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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玄明的道行看不出木牌上的異常,只是見傅眷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紅線與木牌,他心中也多了幾分懷疑。他并沒有去觸碰懸挂在桃花樹上的結緣木牌,而是花了二十塊錢在不遠處的小攤子上買了一張木牌和筆,走到了傅眷的跟前,聳了聳肩,故作輕松道:“試試嗎?”
傅眷聞言擡眸,定定地望着王玄明不說話。
王玄明讪讪一笑,在傅眷沉靜的視線下,那點兒小心思仿佛無處遁形。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借以掩飾自己的尴尬,指尖在木牌上摩梭一陣,他道:“是桃木制成的。”在《典術》中記載:“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壓伏邪氣者。”它又名“降龍木”“鬼怖木”,有震災辟邪之效,道廷中不少法器都是用桃木制成的。
傅眷淡淡道:“可能就是因此忽略了。”這結緣桃木牌上有一股讓她很不舒服的氣息,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親身犯險”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她不想因為此事與王玄明有因緣糾纏。思忖了片刻,她也從包中取出了勘測風水之用的羅盤,開始檢測狐仙廟中“炁”的流變。
傅眷的拒絕在王玄明的預料之中,盡管如此,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與惆悵。聽着有人喧嘩聲,他吐出了一口濁氣,轉頭走向在廟外擺攤的老者們打聽“狐仙廟”的消息。
這座廟是建國之前便已經存在的,是一“胡姓”人家出資建造的,這家的家主曾被“狐仙”救過,感恩戴德之下就替“狐仙”塑金身。只是到了第二代的時候,他們就漸漸遺忘恩情,少了供奉,山與廟自然就荒蕪了。一直到了經濟向好,忙碌的人們終于願意停下腳步時,這座不算偏僻的山才逐漸地熱鬧了起來。可來人畢竟是賞花,而不是來拜狐仙。
“也就是你們這些小娃子相信什麽愛情,什麽天賜的,情情愛愛分明是靠自己争取來的。”擺攤的老大爺對游人拜廟的行為嗤之以鼻,可等到有游客走近時,他立馬變了一副嘴臉,大聲吆喝道,“姻緣符,沾過狐仙廟裏的香火,可靈驗了,要不要來一對?”
王玄明:“……”
在王玄明四處打探狐仙廟的消息時,傅眷坐着輪椅在桃花林中轉動。不管是羅盤還是那令人傾心的黑發明眸,都引來游人頻頻地窺視,可傅眷仿佛毫無感知,一心沉浸在了“炁”中。在香火鼎盛的神廟中,信仰之力彙聚使得紫氣如華蓋,然而這座狐仙廟不然。它不清正,卻也找尋不到半分邪機。
忽然間,傅眷眼前掠過了一抹黑影,她垂眸注視着顫動不已的羅盤指針,掐着決沿着南方走去,羅盤的異樣持續到了迎面撞上兩個人才停止。傅眷一擡頭就對上了姜夷光吃驚中夾雜着幾分煩躁的視線。只是沒等她細想,那複雜的視線就轉化成了一汪盈盈的春水,仿佛在訴說着纏綿的春情。傅眷不動聲色地将輪椅往後挪,拉開了與姜夷光的距離。
傅眷問:“你們來時遇見了什麽人?”姜夷光她們身上的磁場不對,很明顯沾到了一抹陰氣。
“傅眷你這是在……關心我?”姜夷光及時地剎住了那股詭異的情緒,那纏綿緋色的溫軟語調在最後幾個字說出口後變得有些陰陽怪氣。她猜測傅眷看出了什麽,她很想與傅眷好好說話,但是那潛藏在身體裏、被命運線掌控的“愛之深、恨之切”正瘋狂地拉扯着她,仿佛要将她撕成兩半。姜夷光期待着系統及時出現,用那蘿蔔——不,是用那明顯的好處來調動她的“自我”,可偏偏系統安靜得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只讓她獨自在那裏抗衡命運,與“自己”做拉扯。
陸窈窕看看傅眷,又瞧瞧姜夷光。她有些害怕那寂寂的、幽邃的深沉眼神,可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站在姜夷光那邊,抿着唇閉嘴不言。
傅眷對姜夷光的耐性如針孔,她所剩不多的關心在姜夷光那放肆而輕佻的眼神中消弭,她沒有半分與姜夷光多說話的打算,驅動着輪椅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姜夷光驀地伸手抓住了手推把。傅眷眉頭一皺,她一轉頭就與姜夷光來了個對視——那是一種如見洪水猛獸的避之不及!跟過往的死纏爛打截然不同。傅眷皺眉,不待細想,就聽見姜夷光的聲音響起。
“上山的路上碰到了一個穿着白色衛衣的女人,她的手腕上挂着一根姻緣繩,還有個小狐貍裝飾品。她的面色不太好看,有些蒼白,像是生病了。”姜夷光仔細地回憶了一陣,又說道,“還跟我們借手機說要打電話。”
傅眷神情凝肅,詢問道:“借了嗎?”
“沒有。”姜夷光搖頭,陸窈窕倒是心腸軟,可她不是。她要是個熱心人也不至于面板的俠義值停留在“1”這個數值了。
陸窈窕補充道:“我們幫她給山下的景區管理人員打了個電話。”
傅眷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姜夷光瞧着她的神情,沒忍住道:“你要下山看看?”
傅眷聞言面色微沉,冷浸浸的視線在姜夷光臉上轉了一圈,她冷淡道:“是。”
姜夷光灼灼地凝視着傅眷,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她的面上籠着一抹緋色,與那爛若雲霞的桃花相映襯。她不說話,可誰都能從她熾熱的眼神中讀出她的心。
陸窈窕猜測姜夷光要跟着傅眷下山,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這狐仙廟是遇孽緣來的。
哪知姜夷光松開了手推把,她慢吞吞地拉開了與傅眷的距離,朝着她揮了揮手道:“那再見。”
傅眷抿唇,眸中浮現了一抹困惑。
可到底是對姜夷光的不耐煩占據了上風,她沒有閑心去揣測姜夷光這幾日的反常。
姜夷光目送着傅眷離開。
陸窈窕捋了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望着有些詭異的姜夷光:“姜姜,你、你是不是染上髒東西了?”她會放棄和傅眷獨處、“照顧”傅眷的機會?真是邪門。
姜夷光替自己辯駁:“你不覺得她很危險嗎?”如果系統說得是真的,那在小說裏,她的命運就是跌進鬼窟死無全屍,而傅眷只是冷眼旁觀——光是想象這樣的場景,她就不寒而栗。知道這是“罪有應得”的結局是一回事,而能不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你也知道害怕了?真是稀奇。”陸窈窕啧啧嘆道,她早勸過姜夷光,可惜那番赤忱之言被對方當作耳旁風,為了友誼長久,她選擇了緘口不言,沒想到姜夷光突然就幡然醒悟了。“那幾天在家的時候不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吧?”陸窈窕突然想到了姜夷光額頭上的傷口。難不成不是自己跌的?而是傅眷來了個火山大爆發?
姜夷光睨了陸窈窕一眼:“別胡思亂想。”她拍了拍袖口的落花,沿着石階向着狐仙廟走去。她雖沒有學到母親的本事,但是還記得母親的囑咐,路遇“淫祠”不可拜,而狐仙廟這等存在在玄門眼中就屬于“淫祠”。
“人還挺多。”陸窈窕對狐仙廟也是好奇居多,她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忽地小聲笑道,“要是一個人每天帶着不同人來廟裏拜,也會結緣嗎?”
姜夷光:“……”她輕輕地拍了拍陸窈窕,“大小姐,收一收你的腦洞。”
陸窈窕反抓住姜夷光的手,面上的興奮之色不減:“那兒有木牌挂着。”姜夷光可不想跟她一起幹這容易挨打的事情,在兩人拉拉扯扯間,一道清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們來求姻緣?”
姜夷光打了個激靈,轉過頭有些困惑地望着三米開外那長相有幾分眼熟的長發女人。
陸窈窕松開了姜夷光,她跟來人熟稔,見了她便綻出一抹甜甜的笑,答道:“是呀。”頓了頓,又問,“學姐,今天沒課嗎?”
她的這一聲“學姐”倒是勾起了姜夷光的記憶,那無名的陌生人臉上重新貼上了“謝清都”三個字。
“沒課。”謝清都言簡意赅,她的視線始終落在了與姜夷光距離極近的陸窈窕身上。
陸窈窕被她專注的視線望着,又想起在車中看到的東西,無端地升起了幾分不适應來。她悄悄地掐了把姜夷光,希望她說些什麽打破寂靜。姜夷光抿了抿唇,解釋道:“我們是來看熱鬧的。窈窕她封心鎖愛,不求姻緣。”
陸窈窕:“……”
謝清都目不轉睛地看着陸窈窕,将她與姜夷光的小動作收入眼中。她彎了彎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容:“三月桃花開得不錯。”
陸窈窕眼皮子一跳,心中驀地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仿佛迎面吹來的風都冷森森的。她悄悄地貼住姜夷光,勉強地笑道:“是挺好看的。”
姜夷光心中突突的,可神色泰然不變。
她接過話茬,問道:“學姐一個人來賞花嗎?你的女朋友呢?”
謝清都笑意更濃,連那清冽的聲音都輕軟了幾分:“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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