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翻翻舊賬

黑夜。

一片霓虹燈光裏, 兩束醒目的白色遠光燈束破開了街邊朦胧的風景。跑車的車輪緊緊抓着地面，在拐彎處一個漂亮的甩尾，呼嘯着穿行過寂靜的車道。

e on, little pudding！”小醜女在尖叫中因興奮微微顫栗。她從腰間摸出雕刻着彩飾的武器，親了一口, 口紅香甜的芳香在鼻尖一閃而逝。她笑着半身攀出跑車的車窗, 挑染着粉色的金發在強烈的風中翻飛，纖細修長的手一扭，“砰砰”的木倉聲被淹沒在馬達聲裏。

與他們絢麗、瘋狂的畫風形成強烈對比的就是跟在他們身後沉默的、安靜的蝙蝠車。這輛渾身漆黑的車仿佛融入了黑夜裏, 卻有着和他主人一樣強烈的氣勢和殺傷力。

前方是一片碼頭。

小醜在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自從某天開始，蝙蝠俠對他的打擊就更沉默、更劇烈了。但他樂于看見對方游走在極限邊上。

然而這還遠遠不夠。

他嘶啞着嗓子笑了出來，手一扭方向盤，筆直地往蝙蝠車撞去。

“哐”地一聲, 車窗玻璃盡碎。跑車與漆黑的蝙蝠車相撞, 車頭如同磕上了石頭的面包凹陷了進去, 他卻渾然不覺一般仍使勁踩着油門。

蝙蝠車沉默地與他角鬥了一會兒，猛地加大了力道。

“Go！”小醜低低地喊了一聲，與小醜女一同翻滾着下了跑車。只剩下滴滴作響的□□在駕駛座上微微閃着光。

他居然是一路載着一個□□與蝙蝠俠在公路上風馳電掣。不過這也的确符合他帶着一堆手榴彈闖進各種宴會和黑幫聚會的風格。

蝙蝠俠似有所覺，用力踩下油門将變形的跑車撞進一旁的河裏。幾乎是跑車落水的同一瞬間，跑車裏耀眼灼熱的光輝爆裂開來，水面炸開了巨大的浪花。

一時間水落如雨。

他調轉車頭, 卻見小醜不見蹤影, 而小醜女站在離他不遠處的路燈下掏出口紅潦草地補了補殷紅的唇妝, 在他的側視鏡裏沖他嘟了嘟嘴唇, 笑出了一口白牙。

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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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女跑了幾步，高跟鞋踩在路面上發出登登的聲響。蝙蝠車轟然打轉，想追上去，卻見一面旋轉着的盾牌穿透黑夜，金屬反射的暗光看起來像一道飛行的影子。

“哐”地一聲，盾牌砸上小醜女的後背。她淩空飛出了幾步，重重落在了地上。

穿着夾克的隊長從夜色裏走了出來，撿起自己的盾牌。

蝙蝠俠不見了小醜的蹤跡，沉了沉眼眸，打開了蝙蝠車的車門，飛揚的黑色鬥篷在空中搖曳。

小醜女帶着模糊的笑意搖了搖頭，随即才徹底失去了反應。

隊長有些尴尬地說：“額，我已經減輕力道了。”

“我知道。”蝙蝠俠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她只是昏過去了。”

“替我謝謝複仇者聯盟，只是我還應付得來，下次就不勞煩你們了。”他将小醜女扛上肩，轉身說。

“我明白。”隊長微笑，“僅此一次。而且你放心，小醜也跑不了的。”

蝙蝠俠側目看了他一眼。

“你聽說過......簡妮這個名字嗎？”

不知出于什麽心情，蝙蝠俠兀然開口道。

“簡妮？”史蒂夫·羅傑斯那張英俊的臉上表現出的疑惑已經回答了一切。

“......沒什麽。”

哥譚的黑夜騎士得到了答案，徹底沉默了下來。轉身帶着小醜女進了蝙蝠車。

小醜在黑暗的巷道裏穿梭。

不知從哪裏傳來簌簌破空聲。他敏捷地就低一滾，只見地面上插入了幾只淡金色的箭矢，尾羽連帶着一小片空氣微微地顫動着，卻轉眼如煙般消散。

弓箭手......小醜想起了紐約那場混戰裏的遭遇，滿懷着惡意地笑了出來。

他幹脆地站了起來，沾了些灰塵的襯衫被撕裂，露出了蒼白胸膛上纏繞着脖頸的詭異紋身。

他仰頭盯住了某處，金色的眼瞳似野獸緊緊盯着心儀的獵物：“嘿，親愛的，一直躲在暗處有什麽意思呢？”

他張開了雙臂，在凄冷的月色中似乎擁抱着什麽。

小醜善于蠱惑人心，同時也是心理控制的大師。他從敵人的一舉一動裏可以分析出暗藏的情緒，就像鯊魚相隔百裏也能嗅到血腥的滋味。

惱怒，報複，還有逃避——這些無一不是可以利用的東西。連他自身的安全也是。

布拉绮知道他的套路，不打算再陰溝裏翻船一次。于是幹幹脆脆地在夜光下暴露了那張姣好的臉，面無表情地搭弓射箭，甚至沒有獵物主動送上門的興奮表情。

小醜的笑僵硬了一瞬間。下一刻，那雙眼睛裏卻炸裂出欣喜的光芒，就像落入了一顆流星。

“哇哦哇哦哇哦——多麽不可思議......”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蒼白臉色更襯出嘴巴的幾分豔色來，“我早該想到的。但是這也不能怪我，誰也不可能預測到這麽有趣的事情。如果我能預測我就會失去很多很多樂子——”

看他說着說着開始絮絮叨叨。布拉绮皺着眉忍無可忍地擦着他的臉頰射了一箭。

“你給我閉嘴。要麽老老實實等着阿卡姆的押送車來，要麽給我躺着等他們過來。”

小醜聞言挑了挑眉：“無所謂了。你知道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從阿卡姆越獄了。”

“對我來說，現在你比逃離蝙蝠俠有趣的多。”他眯了眯眼。

布拉绮的小指略微擺了擺，不打算搭理他。

“哦，別這樣，簡妮。”他微笑着說出這句話，“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否還記得你嗎？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給了你答案，這難道還不夠貼心嗎？”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主動提着一茬兒。”布拉绮不知為什麽竟然開始微笑，她重新将弓拉至身前，帶了些難得的威儀和傲慢說，“......那我們就來好好算算舊賬。”

等阿卡姆的押送車到的時候，小醜躺在地上，連笑的力氣都快沒有了。看起來是被結結實實收拾了一頓。

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默認是蝙蝠俠最近壓力太大拿小醜出出氣，也沒說什麽。

其實每個人都想怎麽做，只是不是人人都是蝙蝠俠。

小醜在被擡上急救車的時候還是神經質地扯了扯嘴角，雖然那似笑非笑毫無氣勢可言，卻還是有些瘆人。他的眼睛卻緊緊盯住了某處，唇瓣開合，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高樓之上，月光寥落。

蝙蝠俠看完了小醜被押送上車的過程，這一次他會直接被送進阿卡姆最深、監控最牢的監獄。

雖然小醜攻破它只是時間問題。

他的嘴抿了抿，下意識地重複着小醜的口型，仿佛同時咀嚼着什麽苦澀又複雜的情感——

......She has been back.

詹姆斯·戈登踏着餘晖走過滿是落葉的人行道。

他撩起外套的袖口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微風輕拂，詹姆斯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腳下簌簌的落葉碎裂聲響起，像是筆尖在紙上流連時沙沙的輕擦。

他一擡眼，露天咖啡桌上的木漆反射着溫潤的光澤。視線擦着桌邊而過，一眨眼，卻落入了某片盈盈的琥珀色之中。

她的臉龐就像一首詩。

詹姆斯·戈登坐在椅子上，深深嘆了口氣，但言語裏還是含着欣慰：“你還活着。”

這語氣裏的複雜他們倆都懂了。她還活着，簡妮·安德森自然是死了。

雖然不明白那場幻夢為什麽終究還是成了現實，兩人還是不得不探究起新的變化來。

那個鐵匣子，不知道是留在了車庫裏，還是靜靜地躺在了蘋果樹下。這些就都交給詹姆斯·戈登去探究了。

“要去見見布魯斯·韋恩嗎？”詹姆斯·戈登突然說道，“他大概也挺想你的。”

布拉绮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怎麽不知道局長先生還和韋恩集團這麽熟悉？”

“他是警局的投資人之一。”戈登聳肩，“實際上，韋恩什麽都投資，這就是他們的風格。”

“說的也是。”布拉绮忍不住笑出來，似乎是夕陽的原因，與戈登記憶中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蜜色眼眸裏光暗沉浮，蟄伏着他看不懂的、不屬于安德森的情緒，“不過還是算了。”

“那場夢境結束了就是結束了......也許不該橫生枝節。”

她笑着說。

卻見頭發花白的男人笑了笑，拿起手邊的杯子，感慨似的瞥了她一眼：“只有這個，我能以過來人的身份奉勸你們一句——

“眼前理所當然的忽略，總會成為未來的陷阱。”

“今天的會面對我們來說都很難得。”戈登笑了笑，“那麽再見了？親愛的小姐。”

“再見。”布拉绮笑着和詹姆斯·戈登握了握手。

繁星漸起。

她坐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夕陽漸漸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