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她心慌慌

? 四角胡同韓府,安靜祥和。

裴真坐在裏間的小桌前,将六只被她擺放零散的茶杯,一個個放回了茶盤。

韓烺日常公辦的指揮使司地段有官兵把手,來往查問甚是嚴密,錦衣衛內南北鎮撫司均有駐紮,想入韓烺公務用房查探簡直如同登天,她方才用幾個茶碗比拟了一番錦衣衛的情況,結果堪憂。

這也就罷了,只是不知到底要尋的東西是否存在,又以何等方式存在。若能知道一二,也好行事。

裴真将最後一個茶碗放進了茶盤中,外間門簾被人撩開,韓烺腳步聲傳了進來。

自那次她不小心睡着,被他抱回了床榻,他之後再進屋子,常不讓人通傳,還像是怕驚擾了她一樣,可實際上,她越發地提醒吊膽了。

她又将茶碗挪出來一只,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嘴邊,韓烺已經到了她身後。

“夫君輕功甚好,行走如貓兒一般。”她思若無意地說了一句,見他笑着上前,聽他道:“承蒙夫人誇贊,對得起練功那幾年吃得苦了!”

那嘴角高揚着,垂眸看她的目光盡是缱绻,裴真想起那句“為夫”,半個身子又不自在起來。

可那要留人又自稱為夫的小豆子卻似故意一般,竟湊到了她身後,一手按住她左邊的桌面,另一只手一伸,捏住了她抵在唇邊的茶碗。

他這般姿态,如同将她圈在懷裏,那雙狹長的眸子看住了她,看得裴真連剩下半個身子,也都僵了起來。

這哪裏算完?他捏住裴真嘴邊的茶碗朝着裴真颔首,勾起的唇輕起,“同夫人讨些茶水喝。”

言罷徑直将茶碗奪了過去,正就湊在裴真方才抵在唇邊的那片杯沿,小啄了一口,臉上笑意更濃了。那笑意順着他的彎腰靠近在裴真臉前,裴真只聽他聲音極輕地道了句,“夫人喝過的茶水就是甜。”

裴真差點想道一句“差不多得了”,不過她沒有,極力忍了,卻沒忍住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小豆子,這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呀!

說留下,稱為夫還不夠嗎,還要同她這般親昵作甚?只是他靠得這般近,一呼一吸她察覺入微,她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心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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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別被他唬住了去,她是潛入他身邊執行任務的!

裴真極力忽視韓烺的靠近,擡手指了一旁的凳子讓他坐下,“夫君定是口渴了,坐下喝杯茶水吧。”

她挺直腰板坐着,指着凳子請他,卻不敢擡眼去看,韓烺眨了眨眼,一眼看穿她是又怕又無計可施,只得假裝鎮定地請自己喝茶。韓烺覺得可以,只要她沒嚴厲地推開他便是好的。

他就知道,她雖沒一口應下,可也沒确定拒絕的。

韓烺并不太過勉強,将凳子往她身邊拉了過來,才挨着她坐了。

裴真小小松了口氣,倒了茶水遞過去,眼角瞥見他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自己身上,趕忙開了個話頭。

“夫君明後日可要去衙門當差了?”

韓烺笑着點頭,“明日再陪夫人一日,後日再去。”

裴真聽着心道何不明日去,好歹讓她松口氣,念頭一閃便聽他道:“我見夫人胃口甚好,明日夫人若嫌悶,咱們可以到街市小逛,吃些京城名吃。”

裴真見他真心邀約,暗倒正好,明日出門正方便了啞巧和未英同外邊兄弟聯絡,趁此時布置一番過幾日探查錦衣衛的事項。

她點頭道好,很給面子地笑了笑,韓烺瞧得心下松軟起來,同她道起京城的名吃。

裴真起初還細細聽着,只是他說得多了,她也記不住,神思漸漸飄忽,想到方才憂慮的那樁事上來。

若是能從韓烺口中直接知道他們要查探的事,豈不是比闖入錦衣衛,容易一百倍?

她這樣一想,不甘心起來,想要出言一試,恰好韓烺說到了從前剛進錦衣衛的事。

“......我想着京城還有我不知道的好羊肉館子?同周頤約了去吃,真沒想到,離着半條街遠便聞見那羊肉香味,勾人的緊,進去看了,鋪子門前支了口大鍋,一鍋羊肉湯熬得白亮,委實饞人。我同周頤一人喝了兩碗才罷。只是這天氣越發熱了,羊肉燥得厲害,夫人身子尚虛,待秋裏夫人好的差不多了,定帶着夫人過去!”

前面他說的那些京城名吃,自然是不帶重樣的,可話到了後頭,都要留一句回頭再帶她去吃,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安排從明日一口氣排到年底。

裴真只是笑而不語,等他說完這句,才點頭道了好,話頭錯開些許,“夫君同周大人是多年的情誼了。”

韓烺說那是,“打小便識得,我剛到錦衣衛時,他且不服氣,提着劍前來挑釁,輸了幾回,便老實了。”

他以手撐頭,閑閑地說着,目光至始至終落在他的夫人身上。

裴真盡量忽視他的目光,想着自己心中的事,順着問了下去,“那會兒周機周大人還是錦衣衛北鎮撫使吧?”

甫一提到周機,韓烺神色一怔,垂了垂眼眸,才道:“是,本來這北鎮撫使之位,衛所裏都是看好周頤的,被我截了胡。”

裴真曉得他外出三年,回京那日便已經成了錦衣衛的人,正是周機看重他提拔了他。這話說到這裏,再往後問便有些深了,可也觸到了裴真此行的目的。

她心裏的猶豫如日光下的露水,瞬間消散,“聽聞周指揮使被江湖匪寇所殺,确有此事?總覺得不可思議。”

此話一出,房中靜了一靜,燭火噼啪一聲響,好像黑夜中的兩把劍瞬間相擊,靜谧下掩着驚心。

裴真聚精會神,見韓烺側了側身,目光從她身上掠了過去,落到了茶杯之上,沉默半晌,“是不可思議。”

他惜字如金,裴真曉得他是不願多言之意,可這樣好的機會,不試一試怎麽能甘心?

“夫君可有細查?可有......結果?”

裴真的手不禁攥了幾分,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然而韓烺的眉頭皺了起來,日頭西沉,韓烺周身之氣如房中的光亮,一寸寸沒入昏沉。裴真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一下快過一下。

“有。”

他突然吐出一字,這一字雖輕卻猶如擂鼓,裴真整個人都繃了起來。目光朝他投了過去,期待着他接下來的話,可那雙唇卻緊緊抿了起來。下一息,他開了口,卻岔開了話。

“茶水涼了,我讓人再沏一壺來。”

裴真暗道可惜,知道今次自己再沒有機會了。韓烺不願意說,她當然不能再問,這次铤而走險,至少得來了他那一個字——“有”。

既然有,錦衣衛是必探無疑了。

裴真一顆心又沉了下去,聽着韓烺叫了人,只是前來回話的卻是個小厮。

“爺,夫人,梅花胡同的大太太、大爺和大奶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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