭昏腦漲,再加上大量火焰的流失,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虛弱了下來。

在恍惚之中,一道聲音刺破黑暗抵達了他的耳邊。

“喂,聽清楚了吧。”那個人說。

沢田綱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閉了閉眼,毛絨的手套在手間變換成戰鬥的形态,再次睜開眼,一切的不适都被他強硬地壓制了下去。

他呼出一口氣,手中嘗試性地開始釋放炎壓。

烏丸蓮耶依舊在幻想之中,他已經看見了自己健康而強健的未來,卻發現自己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喂,陣,快一點。”他壞脾氣地說着,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不對,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他回過頭,看見銀發青年微微揚起的下巴,和漫不經心抵在太陽穴邊的伯|萊|塔。

他甚至不知何時掏出了七星,單手抖出一根煙,目光錯過震驚的烏丸蓮耶,落在前方,甚至仿佛預想到即将發生的事情一般勾起了唇角。

身後,巨大的火焰迸發而出,擦過兩人頭頂,像是一顆巨大的流星撞入了他們身前的巨型裝置。

在澎湃的火光之中,手中揮舞着火焰的青年憑空飛起,黑色的披風翻飛,在空中留下耀眼的弧度,奪下驟然墜落的石板。

烏丸蓮耶氣急敗壞地瞪向琴酒。

“你!!”

而銀發的青年則看着火焰之中的背影,嗤笑了一聲。

【“不會讓你死的。”那段兩個人共同的記憶中,他說,“或者,一顆子彈。”

——只要接過這顆子彈,那麽之前有過的龃龉——管他是背叛還是謊言,都一筆勾銷。】

這是琴酒做過的最爛的一筆生意。

他看着棕發的青年從火焰中走來,低頭叼了一根煙在嘴裏,扔開空掉的煙盒。

等到對方過來,他像是以前一樣招了招手,在對方茫然的目光中夾下七星,別了別頭。

“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