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緋聞

那聲音還很虛弱,又低又輕,像漂浮在雲上。

明明說夢話時,這人一會念叨着書本,一會又叫他的名字……

那語氣裏情緒還是有起伏的。

可是現在,聽着只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哀傷難受。

姜言瀾身體僵了僵,回過頭,定定望着床上的人。

于秦朗并不和他對視,微微笑了下,道:“是啊,這有什麽好想的。”

他慢慢放開姜言瀾的手,疲憊地閉上眼睛。

姜言瀾沒有動作,只是低頭凝望着于秦朗,仿佛時間都靜止了。

半晌後,他緩緩蹲在床邊,反手鉗住于秦朗的,低啞道:“不許你這麽說……”

只要想到差一點就失去這個人,他心裏便難受得要命,又怎麽會去設想如果車禍再嚴重一點的問題?

不免又想起于秦朗在夢裏的那些呼喊,還有這枕邊的書,和于秦朗一個月前的發言。

僅僅是稍微回想品嘗,都能讓他感到陣陣心悸。

姜言瀾目光一直落在于秦朗臉上,氣息打在于秦朗耳邊。

他心裏跳躍着諸多情緒,無法言說,只能用眼睛一遍遍地輕吻床上的人。

而于秦朗再沒有說話,也不像睡夢中那樣低低地喊他的名字。

姜言瀾也不介意,細細凝視他,也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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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沉默下來。

房裏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半晌,姜言瀾低聲詢問:“餓不餓?我去叫小沫進來。”

說着也不等他答話,自顧站起來。

于秦朗睜開眼,看向他。

姜言瀾察覺到他目光,頓了頓,俯下身,用額頭碰了碰他的,柔聲道:“先養好身體,等你傷好了……”

他頓了下,視線在于秦朗臉上溫柔地掃過,語氣輕柔而鄭重:“我再告訴你那些事。”

于秦朗詫異地望他。

姜言瀾笑了笑,垂下眼睑,輕聲道:“你那麽好……”

于秦朗眼神越發疑惑。

姜言瀾突然輕嘆了口氣,不過唇角的笑意卻一直都在。

他停了幾秒,苦笑道:“等你知道真相後,如果還……總之等你想清楚後,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這幾句話莫名其妙,他甚至沒跟于秦朗說,真相是什麽。

但于秦朗猜到肯定和陸清離有關。

只是……

姜言瀾為什麽要發出這樣的感嘆?甚至還如此貶低他自己。

恢複記憶後的姜言瀾,一直都沉穩大氣,也幹練強勁。

縱然這半年于秦朗和姜言瀾斷了聯系,但從姜言瀾掌管姜家産業的成績看,姜言瀾必然已經變回當初那個殺伐果斷的姜家大少。

姜言瀾說完後,靜靜看了于秦朗片刻,而後一聲不響地轉身出去了。

于秦朗望着姜言瀾走出去,盯着門框發愣起來。

很快方沫敲門進來,他身後還跟着李頁晖。

李頁晖手裏提了東西,進門後被方沫接過去。

方沫打開袋子,将飯盒拿出來,把裏面的熱粥倒進碗裏。

李頁晖在察看于秦朗神色,片刻後,笑問道:“感覺怎麽樣?”

于秦朗也笑了笑,道:“好多了。”

李頁晖點點頭,笑着嘆氣:“小沫接到電話,聽對方說你出車禍,已經昏迷,他也被吓得快暈過去。”

于秦朗想起剛醒來時方沫通紅的眼眶,眉梢眼角變得更柔和,感動道:“是把他吓壞了。”

這時候,方沫恰好端着粥走到床邊。

于秦朗忙伸出手,微笑道:“我自己來。”

方沫卻只把勺子遞給他,自己托着盛了粥的碗,眨巴着眼睛,瞅住他,欲言又止。

他神情古怪,于秦朗怔了怔。

李頁晖捏捏方沫鼻尖,道:“你秦朗哥不會介意的,乖啊。”

于秦朗多少意會到一些,裝作好奇,道:“小沫,怎麽了?”

方沫垂下腦袋,聲音也低低的:“之前……言瀾哥不讓我說他來了這邊……”

這幾天姜言瀾一直守在于秦朗床邊,寸步不離。

他從來沒見過姜言瀾這樣惶急焦過。

後來醫生說于秦朗快醒來,姜言瀾卻叫他進來,自己則默默退出去,還吩咐他不要告訴于秦朗他來過的事。

方沫瞧着姜言瀾憔悴疲倦的樣子,哪裏還忍心違逆他。

但于秦朗這邊……方沫總是有些愧疚的,畢竟騙了對方。

尤其是在于秦朗發現姜言瀾之後。

于秦朗見方沫果然在指這個事,不由笑起來。

不管怎樣,都是他跟姜言瀾之間的問題,不管是見或不見,其實都跟旁人無關。

他又怎麽會怪罪到方沫頭上?

更何況這根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方沫可憐兮兮的樣子,惹得于秦朗忍不住想逗逗他。

不過有李頁晖在場,他也不敢太明目張膽。

最後他只摸了摸方沫後腦勺,笑道:“要不這幾天的飯食都由你包了,算是懲罰,好不好?”

方沫張大嘴巴。

倒不是于秦朗這個處罰很嚴重,而是這個處罰太過玩笑,跟平日裏于秦朗說話的風格很不相符。

他總覺得醒來後的于秦朗,與從前相比,有些不太一樣。

但具體有何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李頁晖彈他額頭:“我覺得這個懲罰不錯。”

方沫回過神來,卻還是疑惑地看着于秦朗,呆呆點頭道:“……當然好。”

李頁晖笑着撫過他剛剛被彈的地方,一邊轉而望向于秦朗,若有所思起來。

接下來幾天于秦朗依然在當地醫院。

方沫已經跟于父于母通過電話,告訴他們于秦朗沒什麽大礙,只是需要再療養一段時間。

現在只等于秦朗身體恢複一些,做完檢查,再轉移到其他地方。

姜言瀾每天都來看于秦朗,不說話,只靜靜地坐在床邊。

于秦朗剛開始還有些不适應。

後來也就習慣了。

兩人有時候一整天都不對話。

于秦朗甚至想睡就睡,也不顧姜言瀾在沒在場。

奇特的是,自從姜言瀾待在他身邊後,于秦朗倒是很少再做噩夢。

其實那天被夢境纏身的事,于秦朗隐約是記得一些的。

他并不覺得窘迫,只是有些難受。

時隔多年,當年的事依然讓他感到悸動。

而他因為這一份悸動,付出了多少年月和代價。

到如今還是牽牽扯扯,無止無休。

那本書後來被于秦朗收起來了,姜言瀾再沒瞧見過一次。

不過姜言瀾也不問,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原本他天天陪在這邊,于秦朗總會有些遐想,以為他要長談一次。

但其實姜言瀾只是悶聲不吭地坐着,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于秦朗在心裏暗暗嘆氣。

姜言瀾的改變他能感覺得到。

只是姜言瀾仍然不和他說起當年車禍的事,仍然沉悶不言,讓他無法靜下心來。

他好幾次在睡夢中,感受到姜言瀾在慢慢靠近他。

男人的唇瓣覆在他唇上,雙手緊緊拽住他的,生怕他消失一般。

那氣息萦繞着他,助他安睡,他迷迷糊糊中,也就不想計較。

當然,他醒來後,姜言瀾自然都是正襟危坐的。

于秦朗只能無奈地搖頭。

其實如果姜言瀾不出現在他面前還好,可是日日相對,他再心如止水,也難免有波動的時候。

不過他也不覺得惱怒,既然姜言瀾找過來了,他們兩人的事,以及陸清離的事,總歸會有攤開的一天。

那天方沫跟他說,他們已經安排好接洽醫院,很快就能離開埃及。

于秦朗嗯一聲,笑道:“是不是和我父親母親聯系的?蘇黎世正在下雪,風景很不錯,你們可以去看看。”

當時姜言瀾就在房間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報紙。

聽到他的話,姜言瀾擡起頭,淡淡掃過他。

于秦朗卻不在意,也不看他,只微笑着望方沫。

方沫有些支吾,又瞟了眼姜言瀾,躊躇道:“言瀾哥說,我們一起回江市。”

于秦朗這才轉向姜言瀾。

姜言瀾放下報紙,站起來走到床邊,俯下身瞧他:“我不放心你。”

于秦朗和他對視片刻:“我父親母親都在那邊。”

姜言瀾卻不理會他的話,重複道:“我不放心。”

于秦朗頓時啞然,也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

姜言瀾瞧見他被哽住的樣子,眼眸暗了暗,伸出手指,輕輕撫過他唇瓣。

于秦朗一怔,就要避開他。

姜言瀾垂下眼睛,低聲道:“一起回江市。”

他慢慢收回手,眼裏那些火焰般的情緒,都被他壓制住。

于秦朗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兩人都斂了目光,沉默起來。

方沫在一旁給于秦朗收拾東西,也不打擾他們。

說起來,于秦朗的背包裏,除了一部相機和一些衣物外,實在找不出其他東西。

他又不禁想起李頁晖的行李箱……

李頁晖已經提前回國,年底是明星最忙碌的時段,也是撈金的好時期。

方沫舍不得他走,給他收拾行李時,忍不住撅起嘴,嘀咕道:“以後我養你好不好?”

聞言,李頁晖灼灼望住他。

方沫以為他不信,給他解釋:“言瀾哥對我很好,我不缺錢的。”

回過神來的李頁晖,在他腦袋上響亮地親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其實寶貝只要喂飽我就好。”

等方沫反應過來,已經被李頁晖壓在身下翻來覆去了。

兩人甜蜜地分開,但沒想到,李頁晖回去以後,就出了事。

他剛下飛機,便被記者團團圍住。

不知怎麽,國內傳出他和于秦朗是一對的消息。

報道裏寫了于秦朗遭遇車禍的事,然後逮住李頁晖在機場的照片,大肆宣傳他是去埃及探望于秦朗。

其實确實是他前去探望。

但事情真相是,他身邊有方沫,而于秦朗……自然是姜大少的人。

而且他和方沫的事,一早就公開過,原本他以為再沒有人會拿他做文章,卻沒想到突然卷入這件莫名其妙的事理。

而觀衆明明也知道姜家大少爺和于秦朗曾經結過婚。

第二天報紙鋪天蓋地,将他和語氣裏的緋聞傳得有聲有色,有模有樣。

那上面,獨獨只有他和于秦朗在一起的照片,卻絲毫不提方沫和姜言瀾。

依照姜家的實力,要壓下一個新聞輕而易舉。

但為什麽這件事會被報道出來?

遠在埃及的姜言瀾,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事情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而能明目張膽放出這些新聞的,有哪些人?

李頁晖給姜言瀾電話,說了原委。

姜言瀾聽後只靜默了幾秒,便道:“等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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