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光明與黑暗

洛基走進那熟悉的宮殿時，奧丁已經離開了。

“我的孩子。”弗麗嘉抱了抱他，一如既往地慈愛和包容，她面對自己的兒女們永遠是溫和的，“去看看她吧。”

洛基只看了她一眼，低垂的眼眸裏掃過一層淡淡的陰霾。

“別擔心，母親。”他溫順地如同什麽都沒發生的幾年前，仿佛那個甜蜜的小王子又回來了。但索爾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他們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索爾對洛基的沉默有些不安，他皺眉問：“怎麽了？”

洛基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聲。那是一聲純粹的笑，不帶有他回到阿斯加德以來言語裏時時刻刻藏着的嘲諷，卻莫名讓索爾感受到一股寒意。

“沒什麽，我親愛的哥哥。”他薄翠色的眼睛望向了別處，聲音有些沉悶，“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什麽？”

“我們的父親，他所最重視的東西，果然不包括我們。”他面無表情地敘述着，“我、布拉绮，不管是不是他親生，都是一樣的。而你，唯有你，他重視你所代表的意義大于你本身。”

“我本來還很妒忌，現在突然不那麽妒忌了。”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諷般的微笑，邪性、薄涼，還有幾絲悲哀。

索爾握着錘子的手緊了緊，他也不知是不自覺的氣憤多一些還是迷茫多一些，只能盯着洛基，示意他說出真相。

“你知道為什麽布拉绮消化不了那部分能量嗎？她的力量來源于光，應該具有比我們更強的包容性。”洛基頓了頓，說，“她的力量并不完整，并且是被人為分割的。”

“誰做的這件事？！”索爾面對鎮定的洛基，內心突然有了一種荒謬的預感。

洛基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很容易就猜到了，不是嗎？”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索爾深呼吸，努力保持鎮靜，他不能失手在她妹妹昏睡的時候用雷劈了她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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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因為潛在威脅。”洛基毫不猶豫地回答，“布拉绮是純粹的光，但是有光必然有暗。”

索爾皺着眉。

“我們大膽假設，原本誕生的應該還有一個黑暗神，而且黑暗大大勝過光明。但是布拉绮比我們想象的要堅韌，在母親孕育孩子的過程中反撲了。光明不留餘地地吞噬了黑暗，但黑暗并不會因此消失。”洛基回憶着什麽說到，“他就藏在布拉绮身上。”

“他？！”索爾大為震驚，難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

“好吧好吧，她她她。”洛基不耐煩地說，“他們早就融為一體了。布拉绮既身具光明也身具黑暗，大部分時間她由光明神的一面主導，但是黑暗神的一面也是會顯露出來的。”

索爾咽了口口說：“那個狀态的布拉绮······是怎麽樣的？”

洛基的臉上浮現出懷念的微笑，但那微笑有些僵硬也有些假：“那是個小惡魔。狡詐，冷酷，愛說謊。”

索爾抽了抽嘴角：“怎麽聽着像是你自己？”

“相信我，那個時候的她比起那個時候的我，在這方面完勝。而且那個狀态的布拉绮強到不可思議。”洛基聳肩，“她只在我面前出現過幾次，次次印象深刻。再後來我就沒見過那樣的她了，布拉绮又變成了那副純粹的、溫柔可愛的模樣。”

“父親封印了那股力量？”索爾問。

“顯而易見。但是光明和黑暗一旦曾經相互依存，要再分開就很是不情不願了。”洛基嘆氣，“如果奧丁放任她身上的黑暗與光明此消彼長，那她的力量就會在這碰撞和鍛煉裏越來越強大。但是平常的布拉绮還好說，一旦她轉變成另一個狀态，強大力量就意味着強大的威脅。”

“我們的父親過于相信一個人的本質決定一切了，卻沒自信給予我們其他的牽絆和束縛。我不知道他的固執和恐懼——我們暫且稱之為恐懼吧——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但是，為了他心目中的安寧，犧牲掉女兒的某一部分能力或者失去某一個面貌的女兒似乎根本不需要猶豫。”

“你看吧，即使到了現在，布拉绮那麽需要這部分力量，他也不願意釋放它。“洛基總結道。

“那我們去釋放它。”在洛基驚訝的眼神裏，索爾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保障阿斯加德的安全，但在這之前我也要保障我家人的安全。”

洛基眨了眨眼，無奈地扶額：“好吧，哥哥。”他注視着宮殿外的繁星，道，“我得承認，你比我們的父親要強上一些。”

他們來到奧丁的金宮，兩人合作越過重重的守衛，居然還挺順利地進入了洛基口中存放“鑰匙”的禁地。

“洛基，你為了這一天到底計劃了多久？”索爾手中拿着一把金色的鑰匙，只要把它帶到布拉绮的身邊敲碎就能解除封印。但是洛基對如何将鑰匙投出這裏如數家珍，他又覺得有那麽幾分不對勁的意味了。

“你覺得我會害布拉绮嗎？”洛基給他一個白眼。

“好吧，你不會。”索爾立刻做出了判斷。

洛基和索爾帶着一把鑰匙出現在布拉绮的床邊。沒有母親守着，她的夢境似乎又開始變得難熬起來，整個人蒼白地有些透明。

洛基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說：“争氣些。”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點頭，索爾把鑰匙重重擲在地上，看似純金打造的鑰匙卻輕輕巧巧地被折斷了。

無形的風浪以他們為中心，一圈一圈擴散開，宮殿裏的陳設和彩繪的琉璃窗碎了滿地。

床上的布拉绮卻連頭發絲也沒有動一下。只是她那頭淺棕偏金色的長發，從發尾開始，慢慢變成了黑色，顯地她的臉頰尤為白皙。

她的上半身從床上立起，雙手稱過頭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發出了一聲食飽餍足一般的喟嘆。

細密的睫毛顫動，一雙深邃的黑色雙眸睜開，她微微擡眼，流露出幾分優雅又妩媚的氣息來。單薄的身子看着很是脆弱，卻缭繞着一股不可忽視的危險。

“好久不見了。”她盯着洛基，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如同劃過砂紙一般沙啞。

她對着他們展開了懷抱，索爾高興地走上去想擁抱她，卻被僵硬的洛基拉住。

“······咱們快跑。”洛基白着一張臉說。

“？”索爾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麽，耳邊“嗖”地一聲掠過一道風聲。洛基匆忙地把他按到在地上，兩人就地滾了一圈，然後默契地逃跑。

索爾匆匆回頭看了一眼，黑發黑眼的布拉绮手中幻化出無數箭矢，在沖他們微笑。

一股寒氣直沖他的後腦勺。

“洛基！！！你沒告訴我另一個布拉绮想殺了我們！！！”

“她可不只想殺了我們。”洛基露出一個盡在不言中的微笑，索爾瞬間又體會到了被捅腎的微妙痛楚，又有了一種想要揍弟弟的沖動。

就讓我們的父親體會一下熊孩子的憤怒吧。洛基一邊被憤怒的哥哥扯着逃亡，身後妹妹的箭矢如雨般從天而降，他居然有點想大聲發笑。

索爾并不想和布拉绮動手，幸災樂禍的洛基也指望不上，他們只能做每一個闖了禍的孩子會做的事情：回家找爸爸。

杵着權杖的奧丁：······

“父親。”索爾把洛基扯到自己身後，暫時隔離父親銳利的視線，“這件事情我也有錯。是我和洛基合力把她喚醒的。”

奧丁板着臉扭過了頭。宮殿的一角屋頂已經被布拉绮轟塌了，神王有些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飛舞，露出了愈加明顯的上揚的發際線。

索爾突然覺得有些心虛，而洛基的臉上則是掩飾不住的期待。

“快住手。”奧丁厲聲道。

站在遠處的“布拉绮”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臉龐如古井無波，眼睛裏卻仿佛燃燒着黑色的幽戾鬼火。

“我和她共用一具身體，有相同的力量源泉。”她慢條斯理地往空中一抓，顯形的巴爾德爾在她手中漸漸染黑，弓弦之間，纏繞的荊棘組成了一支弓箭，烏黑的箭頭黯然無光，仿佛渴瀝鮮血，“光與暗，本該是最親密的伴侶，彼此最忠誠的護衛。她将永遠銘記我，不會與我再次分離。”

她平靜到仿佛自言自語地說着，字句間滿是肅殺：“你們休想再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請你冷靜，我們談談。”索爾高喊道，“我們不想和你起沖突。無論我們那一方勝利，受傷的都會是布拉绮。”他說着噎了一下，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她不也是布拉绮嗎？！

“布拉洛，為了區別我們叫她布拉洛。”洛基好心地低聲解釋道。

“談一談？”布拉洛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是你們先欺騙我，封印我，我們之間還需要談嗎？”

“欺騙？”索爾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布拉绮一直盯着洛基，他也轉頭去看他，“嘿！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你別這麽看着我！”洛基低吼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偶然間學習到了來自父親的某個封印方法，他只是想讓這個可惡的、老是想要獨占布拉绮的家夥安靜幾天。

最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父親這個封印恐怕一開始就是為布拉洛準備的。因為它實在太恰到好處、太堅固了。

“我知道，你們不需要一個黑暗神，只需要一個光明神。我真慶幸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出生。”布拉洛咯咯笑了起來，比起一個個體她更像一個副人格，“否則我一輩子都要在不甘和妒忌的火焰裏掙紮了。現在就很好，我擁有我的光，我們誰也別想離開誰。”

“可是布拉绮需要的不止是你。”洛基飛快地接上她的話，“她需要家人，需要我們。”

布拉洛的笑瞬間僵住，嘴唇抿了抿。

“······沒關系的，只要我殺光你們，她身邊只有我，那麽她就再也離不開我了。”她舔了舔嘴唇，“對，就是這樣。”

“不可能的，雷神和奧丁聯手，你殺不了我們。”洛基又開始捅刀，“何況她在地球交了一堆難纏的朋友，有能變綠的大塊頭、比神更狡詐的惡毒女人、滿天亂飛的鐵人等等，你能打死幾個還是未知數。”

“······”布拉洛生氣了，毫不留情地射了一箭過去，“你/他/媽給我閉嘴！”

洛基笑着跳開，好像他已經這麽幹了無數次一樣。

“住手吧，布拉洛。”奧丁蒼老了幾分的聲音響起，“我承認，是我錯了。”

他在場的兒女們紛紛微變了臉色。

“我錯在兩次猶豫。第一次是把束縛你的封印留下，第二次是在發生意外後沒有把你及時放出來。你也是我的孩子。”他說，“可是現在的布拉绮正處于危難關頭，先處理好她的事，我們再慢慢談好嗎？”

布拉洛沉默。

半晌，她擡頭，直視奧丁：“我不相信你。”

“對你有用的，哪怕是哄你開心，你也會留在身邊。但對你有威脅的，哪怕你曾經再寵愛她，你也不會再給予她信任，甚至不會再給她機會。”

她趕在奧丁開口之前道：“別試圖騙我。死亡與黑暗有着天生的感應，我能感覺到那個被你封印的姐姐。”

索爾：“······？？？！！！”

洛基：“······別看我！這我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洛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