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明明之前還格外積極地要找他買賬號,突然就跑了,江越越發不明白這個人究竟是怎麽回事。一開始還猜測他是不是斷線了,但等了好一陣,都沒看到他重新上線,江越才确定對方是真的下線了。

心裏雖然總有點納悶,但江越也沒有太在意,少了這莫名其妙的糾纏,總算是可以開心游戲了。

江越操控著七滅七生去打了一個小副本,好不容易找了個隊伍準備去個十人副本,人還沒齊就聽到「叮」的一聲,又是好友私聊訊息提示。

江越的興致又一次被敗壞了,趁著人沒齊說了句「對不起」就退出了隊伍,回到城裏,這才滿心不甘地打開私聊訊息,一看才發現居然不是月神之響發過來的。

那是一個叫花年墨書的女牧師,劈頭就問他:「你是不是剛才在世界上叫阿響PK了?」

江越大皺眉頭,又跟月神之響有關系?

見他不說話,那女牧師又發來訊息:「我是葉庭書,把賬號賣給你的人。你剛剛是不是在世界上喊阿響PK了?」

江越見她自報家門,心中一動:「是喊了,不過叫他也不說話,一聲不吭就下了。我問你,這人是怎麽回事?怎麽天天纏著我要賬號,你這賬號不會是來歷不正吧?」

「他什麽都沒說就下線了?」葉庭書壓根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個勁地追問。

「也可能是突然有什麽事吧。」

「那他之前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江越看著最新的一條訊息,挑了挑眉:「他找我買賬號。」

「你答應了?」

這年頭,怎麽一個游戲賬號變得這麽值錢了?江越評估了一下這花年墨書和月神之響都是騙子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動聲色地回道:「沒有。怎麽,你不會也是來買賬號的吧?」

那邊卻沈默了下來。江越納悶了,沈默,怎麽這兩個人都愛沈默!難道這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

正胡思亂想著,終於又聽到「叮」的一聲,花年墨書終於發來消息,內容卻讓江越很是愣了一下。

「有個不情之請,拜托你一定要答應!」後面還跟著一個合掌乞求的表情。

「我們又不認識,既然是不情之請,就不要說了。」江越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想繼續糾纏下去。

「人命關天,我找不到其他人,只能麻煩你了,拜托!」又是一個合掌乞求的表情。

越說越嚴重了。江越嘴角一抽,終於回了一個字:「說。」

他本還猜測這人是不是要借錢,卻沒想到訊息剛發出去,花年墨書馬上就發過來的居然是一個地址。

江越回了個問號。

「這是阿響家的地址,麻煩你到這個地址走一趟,只要看看他有沒有事就好了。要是他不開門,門口的地毯下面有個暗袋,裏面有備用鑰匙。拜托你,現在就去走一趟,拜托!」

又是麻煩你又是拜托的,江越也看得渾身不自在,可是這個要求也實在太奇怪了。

雖然他看著那地址知道是個中高檔的住宅區,估計不會有什麽謀財害命的事,但這大半夜的,突然有個陌生人丢給你一個地址,讓你馬上過去,還把備用鑰匙藏在哪都告訴你,這種堪比靈異懸疑片情節的際遇,也實在讓人沒辦法釋懷。

見他沒有回答,那邊又發過來訊息:「拜托你去看看他,車費由我來出,我真的找不到別人了,拜托……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你,有什麽事你都可以找我。」緊接著就是一串數字。

「雖然這地址離我家确實不遠,但是你讓我去看,也至少解釋一下為什麽吧?他好端端一個成年人,剛還在玩游戲呢,能出什麽事?」

買賬號的交易平臺上有顯示所在地,葉庭書既然是這個游戲賬號的賣家,江越當然不會裝傻說自己所在跟這個地址不同城。而且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很著急,江越其實已經有些猶豫了,只是他覺得他還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對方猶豫了一下,終於發過來一段訊息:

「你現在這個賬號,其實是我哥哥的。月神之響……是我哥哥的戀人,所以我沒辦法找別人。半年前我哥哥去世,阿響一直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每天登入哥哥的賬號假裝哥哥還活著。

「剛才網友給我發訊息說你在世界上喊阿響PK,你可能不知道,這是他跟我哥之間很常做的互動……他早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情緒就很不穩定,你又說你拒絕把賬號賣給他,我怕他看到你在世界上的喊話,會一時想不開。」

這個解釋完全把江越震撼住了,這種比小說還狗血的情節,活生生擺在他面前時,因為看起來實在太像說謊,他反而忍不住信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你要把賬號賣了?為什麽不自己去看他?」

「我不希望阿響一直這樣下去,想著幹脆斷了他的執念吧,就擅自把賬號賣了。我現在人在外地,雖然已經訂了機票回去,但是飛機是明天早上六點的,我又實在擔心阿響。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真的沒辦法了……」

解釋一個比一個周密,雖然實在太狗血了一點,看起來卻沒什麽漏洞,江越遲疑了一下,終於道:「好吧,我去。」

「謝謝!」花年墨書馬上回了一個感激的笑臉,好像覺得一句謝謝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感情,又一連發來好幾條感謝信息,并加上一句「有什麽事請跟我聯系」。

江越也沒跟她客套,把地址和電話號碼記好,關了計算機換好衣服,就開車按著葉庭書給的地址一路駛去。

地址離江越家确實不遠,不過二十分锺車程。江越把車停好上了樓,最後人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有點忐忑。

到底是将信将疑,這貿然找上門,不說對方是不是有不軌企圖,光是這屋子裏住的是什麽人就不好說了。萬一對方是耍自己的,随便說個地址,自己半夜找上門來,等屋主出來開門一問,這實在不是什麽好解釋的事。

江越遲疑了一陣,突然看到門前的地毯,心中一動,幹脆蹲下将地毯翻過來,仔細地找了起來。好不容易在角落裏發現一條縫,探指進去,果然如葉庭書所說的有一串鑰匙,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氣,把鑰匙塞回去,站起來去按門鈴。

門鈴聲隐約從屋裏傳出來,江越按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有人來開門,想起葉庭書的話,江越的心也一下子懸了起來。

又等了一會,江越咬咬牙用鑰匙開了門,只見屋裏一片漆黑,怎麽看都不像有人在。

「有人在嗎?」

沒有人回答,江越等了一會,又喊道:「有人在嗎?我要進來了。」

還是沒有人回答,江越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在門邊摸索,好一會才找到開關,把燈打開。

燈光亮起,江越才看清楚這是個設計精致、卻很有生活氣息的客廳。沙發上成對的抱枕,櫃子上精心擺設的合照,桌子上成對的杯子……處處都透露著溫馨和甜蜜。

想到葉庭書的解釋,江越不禁皺了皺眉。如果那是真話,如今被留在這個屋子裏的人,天天面對著這一切,真的能支撐下去嗎?

如此想著,他一邊往屋裏走,屋子那頭是一段很短的走廊,盡頭似乎是浴室,走廊左右各有一個房間,因為客廳的燈光到了這邊就變暗了,所以還能隐約看到,左邊的那個房間裏有光透出來。

江越一愣,随即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從門口往裏一看,就看到房間裏并沒有開燈,桌子上的計算機屏幕卻亮著,而計算機前面,赫然坐著一個人。

江越大吃一驚,手足無措地走前一步就要解釋,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就伸手去摸門邊的開關。

房間一瞬間就被燈光充盈,燈光下的一幕卻讓江越幾乎跳了起來。

只見那坐在計算機前背對著門口的人幾乎是全身靠在椅子上,左手無力地垂在身旁,上面還有血緩慢地順著指尖滴落,染得那人衣服褲子血跡斑斑,而更多的在地上已經彙聚成一小灘,也不知道是流了多久的成果。

椅子右邊地上還躺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整個場面看起來跟電視電影裏的兇案現場實在沒什麽差別。

江越倒吸了口冷氣,随即臉色凝重了起來,三兩步沖了過去,這才發現那居然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地靠在那兒,幾乎看不出胸口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到了這地步,江越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探他的呼吸。感覺到指尖傳來極微弱的氣息,他微松了口氣,連忙拍了拍那青年的臉,卻見他完全沒反應,便随手抄起一旁搭著的毛巾,也不管原本是做什麽用的,直接綁在青年手腕上死死紮緊了,這才轉過身将人拉到背上,快步往屋外走。

開著車一路超速地将人送到醫院,看著醫生護士動作迅速地把人推進了急救室,江越才腳上一軟,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居然都是真的……

江越抹了一把臉,好久才長長地吐出口氣,苦笑一聲。

那種緊張後的虛脫感還沒散去,他胡亂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還沒點燃,就有護士跑了過來問他:「請問你是傷者家屬嗎?這邊需要登記一些傷者的數據,請問傷者的姓名是……」

江越愣了一下,連忙打斷了護士的話,抱歉地說了一聲「稍等」,而後拿出電話,撥了存好的號碼。

葉庭書似乎一直在等他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江越幾次張口,才終於道:「我是江越,那個買賬號的人。我現在在醫院裏……」

話說到這裏,葉庭書果然已經叫了起來,緊張兮兮地問他究竟怎麽樣了。

江越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沾到的零星血跡,苦笑一聲:「他自殺了,現在在搶救。」

電話裏可以很清晰地聽到葉庭書倒吸了一口冷氣的聲音。

江越心中不忍,連忙安慰道:「是割腕,這種不太容易死,搶救及時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你別太擔心。」

葉庭書沈默了很久,才應了一聲,聲音裏還帶著一絲哽咽,江越更覺得難受了。只是護士一直站在旁邊,他也不好意思讓人家久等,只好繼續道:「這邊需要填些相關資料,你可以提供一下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後,把電話給了護士,江越才把一直攢在手中的煙塞進嘴裏,想把火點上,卻連按了幾次打火機都沒點著。

這時護士已經登記好資料了,走過來把手機還給他:「先生,這裏禁止吸煙。」

這話就像是某種特赦一般,江越逃跑似的走到醫院的庭院裏,這才重新掏出打火機,點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慢慢放松下來。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真是糟糕透了。

他很想對自己說,這些事都跟自己無關,但是他不能。因為他太主觀,因為他的不信任,差點害死了一個人。

他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那個藏在「月神之響」背後的人。只想著那可能是個騙子,或者是個找麻煩的,一直都不去想,自己偶然買到的游戲賬號,對某個人來說,可能真的重要到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希望能握在手中。

沒有想過會有人把一個游戲賬號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江越突然明白葉庭書所說的,為什麽要把賬號賣掉的原因。這對於那個人來說,已然是一種魔障,如果放任下去,終有一日會走向滅亡。

想到這,江越甩了甩頭讓自己更冷靜一些。葉庭書的解釋在他看來已經足夠戲劇化了,但是生活果然永遠都比小說更狗血。

網絡語言的過分随意,他也不會去在意葉庭書話裏「他」和「她」的微妙差距,看到說是「哥哥的戀人」,就很理所當然地以為「月神之響」的主人,其實是個玩男號的小女生。葉庭書說「因為那是我哥哥的戀人,所以我不能找別人」的時候,他還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因果關系,就被後面的內容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卻沒想到是個男的。

「同性戀啊……」無意識地低喃出聲,江越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吓住了,又用力地吸了口煙,而後連著将滿腔郁結吐出來。

為什麽沒辦法找別人,這就好理解多了。

雖然時下娛樂圈、時尚界有越來越多或真或假的同性戀情公開,連帶著社會風氣也像是變得越來越開明。很多人願意标榜自己是個能夠接受同性戀、跟得上時代潮流的人,但實際上身邊真的出現這樣的人時,能夠完全不介意的人實在不多。

找一個陌生人幫忙,說不定真的比找一個會介意的朋友要來得妥當。或者更甚者,就因為是同性戀,跟家人決裂、朋友絕交,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如果是這樣……江越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想去揣度這壓力會有多大了。選擇自殺,不一定只是因為丢了去世的戀人留下來的游戲賬號,自己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在庭院裏繞了幾圈,煙也抽完了,江越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臉,重新走進室內,找護士打聽了一下情況。

護士告訴他,病人失血過多,因為搶救及時并沒有什麽大礙,已經轉到普通病房去了,只是要留院觀察。

江越辦好手續,這才依著護士所指的方向找到了病房。

沒想到剛一靠近,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騷動,江越快步走過去,就看到病床上坐著一個人,正是不久前滿身是血地被自己送進醫院來的人。

只見他看起來很虛弱,幾乎坐都坐不穩,卻瘋了似的掙紮著要往牆上撞,一旁的護士拼命地要把他按在床上。挂著的點滴藥瓶已經摔碎在地上,他手背上的針頭顯然也已經歪了,把手背紮得鮮血淋漓。

那護士一眼掃到門外的江越,連忙叫他:「快來幫忙,叫醫生!」

江越慌忙應了走過去,床上的人已經完全失去理智,感覺到又有人靠近,随手摸到枕頭便捉起來往江越的方向摔。

江越到底是個男的,力氣比那護士要大得多,那人被合力壓在床上不得動彈,只能如受傷的野獸一般發出憤怒而絕望的低吼。

護士好不容易騰出手來按了鈴,不一會就有醫生護士跑進來,幾個人一陣忙亂之後,江越眼睜睜地看著有護士給那人打了針,甚至在那人昏睡過去後,還找來了布帶,将他雙手束縛在床的兩側。

等一切結束,醫生帶著護士離開,江越才嘆了口氣,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來。

雖然剛才那幾分锺所經歷的事情讓他又生出了逃到外面去抽個煙放松的沖動,但這種情況下,他也實在沒辦法放下心來離開。

那些說自殺未遂的人經歷過一次死亡就不會再想死了的言論,都是狗屁。真正絕望的人,根本不會有理智去害怕。

江越看著床上的人,下意識湊過去看了下挂在床頭的名牌││淩響,二十七歲。

倒是比看起來的年齡要大一點,可也不過是三十歲不到的人,明明人生還有那麽長,為什麽要把自己困死在過去呢?

他想不明白,只是看著床上的人,揣度著這人過去所遭遇的種種,漸漸地有些迷糊了,最後終於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是被淩響激烈的掙紮吵醒的。江越一爬起來就眼捷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免得上面的針頭又把手紮出血來。淩響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只是拼命想掙脫束縛。

江越本是要叫護士,只是看他一臉蒼白,突然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七滅七生的賬號在我手上。」

淩響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了下來,半晌之後雙眼就紅了。

江越試探著慢慢松開了手,見他還是不動,這才松了一口氣,又重複:「七滅七生的賬號在我那,是我買了那賬號。」

淩響僵硬地擡眼看他,好一會才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張了張嘴。

「什麽?」江越聽不清他的話,下意識地靠了過去。

「還我……」

低啞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哽咽,江越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慌忙拉開距離,看著淩響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淩響卻向前撲騰著想要坐起來,只是被束縛著無計可施,最後只能躺在那兒看著江越道:「把賬號還給我,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江越嘆了口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搖了搖頭:「我不會把賬號給你的。」

淩響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為什麽?」

「賬號是我買的,用起來也很順手,我很滿意,不打算轉讓出去。」

「我可以給你一個一樣的!」

「我就只要這一個,這個就很好了。」

淩響咬著唇看他:「有什麽要求你都可以提,為什麽就非這個不可?」

「是啊,為什麽就非這個不可?」江越笑了,問。

淩響遲疑了一陣,才低聲道:「它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知道,葉庭書說過。但只要七滅七生上線就可以了吧?在誰手上有關系嗎?」

淩響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其實你自己也明白,那只是個游戲角色而已,根本不代表什麽。」

淩響的頭搖得更厲害了,眼中卻逐漸露出了困獸一般的絕望。

江越幾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現在轉身離開,這個人一定還會尋死。那個游戲賬號對這個人而言,并不僅僅是戀人的遺物,更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全部。然而也正因為如此,他始終被困在過去,無法解脫。

所以葉庭書不得不用最強硬的方式把賬號從淩響生活中剝離,連同過去的生活,甚至包括兄長的回憶。

還沒見面,江越就已經有點佩服這個女孩子了。雖然狠了一點,也不夠周全,但是夠幹淨利落。

「我不會把賬號給你。」江越重複道,「如果只是要七滅七生上線,那麽在我手上也沒有什麽不同吧?可是如果你再尋死,我就删賬號。」

淩響的雙眼一下子睜大了,驚惶地看著江越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躺在這的醫藥費還是我出的,為免你用自殺來逃債,就這麽說定了。你要是再自殺,我就删賬號……」

「阿響!」江越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叫了一聲,而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從門口沖了進來,直撲到床前就捉著淩響上上下下地打量。

江越想這人大概就是葉庭書,識趣地退後一步,讓她更容易靠近淩響。

只見葉庭書盯著淩響看了好一陣,才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笨蛋。」

淩響慢慢地別過頭,閉上眼沒有看她。

葉庭書低下了頭,半晌才轉身看向江越,有點尴尬地開口:「我是葉庭書。」

「猜得出來。」江越笑了笑,沒有多說。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葉庭書說著又低頭看了一眼淩響,後面的話就說不出了。

江越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最後道:「我也有責任。」

葉庭書苦笑著搖了搖頭,半晌像想起什麽:「醫藥費和車費……」

「這個不急。」江越笑道,一邊走到床邊,對淩響道,「剛才我說的話記清楚了?手機號碼跟我說一下。」

淩響沈默了很久,才張開眼看向他,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手機號碼。」江越揚了揚自己的手機重複道。

淩響抿著嘴沈默了好一陣,才終於說出了一串數字。

江越把號碼存到手機裏,轉頭問葉庭書:「他沒撒謊吧?」

葉庭書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是搖了搖頭。

「那好,就這樣吧,你們聊,我先走了。一晚上沒睡好呢。」

「真的麻煩你了。」聽他這麽說,葉庭書更是不好意思,只是低頭道謝。

江越也沒有阻止她,只是擺了擺手就往外走。越是顯得偉大無私,對於受惠的人來說負擔就會越大,小小抱怨一下,看起來滿心不甘願,才會讓對方覺得,這其實并不是什麽大恩惠。

這兩個人身上的壓力夠沈重了。

晚上八點,月神之響上線,公會頻道迅速出現了各色問候:「想死你了,聽說你病了?現在感覺怎麽樣?你不知道啊,少了你每天晚上報時,多少人晚上玩過頭了。」

淩響坐在計算機前,看到最後一句話,久久沒有動作。

那一天晚上,看著七滅七生的名字出現在世界頻道上,說著與從前相似的話,可一轉念就會想到那角色背後的人并不是葉庭宇。那種拼命要抓住什麽卻終究失去的痛苦,讓他幾乎窒息。

好像這麽長時間裏面,終於第一次那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人不在了,那麽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種種,都已經成為過去,連最後一點痕跡,都握不住了。

那一瞬間甚至連自己為什麽還活著都不知道,只覺得這樣一個人被留在這個家裏的生活可怕得難以忍受卻又無處可逃,所以他選擇了自殺。

到後來在醫院裏的那兩天,腦子裏都是一片茫然,只記得有個陌生人來跟他說:「如果你再自殺,我就删賬號。」

如果自己死了,七滅七生就會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屬於葉庭宇的最後一點痕跡就會被全部抹去。

所以他又活下來了,不再尋死,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吃飯睡覺,吃藥打針,甚至在出院之後,很認真地跟葉庭書保證,自己不會再做傻事。

可是回到家裏,習慣性地打開游戲,他才想起,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他已經失去了葉庭宇的賬號。

「叮」的一聲,淩響茫然地點開了好友列表,看到是葉庭書發來的訊息:「阿響,你還好嗎?」

淩響猶豫了一下,才回了一個笑臉:「嗯,沒事。」

葉庭書沒有再說話了,淩響也不在意,只是操控著自己的角色走了幾步,又停在了那兒發呆。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從九點五十九分,一直到十點一分,公會頻道裏開始有人發出了疑問:「阿響今晚不找人打架了?」

淩響看著那句話,手放在鍵盤上,卻久久沒有輸入一個字。

與此同時好友列表又傳來私聊訊息提示,淩響猶豫了很久,才把訊息打開,卻發現是七滅七生發來的。

「在嗎?」

「人呢?」

「喂喂喂!」

一連三條訊息,相差不到一分锺,看起來十分焦急。

淩響看得一陣煩躁:「喂你個頭!」

那邊的人居然也不生氣,發了一個憨厚的笑臉:「原來你在啊?」

「在不在關你什麽事?」

「來PK吧!」

淩響皺了皺眉頭,最後幹脆不回答,就當看不見。

江越在那邊等了好一會,始終等不到他的回複,倒也不在意,操控著七滅七生滿地圖亂跑,玩得很是開心。

一直玩到大半夜,因為是工作日,在線的人漸漸少了,江越組了隊想打副本,等了大半天還缺人,随手打開好友列表,才發現淩響居然還在在線。

「還在?」

「別跟我說話!」那邊回得很快,語氣也很沖。

江越卻忍不住笑了,他剛才差點就以為淩響只是把賬號挂在在線,不知道跑去幹什麽了呢。一邊想著,他一邊發去消息:「怎麽還不睡?」

「你不也還在在線?」

「我工作自由,不用早起上班。」

「我也不用!」

江越看著那個驚嘆號,忍不住又笑了:「既然都不用,來打副本吧。」

「不去!」

「來補個位子嘛。缺一個法師,組不到人。」江越一邊說著,一邊就向月神之響發出了組隊邀請。

那邊又沈默了好久,江越才看到屏幕上出現提示:月神之響加入了隊伍。

江越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一隊五人要去的是個叫「失落之泉」的小型副本,在五人副本中屬於難度偏高的副本,兩個小Boss一個大Boss難度依次遞增,一般玩家除了會帶上坦怪的MT和補血的牧師,都會組上三個強力的攻擊職業去。

月神之響和七滅七生的職業正好就是最優先的兩個選擇。

月神之響是法師,擅長火和雷屬性的遠程單體和大範圍攻擊法術,在《無盡Online》中屬於攻擊輸出能力最強的法系職業。

而七滅七生的黑暗術士則擅長黑暗屬性的遠程單體攻擊,在同等條件下,攻擊輸出能力絲毫不遜於法師。為了彌補沒有範圍攻擊法術,這個職業還有大量的控制技能,比如令敵人定身、虛弱、封魔等等,堪稱殺人推Boss的利器。

這是個臨時組起來的野隊,隊員互不相識,相比起有默契的固定隊伍而言,通關「失落之泉」這個副本難度要更高一些。但月神之響加入隊伍後,大家就知道用上這種「最優隊伍配置」,通關問題不大,一路推進便也顯得十分輕松。

牧師是個活潑的小女生,不一會就跟隊友熟絡了,在隊伍頻道裏聊了起來。

江越是攻擊主力,這個游戲職業本身的設定導致操作格外繁複,便只是不時插兩句話。而淩響就更是一路沈默,只管操控著月神之響将幾個大範圍攻擊法術輪流往小怪堆裏轟炸,倒是效率奇高。

那邊牧師小女孩實在沒多少出手機會,聊了一陣,終於把話題扯到了兩人身上:「我好像經常看到月神跟七滅在世界頻道上喊PK啊,還以為你們是仇家呢。」

「呵呵。」江越很給面子地給予了回應。

「沒想到你們還會一起打副本,平時那是鬧著玩的?」

江越見淩響始終一聲不吭,便回道:「是啊,玩游戲嘛。有PK才有激情。」

有隊友忍不住插話:「那你們也太有激情了,這PK一喊就喊了好幾年。不過最近幾天好像沒見你們冒頭,還以為你們都不玩了。」

「沒有沒有,就是現實裏有點事,都在忙。」

「你們現實裏認識?」牧師女孩的八卦之魂全開,「是親戚嗎?還是朋友?還是別的?」

江越看得眼角一抽,大概是因為知道淩響是個同性戀的緣故,看著那牧師這麽一問,他莫名地就覺得那個「別的」格外地有深意,一時間居然有些尴尬。

「呵呵……」

淩響在另一邊一直看著衆人的對話,這時終於忍不住,把鍵盤一推,選擇了人物跟随,讓月神之響自動跟著七滅七生跑,便徑自站了起來,摸過煙盒點了煙,走到房間的陽臺上去。

繼續對著計算機,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這個人跟葉庭宇的差別太大了,葉庭宇溫和穩重,這個人看起來卻有幾分輕浮;葉庭宇不喜歡在游戲裏談到現實,這個人卻一點都不在乎……

淩響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會更加清晰地知道,「七滅七生」背後的操控者,已經是一個跟葉庭宇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陽臺之外,天幕高遠,幾點暗淡的星光搖搖欲墜,隔著煙霧去看,就像是那個人在遠處對著他笑。淩響靠在那兒怔怔地望著天空,久久沒有一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著響了起來,淩響一驚,慌忙把手機拿出來,卻發現上面顯示的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淩響皺了皺眉頭,直接把電話挂掉,剛抖了抖煙灰,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號碼。淩響煩躁地把電話再一次挂掉,想要把手機塞回口袋裏,手機卻已锲而不舍地第三次響起來。

淩響盯著那個號碼好一會,才終於按下了接聽鍵,放到耳邊,卻沒吭聲。

電話那邊的人等了一陣,始終聽不到聲音,便不确定地問了一聲:「喂?」

那是個很有磁性的男聲,聽起來有一點熟悉,淩響卻想不起是誰。

「喂喂,淩響?」聽不到響應,那個人又問了一句。

聽到自己的名字,淩響終於開口:「我是。」

那邊的人未語先笑:「我是江越。」

「我不認識你。」

「七滅七生的新主人……還好你這號碼沒騙我。」

淩響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卻沒有說話,只是等著江越說下去。

「喂喂?」

知道對方在确認他是不是在聽,淩響才含糊地應了一聲。

「別總不吭聲。」江越抱怨了一句,「你人呢?別以為用跟随就可以摸魚。」

「屋裏悶,出來透透氣。」

江越啧了一聲:「打副本呢大哥!少了你一個我們都快全滅了。」

淩響垂了眼,淡淡地道:「不是有你在嗎?」

「這是『失落之泉』啊,你以為是『天使之聲』?」江越沒好氣地回道。

「天使之聲」是《無盡Online》中難度最低的一個五人副本,基本上裝備好一點的玩家,組上三兩個人,就能順利通過。

「既然這樣,隊長你怎麽還有心情在聊電話?」

聽到淩響的回話,江越似乎興致更高了,在那邊跟淩響調侃起來:「有隊友偷跑,我這苦命的隊長只好趕緊把人找回去,免得滅團啊。」

「那苦命的隊長你還是趕緊回去認真打Boss吧,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偷跑的人身上。」淩響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卻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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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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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