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趙榮在來之前便猜到闵玉會問他這個問題。

平時夜色從闵玉這兒拿酒都是一天一拿, 一次拿五瓶,說不準是什麽時候形成的習慣,好像在一開始夜色開始刻意控制販賣的鹿血酒數量時就變成這樣了。

趙榮掩下眼中對屏竹的憎惡, 面對闵玉時表情顯得很冷靜。他道:“接下去幾天我有重要的事情, 不能過來。”

闵玉聽到這話也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身體靠着木架子的姿勢調整了一下, 又随手從隔壁的貨架拿下一瓶鹿血酒,手指在其上輕輕一碰蓋子便應聲掉落在地上, 男人的掌心突兀地出現一個容量并不大的玻璃杯, 一邊倒酒一邊慢悠悠地說話:

“原來那只小蝙蝠真的死了啊。”

趙榮沉默不語。

闵玉輕啧一聲,“行了,你拿個二十瓶走吧。”

趙榮的動作很快, 在得到闵玉的贊成之後立馬就數了數酒瓶,轉身就要離開。而就在他一腳跨出地下室大門的時候,趙榮聽見闵玉好奇的聲音傳來:“那只蝙蝠是怎麽死的?”

趙榮皺着眉:“這跟你沒有關系。”

闵玉放下手中的酒從他身邊經過,聽到這話不免笑了一下:“怎麽沒關系,以往都是那只小蝙蝠來我這兒取酒的,來來回回碰到過那麽多次, 我倆也算是老熟人了 。現在老熟人死了, 我問問清楚都不行?趙先生,可沒這種道理啊。”

這話确實沒什麽毛病。

闵玉是這個偌大酒莊的主人, 夜色所有的鹿血酒都來自這兒, 而在纨绔少爺的圈子裏盛行的禁藥同樣來自這兒。

從前夜色也是靠趙榮與闵玉聯系的, 後來趙榮事情有點多,便将取貨的工作交給了蝙蝠妖。趙榮也聽說過闵玉和蝙蝠妖的關系似乎還不錯, 據說兩者在以前就認識。

趙榮抿了抿唇, 随意扯了個謊:“修煉的時候死的, 第二天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沒了。”

“這樣啊——”

闵玉應了一聲,得到了回答以後便沒有再想跟趙榮繼續交談的意思,揮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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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別墅內,闵玉收回目光又慢悠悠地在各個貨架中來回游走。他偶爾會拿起酒瓶看看其中液體的濃郁程度,也會打開某個瓶子去細細嗅聞來自神鹿鮮血的醇香,這種味道真是令人無比上瘾。

但闵玉聞到過更令人上頭的濃郁香味,那是刀刃劃過神鹿時,最為純正的血液淌入地面,融入空氣而帶來的氣息。

那麽多人包括趙經理在內的妖都将鹿血酒都當做什麽寶貝,而他們卻不知道。

與真正的神鹿血相比,鹿血酒裏才加了多少神鹿血。

一碗神鹿血被稀釋無數回,才會做出一瓶鹿血酒。

就這,還引得那麽多人趨之若鹜。

闵玉扯了扯唇角,發出了一聲低笑。他随手将手裏的瓶子丢到貨架上,動作随性完全沒有半分小心翼翼的感覺。

“螭吻。”

闵玉一腳擡起即将跨出地下室之時,冷淡如玉石撞擊的聲音仿佛從雲霧中傳來,徑自落入了他的耳中。闵玉步子一滞,驀地轉身。他的瞳孔中映出幾米之外的距離,身材修長清瘦的青年站在原木色貨架旁,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把玩着一個木盒子,指尖在盒子上的卡扣一按,伴随着啪嗒聲而開。

宋離看着裏面擺放的一枚紅豔豔的藥丸,感受着漂浮在其上的淡淡神鹿氣息,手掌忽然用力。

禁藥,連帶着木盒子在他五指間化作齑粉,被地下室門口的風吹散。

“好久不見。”宋離朝着闵玉擡起眼眸,漆黑的眼眸如同無盡深淵,稍有不慎便會墜入其中。

和面前陌生的青年對上眼的那一刻,闵玉突然發現自己的心髒開始劇烈且不安地跳動起來,他莫名地有種被死亡逐漸籠罩的窒息感。屬于妖獸的第六感開始在腦海中瘋狂地響起警鈴,他不露聲色地後退,嘴上應和着青年 :“好久不見?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嗎?”随着青年單手扣在木架上的動作,木架上橫陳的所有鹿血酒和禁藥木盒在頃刻間砰然而炸,多瓶鹿血酒和禁藥混在一起加深了神鹿血的氣息,有一部分酒液炸開迸濺落在宋離的手背上。

液體順着他手背的弧度,指骨的弧度緩緩淌下。

他身上的白衣染上鮮紅的顏色。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闵玉後退的雙腿,松開的五指緩緩收攏,一個輕巧的、看似毫無作用的動作換來的卻是闵玉尖銳的嘶吼。

闵玉只覺得在這一瞬間,一種突兀的疼痛突然從自己的四肢和身體內部散發而出,他很難去形容這種疼痛,在過往的千年時間裏、即便是面臨死亡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麽疼過。就好像有細針從他的筋脈由內而外紮出來,他的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扭曲,眼瞳裏緩緩有鮮血流淌,順着眼眶一滴滴掉在地上,血腥味立馬蓋住了那股香甜。

嘭一聲,闵玉倒地。

不過分秒之間,他就像一條脫離了水、在河岸上因為日光暴曬而茍延殘喘的魚。

喉嚨裏有鐵鏽味湧現,疼痛緩緩覆蓋了所有的理智,一雙眼睛努力睜大想要彌留片刻的清醒。

站在角落裏看到這一幕的屏竹已經傻掉了。

它是知道宋離很強的,它也跟宋離打過架,還被揍得哭爹喊娘的。可……屏竹還是覺得自己太過于小看這位在萬年之後僅存于天地的唯一一位神明了。

要知道對方可不是什麽普通人,而是一只螭吻!

龍生九子裏的那只螭吻!

可宋離甚至連螭吻的身體都沒有觸碰到,對方就已經軟趴趴的像一團爛肉似的躺在地上毫無反手之力。

屏竹下意識地咽了咽喉嚨,眼神小心翼翼地轉過去看宋離。青年的臉上依舊沒什麽特別的情緒顯露,他也松開了五指,那雙手在屏竹此刻的心中殺傷力太大,大到它心慌。

它突然意識到,或許在千年之前,在它和宋離的比試中,宋離壓根就沒認真。

屏竹:“……”

淦。

它一只鬼跑去挑釁神明,神明沒把它捏死反倒是留了它的一條性命去駐守神都深淵裂縫……

千年前的屏竹不知道這是多大的恩賜,千年後的屏竹知道了。

它捂着自己的胸口,将視線從宋離身上轉移到螭吻身上時,猩紅的眼眸裏染上了這輩子最真心實意的同情。

就是說,真的好慘。

屏竹的腦瓜子動來動去時,宋離已經邁步走到了螭吻的面前。在他一步一步走來之時,身後木架上擺放的所有‘寶貝’都在頃刻間消散,他垂眸看着地上依舊掙紮着想要逃跑的螭吻。

螭吻在莫名其妙遭受了一波攻擊以後,着實已經半死不活。但他死死咬着嘴裏的肉,那只已經扭曲的手顫抖着抓着地板,染着鮮血的指甲在地板上發出酸牙的聲音,他悶哼着拽動身體,順着地下室門口的臺階不停往上。

啪。

濃烈的日光忽然被倏然落下的大門給徹底遮擋。

地下室的燈光微弱閃爍着,印出他趴在樓梯上的半張臉。

自知生已無望的螭吻終于放棄了逃離的奢求,他再一次直視走到他面前的青年,喉嚨嗬嗬響動時候微弱的聲音艱難傳了出來:“……你到底是誰?”

宋離卻沒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垂下眼眸,雙眼冷漠地注視着他:“不記得了嗎?我卻記得很清楚,三千年你在郦湖邊遇到了一只獨自出行的神鹿幼崽,那幼崽看你躺在地上,肚子上破了個大口子吓得眼淚汪汪。她問你是不是要死了,你說是。”

“但你終究還是沒死,因為她将自己的寶貝拿出來給了你,那串挂在她鹿角上的鈴铛還記得嗎?屬于神明浮月的貼身之物,因為常年與浮月相伴,染上了浮月的些許神力,這個鈴铛治好了你的傷。”

“接下來的兩天,你和神鹿幼崽玩得很開心,你說很感謝神鹿幼崽救了你的性命,以後要是她有什麽事情你就算萬死不辭也要替她完成。原來千年之後你就是這麽報答她的。”

随着宋離一字一字落下,螭吻的眼瞳也在一寸一寸地緊縮。

他抓在地板上的手驟然收緊,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你——”

“第三天神鹿幼崽跟你說要離開了,你打算送她一程。而我,在發現她走錯了路之後現身,你看到我了,不是嗎? ”宋離俯身,身上微冷的氣息鑽入螭吻的鼻翼,“看來我這張臉還是不夠特別,讓你再次看見我也沒能記起我。”

螭吻此刻的身體抖得不像話。

他在宋離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如同爛肉的可憐模樣。

他是沒記起宋離,卻并非這張臉沒什麽特別的。他怎麽會不知道宋離,那五位神明中傳說最少也最低調的一位,所有人只知道班蒼掌新生,浮月掌治愈,韓天掌星辰推演,山瑤掌七情六欲,而誕生最晚年紀最輕的那位,號稱戰神,卻也稱殺神。

與班蒼和浮月恰恰相反,他手裏握着無數妖獸惡鬼性命。

當年送走了神鹿幼崽,螭吻慢吞吞地回到郦湖邊時,成精幾百年的老樹妖便晃動着滿樹的枝葉對他感慨:“小子你的運氣可真好,竟然見到了那位……”

他在老樹妖的口中知道了五位神明的故事。

然後一臉天真的對老樹妖道:“可是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殺神啊,你看他,他對明霜好溫柔。”

明霜走路踉踉跄跄差點摔倒時,那位神明還悄悄地扶了她一把。

而後的多年,宋離這位神明的溫柔還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可多年之後,此時此刻,闵玉終于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想當然了。

彈指之間将作為龍之九子之一的他幾乎捏碎的神,比起惡鬼還要兇殘。

“明霜在哪裏?”

宋離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那目光如看蝼蟻,也像極了看一團垃圾,不管如何他螭吻在宋離的眼中早已與死物無異。闵玉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話也沒說出口。

宋離等了幾分鐘,耐心漸漸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的疼痛再度竄起,這一次的疼比起之前是更為刺骨,那種血肉好像被人用刀子剜過,翻出來又塞回去,還要狠狠踩上兩腳的感覺鮮明,闵玉幾乎喘不上來。他的雙眼逐漸無神,身體控制不住地變成了原型,宋離便俯身拎垃圾一樣将它拎了起來,語氣平靜:“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明霜在哪裏。”

宋離基本可以确定明霜不會死。

眼下的情況很明了,闵玉抓了明霜,利用神鹿的血肉産生了一條交易鏈。而為了确保這條交易鏈的長遠發展以及明霜本身所擁有的治愈能力,明霜肯定還活着。

盡管明霜擁有的治愈神力遠不如浮月,可對于普通人而言,那已經是神跡了。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明霜在哪裏。

宋離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闵玉的身上。

他不會讓闵玉死,也不會讓他好過。

“你想好了嗎?”宋離再一次問道。

一旁看了半天熱鬧受了半天驚吓的屏竹龇牙咧嘴,恨不得拎起闵玉抖一抖把他腦子都抖清醒,就這還不趕緊跟宋離實話實說?這不是自找死路嗎!這神發起火來,一般的妖怪哪裏受得了。

要它說,就算同樣把它揍得嗷嗷叫的那位酆都之主,估計也只有挨打的份。

就你這只螭吻?

別想着掙紮反抗了。

做妖做鬼最重要的都是有眼色!

屏竹在心底逼逼叨叨半天,有點受不了地下室內壓抑的氛圍,尋思着要不它先趁機跑路之時,有沙啞且微弱的聲音終于艱難從闵玉的口中鑽了出來。闵玉的身體挪了挪,妄想舒展四肢卻只迎來了更多更劇烈的疼痛,無奈之下他只能繼續蜷縮成一團,閉了閉酸澀的眼睛,緩緩開口:

“明霜被囚禁在寧省雲市的一棟別墅裏。”

“具體地址。”

“南雲路1802號。”

周圍那種令人窒息的氣息在一瞬間消散,闵玉身上的疼痛雖然沒有消失,可身上若有若無的威壓卻随着宋離的離開而不見。他睜開眼睛,地下室的大門已經被打開,有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和眼睛上,他一時有些恍惚。

但很快,求生的本能讓他咬牙生生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知道,宋離現在急着去找明霜所以一時沒有顧及他,可等到宋離将明霜帶回去,他必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眼下他只能趁機逃走。

可令闵玉完全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爬山最後一階臺階準備離開地下室時,一抹黑影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以為是宋離,渾身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栗,當視線落在面前人的臉上,身體的顫抖堪堪止住,眼神裏的驚慌卻還未消失。

“你——”

屏竹上上下下看了他兩眼,宋離在離開前說了不能讓闵玉死。

那好吧。

嘴角咧開肆無忌憚的笑容,惡鬼彎腰幾乎将自己的臉貼到了對方的臉上,陰冷的氣息噴灑順着闵玉的傷口進入闵玉的身體,那是一種幾乎能将骨頭都凍裂的寒意。

闵玉的心頭再度湧起不好的預感。

而屏竹也在這一刻開口:“接下來你就歸我管了哦。”

它似笑非笑,渾身的黑氣湧起徹底将這只化作原型的螭吻包裹,“正好,我的奴仆可不嫌多。”

宋離來到了寧省雲市的南雲路1802號。

南雲路周圍都是別墅,又位于郊區,顯得格外安靜。一棟棟獨立的別墅伫立在兩側,宋離一邊往1802走,一邊感受着周圍的氣息。沒有特別濃郁的妖氣,這裏住着的大多是普通人類。

從1801別墅內走出來的年輕女人看到宋離這張生面孔頗有幾分意外,看宋離長得實在好看,那女人沖宋離挑了下眉,好奇道:“帥哥,你是1802的戶主?剛搬進來的?”

宋離面對這些普通人類的态度一向不錯,此刻也能溫聲回答:“不是,我來找人。”

女人哦了一聲,又笑眯眯地問宋離:“那需要我帶你過去嗎?我們這邊的別墅編號亂七八糟的。”

宋離:“不用,我要找的就是1802。”

女人 :“……行吧。”

心底有些遺憾,女人朝着宋離擺擺手,拎着自己的包走了 。而宋離則是一家跨進了1802的區域。

1802和浮塵大師所住的別墅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一眼看過去空蕩蕩的,別墅內部的窗戶都開着,呼啦啦的風能吹走所有的氣息。宋離站在原地,雙眼微微斂起,幾秒鐘之後,以他為中心,似有一層空氣形成的海浪波瀾推出去。

原本的客廳內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洞。

宋離走進去。

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跨腳的動作,但躍過去以後卻像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眼前依舊是黑漆漆的,卻是一條極長的通道,微弱的燈挂在兩側,相比這些,更能引起宋離注意的是藏在空氣裏的、濃郁的香味。

屬于神鹿明霜鮮血的味道。

同時還有細微的交談聲從某一處順着風傳來。

宋離沿着走廊而去,很快就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入目是一扇大門,此刻大門微微敞開,露出了一條縫隙。宋離擡手輕輕一推,大門吱呀發出細微的聲響,毫無遮掩的聲音很快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

寬敞的屋子分為三個空間,中間即為走廊對過去的空間,有兩個年輕人靠站在一起。原本兩人正笑嘻嘻地說着話,放置于兩人手邊的小桌子上放着兩杯顏色比起夜色所販賣的鹿血酒更為濃郁的神鹿血,其中一人扣起杯子抿了一口,臉上立刻露出了舒适的表情。

直到開門聲響起,那人扣着杯子的動作一頓,驀地扭頭看過去。

似乎有風吹過,大門輕輕晃了晃,而門後門前卻空空蕩蕩的完全沒有任何人影。

“什麽情況?”

“可能是有風吧,我剛開進來的時候好像沒把門關上。”另一人嘀咕了兩句,站直身體往門口走去。

他與宋離擦肩而過,屬于妖怪的氣息竄入鼻尖,宋離沒理會,而是越過兩人走到了左側的門前。這裏的大門都是透明的玻璃門,能一眼看清楚門內的構造。宋離站在門口,落入他眼睛的是一個巨大的牢籠,由成年人手臂所粗的鐵鏈禁锢着神鹿的四肢,周圍隐隐有強大的妖力浮動。

宋離能感受到妖力屬于闵玉。

時隔多年,但宋離依舊能想得起來明霜的原型。神鹿一族是特別的一族,明霜是神鹿王的直系後代,如果神鹿一族沒有覆滅,那麽此刻坐上王位的就該是明霜。明霜繼承了王族的優秀血統,身體純白,四周隐隐有種瑩潤的光芒浮現,琉璃鹿角開叉漂亮,如同上好的古木。

而現在,純白的身體被血液染紅,一條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有鮮血流淌出來,每一個傷口前都有一個容器等待鮮血進入。

那雙漂亮的鹿角和周身沒有了神聖的白光,變得無比暗淡。

此時站在神鹿面前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老頭身上穿着白大褂,他彎腰取走一個容器 ,盯着神鹿的傷口看了兩眼,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喃喃自語:“這神鹿的傷口愈合速度真是越來越慢了……看來以後要減少取血量了。”

說話間,從右側的房間走出來一人,那人同樣穿着白衣,雙手插在兜裏,眼神劃過虛弱的神鹿,輕嗤了一聲:“自從叛徒死了以後,她的狀态就越來越差了。”

前幾年時間他們震驚地發現神鹿的愈合能力極其強大,因此在取神鹿血、剜神鹿肉時肆無忌憚。而就在兩周前,他們震驚地發現神鹿本身擁有的神力其實很少,她的恢複速度之所以那麽快,純粹是因為有人在幫她療傷。

幫她療傷的是一只白虎。

四靈之一的白虎。

每一次神鹿的氣息漸弱,瀕臨死亡的時候,白虎就會将自己的靈力分出去一部分。

他覺得很有意思——

白虎自認為自己在保住神鹿的性命,可神鹿卻因為她的‘保護’多遭受了兩年的折磨。或許對于神鹿而言,她早就想死了。只是她無法開口,無法将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兩只靈獸陰差陽錯,卻為他們提供了不少便利。

幾年取之不盡的神鹿血和神鹿肉,換來的是無數的金銀財寶,以及身體上最極致的變化。

他們雖然是人,可卻比普通人擁有更長久的生命和未來。

年輕男人嘴角挑起笑容,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手指粗細的瓶子裏裝得都是神鹿血,他沖老頭晃了晃,嘴角挑起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是我從她心口挖出來的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賣個高價。”

他這話一落,老頭立刻上前撥開了神鹿心口附近的一個容器。

沒了容器的遮擋,神鹿心口的傷痕便異常顯眼。比起其他的傷口,這個傷口顯得更深也更難以愈合。老頭皺着眉顯然有話要說,最終卻只搖搖頭:“算了。”

“今天取完血之後得讓她休息一段時間,別再往她的傷口下刀子了。”

雖說他們都認為神鹿的愈合能力越來越差,但那畢竟是神鹿,還是分了浮月神力的神鹿,愈合再怎麽差,經過十天半個月也能勉強站起來。只不過換做往常,他們需要的神鹿血和神鹿肉比較多,就會趁傷口還沒有徹底愈合的時候,再用刀子剜開。

這一次就過段時間再說吧。

“無所謂。”年輕人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膀,“反正老板那兒存貨應該也挺多的。”

而且他想要的神鹿心口血已經拿到了。前兩天他在境外網站上收到了一條私信,對方是循着他放在網上的産品氣息來的,問他有沒有神鹿血,最好還是心口的血,據說效用更大。如果他可以拿到并且賣給對方,對方會支付給他足足一個億。

沒有人不會為整整一個億心動,他也一樣。

反正他是幹這行的,而且神鹿血源源不斷,他取一管心口血也沒什麽關系。

重新将那管子血放入口袋,年輕人慢悠悠地轉身準備離開,然而臉上的笑容卻随着視線中裝入站在門口的青年時徹底僵硬。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你——”

話未落,他便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飛了起來,旋即嘭一聲狠狠砸在了牆壁上。順着牆壁摔下來的時候,腰腹磕在那粗粗的鐵鏈上,疼得他眼白一翻,差點暈厥。

盡管生命能得到延長,但人類的身體終究不比妖怪,依舊脆弱。

巨大的動靜引起了整片區域內所有人的注意,中間大廳內的兩人、右側房間內正在稀釋分離神鹿血的研究員們瞬間都湧了出來,然而還不等看清宋離的臉,他們便被一陣風全給掀翻了。

一個個白眼一翻齊齊暈過去。

暈厥的前一秒腦子還在想——

他們不是喝了那麽多神鹿血稀釋的鹿血酒嗎?為什麽遇到這種事情還是撐不過三秒?!

但他們注定得不到答案。

宋離一步一步走到老頭和年輕人的面前,他俯身将藏在對方口袋裏的神鹿血拿起,當着他的面捏碎了玻璃管,神鹿血順着他的手指淌下落在神鹿明霜的身上。

“真有膽量。”宋離盯着年輕人的眼睛,薄唇扯了扯,一腳踩上去。

在瞬間寂靜的環境內,骨頭裂開粉碎的聲音咔哧咔哧響起,宋離垂下眼眸,看着對方哀嚎着抱着手臂,右腳擡起再次踩在了他的手肘上。

他在神鹿身上下了多少刀子,宋離不清楚,但他可以就這麽一寸一寸碾碎他身上所有的骨頭。

只是這場單方面的報複随着年輕人的暈死而暫且結束。

右腳從年輕人的手臂上挪開,宋離緩緩轉頭眼眸看向了現場唯一還清醒着的老頭。老頭已經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整個人發顫,雙腿完全無法支撐他的身體,他就這麽縮在角落裏,嘴唇顫抖,眼神充滿驚慌。

宋離:“把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

老頭根本不敢拒絕,連連點頭,“好,好。”

宋離彎腰徒手捏斷了所有禁锢着神鹿的鐵鏈,神鹿在渾渾噩噩之中似乎有所察覺。她在暈暈欲睡之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氣息來自千年之前,她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最終還是墜入了黑暗。

半個小時後,宋離的房子內。

神鹿在勾陳以及其他的祥瑞照顧之下身體上的傷痕已經有所好轉,雖然沒有痊愈,但起碼不會再流血。

勾陳等人很快離開。

邵修掐滅了手裏的煙扔進垃圾桶,想了想還是邁步走進了大廳。他站在卧室的門口,宋離站在窗口的位置,而由神鹿變成的年輕女孩躺在床上,她長得很漂亮,臉色卻極其蒼白,像是覆蓋了一層高山上的雪。視線往下,脖子裏有着深深淺淺的痕跡。

在邵修帶着勾陳等人來到這兒之前,明霜還保持着神鹿的原型。重新變回人的模樣是因為勾陳等祥瑞為她療傷之後身體得到了恢複。所以邵修親眼見到了那只漂亮的神鹿遍布傷痕的模樣。

在看到神鹿的那一刻,邵修便什麽都知道了。

鹿血酒,禁藥,神藥,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制成的。

“勾陳他們說問題不大,每隔三天他們都會過來一趟,只要好好修養,她能醒過來的。”邵修沉默了很久,才勉強蹦出這麽一句話。

“嗯,幫我謝謝他們。”

“好。”邵修應了一聲,目光落在明霜身上又染上了幾分遲疑,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沒忍住開口詢問,“宋離,這是神鹿嗎?我記得我哥跟我說過,神鹿一族只剩下一只神鹿,曾跟随在神明浮月身邊的……是她嗎?”

邵修沒見過神鹿,但是他從他哥哥的口中聽說過,因為兩人也算是朋友。

邵修小時一直纏着他哥問為什麽麒麟一族只剩下一只火麒麟和一只水麒麟,為什麽別的族群那麽強大。他哥就瞥他一眼,随口道:“誰說別的族群就強大了,你哥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家就剩下她一個後代。你還算幸運了,你有你哥陪着你呢。”

他哥說的朋友正是神鹿明霜。

而他哥最終也沒能一直陪着他。

宋離沒瞞着邵修,很直接地應了一聲,又将闵玉和1802別墅的事情講了一遍。

明霜是被闵玉騙過去的。

明霜記着自己和闵玉幼年的緣分。

事實上他們在千年前也見過一兩回,偶爾還會聯系對方。那一天闵玉聯系明霜,說自己遇到了麻煩快死了,希望明霜可以來幫忙。明霜沒有懷疑這位朋友,所以她去了。

可去了才知道等待她的是天羅地網以及朋友的背叛。

闵玉沒說錯,他确實要死了。

但他的死像是自然的消亡,是天道定下的準則。

闵玉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弱,用不了幾天時間他就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逝。可是闵玉不甘心,他用了很多寶貝也沒能延長幾天性命,走投無路之時,他想到了明霜。

年幼時正是明霜拯救了奄奄一息的他。

那麽千年後,明霜也一定可以救他的吧。

懷着這樣的期許,他将明霜拽入了陰謀之中,并且順利通過明霜的血和肉獲得了生命。

其實這個時候,闵玉有想過到此為止,就這麽放過明霜。但他心裏總是想很多,他想到萬一以後他又感覺到自己要消亡了呢,那該怎麽辦?經過這麽一回事,明霜對他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他若是再想通過取明霜血肉的法子來延長性命,未免太天真。

所以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明霜囚禁了。

而後,他心思活絡,又通過明霜産生了幾條産業鏈,賺得盆滿缽滿。

但闵玉沒想過會在這時碰上宋離。

邵修聽完這些內容,又聽宋離簡單的描述了囚禁明霜的別墅,饒是一個大男人,身上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群人和闵玉……你打算怎麽辦?如果需要三界管理處——”

話還未說完,邵修便先收獲了宋離的目光。

青年的目光很淡,臉上也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就只是就這麽看着他。可邵修的臉上還是浮起了濃濃的尴尬,他怎麽忘了,前有骨妖的事情還未解決,此刻他們三界管理處在宋離的眼中就不是個靠譜的部門。

宋離收回目光,垂眸道:“我會處理他們的,沒有我,1802那棟別墅沒有人可以打開,既然他們喜歡待在那兒,我可以讓他們待一輩子。”

邵修:“……”

他發現,或許自己最初認為宋離溫和,是對宋離最大的誤解。

讓一群人類在一個封閉空間內待一輩子,可想而知有多殘忍。

但這群人類對待神鹿,是一樣的殘忍。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只能指着床上一直抵着明霜這邊嗅嗅,那邊聞聞的小白虎道:“這小老虎還挺喜歡神鹿的,明明大家都算神獸,怎麽他一點都不喜歡我。”

宋離挑了下眉,沒說話。

只是在邵修終于覺得實在尴尬而待不住的時候,他開了口:“介意說說你們麒麟一族的事情嗎?我睡了幾百年,醒來以後發現很多事情好像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邵修驀地擡起了眼眸。

“我和你的族人應該算得上老熟人,或許他曾在某刻跟你提及過我的身份——”

“我叫宋離,世人曾稱呼我為闕臨,是誕生于世間的第五位也是最後一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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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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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