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花啾發現哥哥又不理自己了。

媽媽在工作室忙，不能一整天陪着她，花啾就去找哥哥。

但他在卧室自己打游戲，不給她開門。

都聽見敲門聲了，還故意不開門。

花啾在他門外跺跺腳：“哥哥！”

可是沒用。

晚餐時飯都不香了，花啾幹巴巴地吃了一碗粥，兩碗粥……一個鳕魚球，兩個鳕魚球，三個……

連秋芸趕緊把寶寶面前的晚餐撤掉。

掀起衣服看看她小肚皮沒撐得過分，才松了口氣，又納悶。

“寶寶不能再吃這麽多了，對身體不好，知道嗎。”

花啾抿着小嘴，點點腦袋。

面前的飯被撤走，她也沒像早上那樣抗議，整只崽蔫嗒嗒的，一臉“食欲不振”的表情。

看見哥哥出來，瞄一眼。

紀天銘上了個衛生間，又目不斜視回卧室去了。

直到聽見老媽的聲音：“紀天銘！”

“……”

紀天銘推門出來，不着痕跡掃了一眼蔫頭耷腦的小奶團。

“幹嘛。”

“帶妹妹出去散散步，別窩在家裏。”

平時怪他不着家，現在又把他往外趕。

紀天銘剛想回一句嘴，瞥見奶團子期待的小眼神，到口的話又咽回去。

“去哪兒啊。”

連秋芸還真想了一下。

她看看外邊天色，還早。

“蘇瑤舅舅說他家就在附近，找她玩去吧，順便看看……”

“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麽就跳湖了。”

連秋芸不是傻子，蘇舅舅說孩子掉進湖裏她就信。

大半夜的，瞧着挺懂事的小女孩，一個人溜到湖邊就算了，還不怕死地失足往裏掉？

紀天銘本來還瞪眼，聽見這話閉嘴了。

“……行吧。”他不情不願地上樓去換衣服。

那塊古董玉還在客廳的桌幾上丢着，花啾在沙發上等着哥哥，聽見它又說話了。

“都傍晚了，不知道瑤瑤吃上飯了沒有，中午都沒好好吃，再這樣下去要發育不良了……”

“天殺的廢物舅舅，虐待小孩遲早要遭報應啊啊啊！”

花啾眨眨眼睛，慢吞吞地從沙發上挪下去，跑去廚房。

冰箱裏有好多小零食，但她夠不着，只能托王嬸幫拿。

小家夥今天穿的吊帶連體燈籠褲，整只團子像個大布袋，只露出白嫩嫩肉乎乎的胳膊臉蛋和穿着涼鞋的小腳丫子，讨喜到不行。

王嬸笑得見牙不見眼，把零食往她兩側的大口袋裏塞。

“乖囡囡，想吃多少有多少，多吃點。”

花啾咽咽口水：“啾啾不吃，給姐姐吃。”

“姐姐？”

“姐姐沒有飯吃，舅舅不給她吃，啾啾給。”

“她爸媽不管？”

“沒有爸爸媽媽了。”

“哎這……”

王嬸在紀家這麽多年，沒想到附近還有這樣的事，皺起眉，又往寶寶的口袋裏多塞點，摸摸她腦袋。

“咱們啾啾還知道分享呢，真棒。”

被誇了，花啾嘿嘿笑，大眼睛彎的像月牙。

王嬸忍不住摸摸她腦袋。

紀天銘換好衣服下樓，抱起奶團往外走，臉色臭臭的。

小奶團的衣服嘩啦啦響，還有牛奶鐵罐撞在他胳膊上。紀天銘颠了颠崽，掂量出有多少零食，臉更臭了。

——小屁孩子胳膊肘往外拐！

雖然出來了，一路上哥哥卻不說話。

花啾團在他懷裏，小肉手攥成饅頭，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哥哥，你看。”

紀天銘瞥一眼，語氣懶洋洋的：“看什麽啊。”

“啾啾變魔術。”

“哈？”

花啾說完，小肉爪子一展，白嫩的掌心上頓時露出一顆糖。

“變出糖啦。”她小奶音雀躍，大眼睛亮晶晶的。

“……”

在妹妹獻寶似的目光中，紀天銘沉默地拈起了那枚糖。

小奶團美滋滋看着他，還在等誇獎。

紀天銘無語地誇了一句：“厲害哦。”

花啾還真就覺得他在誇自己，開心了，傻乎乎地笑。

“……”

紀天銘忽然就有點良心難安了。

他跟個傻白甜寶寶擺什麽臉色呢。

能感知到他的不快，卻不生氣，還小心翼翼地讨好，姿态這麽低……

他紀天銘的妹妹不能這樣！

去外面讓人欺負了怎麽辦？

思及此，紀天銘剝了手裏的糖喂給團子，嚴肅地開口：“昨晚不是還鬧呢嗎，今天也不高興，怎麽不跟我吵了？”

“不跟哥哥吵。”花啾吃着糖，聲音乖乖的。

紀天銘心裏一軟，問她：“為什麽不跟哥哥吵？”

“喜歡哥哥。”

小寶寶的表白總是這麽不加掩飾，哎呦。

紀天銘不自覺翹起嘴角：“喜歡也能吵啊。”

花啾臉頰鼓鼓的，不吭聲了。

哥哥一下午都不理她，她有點怕。

她怕哥哥讨厭她，不要她。她不想再被埋到土裏去了，底下黑乎乎的，好傷心。

花啾不容易記事，但被埋了那麽久，忘都忘不掉。

紀天銘沒看懂她怎麽突然又低落了。

他捏捏她臉蛋：“不高興了直說，哥哥又不會生氣。”

“噢。”

花啾答應一聲，又很快反應過來：“可是今天哥哥生氣了，不理啾啾。”

紀天銘差點被氣笑：“你還知道哥哥生氣了，我氣什麽？”

“不知道。”

“我氣你跟外人玩，不理我。下午我不理你的時候你高興嗎？”

花啾心虛：“不高興。”

“那還跟那個外人玩不玩了？”

花啾抱着哥哥的脖子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說：“啾啾最喜歡哥哥了。”

紀天銘被表白了個猝不及防……

這是準備用糖衣炮彈麻痹他？

小屁孩子心眼還挺多。

紀天銘淡着臉，沒表現出絲毫被麻痹的樣子：“別提這個，賣萌無效，說吧，你到底還跟不跟她玩？”

花啾沒想到哥哥竟然不講武德。

她臉蛋一皺，終于沒話講了，小眉心漸漸豎起來。

各種情緒沖撞起來，有點氣沖沖的。

“姐姐都沒飯吃了，還不讓啾啾跟她玩，哥哥你壞！”

花啾說完，抿緊嘴瞪着紀天銘，小拳頭也攥起來，仿佛随時能給他一拳。

“哈。”

紀天銘反而揚眉：“不高興了不是也能發脾氣嗎，這樣多好，憋着幹什麽。”

氣場全開，中氣十足。

這氣勢才像他紀天銘的妹妹！

花啾沒想到哥哥會是這麽個反應。

她氣到一半蔫兒了，不上不下，臉蛋不滿地鼓起來。

大眼睛裏的讨好和難過卻消失了。

而此時一心開導妹妹的紀天銘完全沒想過，他會給日後的自己埋下多大的坑……

蘇瑤回去後，一直沒明白自己體質是怎麽變好的。

倒是家裏又來了客人。

檸檬臺制片部的工作人員李蘭登門，想邀請蘇瑤參加一檔綜藝。

兩方一直就片酬來回拉鋸，蘇舅舅不太滿意。

對方出的不算少，但這錢蘇瑤多接幾個廣告就能賺回來，綜藝要浪費一個月時間，明顯不劃算。

蘇瑤想演戲，也沒太關注，直到聽見對方說拍攝過程全程直播，眼皮一跳——

只演戲就沒這麽好的曝光機會了。

還是檸檬臺的s級綜藝……

李蘭對蘇舅舅的态度有點不滿。

他們這個綜藝名叫《悠閑假日》，聽名字就知道，是一檔輕松休閑的旅行綜藝。

綜藝都要有賣點，《悠閑假日》就以忘年游為主題，希望在旅行中通過不同年齡段嘉賓的碰撞與交流，分別展示他們的個性與想法。

前面兩位重量級的嘉賓已經定下了，剩下幾名席位，年輕藝人搶破頭都想上，蘇舅舅竟然拒絕。

要不是聽人提過一句蘇瑤，又剛好缺這個年齡的小演員，她也不會專程過來。

兩方算是談崩了。

李蘭心裏不快，準備起身離開，結果還沒開口，這家又來了客人。

門外進來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幹淨的臭臉少年，十三四模樣。

他懷裏還抱着一個奶白奶白的小團子。

這兄妹倆一個高一個矮，一個冷氣逼人一個甜甜軟軟……活脫脫現實版的不高興和沒煩惱啊！

圈裏都未必有這麽好看的孩子！

李蘭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沒起身，蘇舅舅就以為還有談價餘地，讓蘇瑤帶紀天銘和小奶團去玩。

李蘭眼睛都直了，一路跟着他們消失在客廳。

蘇舅舅：“你看，要是不能談……”

“能談，怎麽不能談！”李蘭改口，“不過上節目要有綜藝感，我得先看看孩子的日常生活狀态。”

“您就不用跟着了。”

……

蘇瑤沒想到他們會過來找自己玩。

有點莫名其妙。

而花啾經過哥哥剛才的反對，小情緒正在激烈地起伏，她一被放到地上，就癟起嘴，大眼睛裏寫滿委屈。

想到姐姐連飯都沒得吃，哥哥還讨厭她，就更委屈了。

她沖向蘇瑤，抱住大腿：“姐姐，你受苦了！”

小奶音石破天驚。

蘇瑤摸不着頭腦：“？”

被忽視在一旁的紀天銘嘴角抽抽“……”

暗中觀察的李蘭：“！”

……有情況。

花啾說完，嘩啦啦把衣服裏的零食抖出來，堆到蘇瑤面前安慰她。

“不能吃飯好難過的，姐姐藏起來，慢慢吃。”

牛奶，香腸，巧克力，甚至有兩罐八寶粥。

都很健康。

蘇瑤低頭看着這些零食，反應有點遲鈍。

她确實餓了，但……

“姐姐不喜歡嗎？”

“喜歡。”蘇瑤不忍心讓寶寶難過。

她也确實喜歡。

花啾放心了，嘿嘿一笑：“啾啾還有好多好吃的呢。”

“啾啾怎麽忽然想起給姐姐送吃的？”蘇瑤疑惑。

她午飯沒吃，但除了舅舅舅媽沒人知道，他們也不關心。

花啾不想供出古董玉，跟她打馬虎眼：“姐姐瘦。”

“姐姐太瘦了，要多吃。”

暗處的李蘭看着蘇瑤，點點頭。

雖然還在上小學，但也确實太瘦了，營養不良的瘦，像顆豆芽菜。

心疼之餘，不由對奶團子生出更多好感。

小小一只，竟然還懂得照顧人。

真是個天使寶寶啊。

李蘭一邊看，一邊滿臉姨母笑地拿手機拍攝。

紀天銘都上初中了，跟小學生和三歲寶寶當然沒什麽好玩的。

他百無聊賴等在一旁，聽見什麽聲音，皺眉仰頭。

別墅二樓的卧室裏正傳出暴躁的鍵盤聲。

還有罵人的聲音，似乎是個青年。

蘇瑤正在寶寶的“照顧”下吃八寶粥——小奶團似乎把這當成了過家家，對她充滿愛憐。

“姐姐吃粥。”

“嗯好。”蘇瑤答應着，吃下一大口。

滿嘴碳水和糖，不用減肥……好爽！

蘇瑤心滿意足地和花啾玩過家家，紀天銘聽着樓上的聲音，眉頭越皺越緊。

聽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樓上誰啊。”

這麽暴躁。

蘇瑤眼神都沒給一個：“我舅家的廢物兒子。”

花啾沒懂：“姐姐，廢物是什麽？”

“廢物就是樓上那種，讨人厭又沒用的東西。”

花啾仔細聽聽，聽見罵人的聲音，還是不懂，換了個問法：“廢物在幹什麽呀姐姐？”

“打游戲。”

花啾不敢置信地瞪起大眼睛。

哥哥在家裏打了一整天的游戲呢！

想到這裏，她歪起小腦袋，賊兮兮地打量了一眼紀天銘。

紀天銘跟她對上眼神，總覺得自己被內涵了：“……你瞅啥。”

花啾晃晃小腦袋：“哥哥你不能再打游戲了哦。”

紀天銘瞬間明白了。

他差點氣的笑出聲，又冷臉維持住做哥哥的尊嚴，瞪她：“蠢蛋，你哥又不是廢物。”

在陰陽怪氣這點上，他妹真是無師自通。

不過……

看着被小奶團照顧周全的蘇瑤，紀天銘不明白了。

這小屁孩子是不是只對他陰陽怪氣？

李蘭沒忍住噗的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

孩子們卻已經發現她了。

紀天銘皺眉。

花啾眨眨眼睛，疑惑地看着這個怪阿姨。

蘇瑤倒是很平靜：“李制片。”

李蘭藏起手機，出來打招呼。

沒人理她，只有蘇瑤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我想上你們的綜藝。”

李蘭頓了一下，揚眉：“你自己想上沒用呀，得有監護人簽合同。”

蘇瑤不以為意。

“我舅舅要的錢你們盡管給，會值回票價的。”

“……”

李蘭琢磨出什麽了，驚奇地看着這個小姑娘，又笑笑。

她沒應聲，玩笑似地說：“讓你兩個朋友也上吧，報酬好說啊。”

說完沖花啾擠擠眼睛：“寶寶要不要拍綜藝呀，很好玩的。”

好玩……

花啾張了張小嘴。

眼看妹妹不懂就問的臭毛病又要犯了，紀天銘趕緊捂住她的嘴。

他臉色有點臭：“拍什麽綜藝，想讓我妹打童工，十個億再考慮吧。”

李蘭一下子就給噎住了。

十個億，怎麽不去搶？？？

兩個重量級嘉賓也沒要到十分之一啊！

可沒等她想好怎麽勸，這個暴躁少年竟然沒打招呼，直接揣起崽離開了。

眨眼就沒了影子。

連個商量的餘地都不給留的。

李蘭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

蘇瑤聳肩：“看吧，還是我便宜。”

李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