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海芋

作者有話說: 南門灣的夜風很溫柔

晚餐最終是沒煮,郁梨叫了外賣,三份肉丸湯。

郁梨的說法,留着肚子吃晚上那頓燒烤,先随便湊合吃點。

餘知意搬出折疊小桌子擺在門口,就着夕陽和晚風,三人圍桌而坐。

陸景年端起一碗,湯裏的胡椒粉味很濃,飄着香菜,丸子好幾種顏色,白的,黑色,黃的,還有綠色的,餘知意介紹:“白色的就是一般的魚丸,黑色是墨魚丸,綠色是加了波菜的肉丸,黃色是加了鹹蛋黃的,你嘗嘗,這家挺出名的,好多美食博主有介紹過。”

郁梨坐過來,打打盒子,“呀,忘記備注不要香菜了,你們誰要香菜啊?”

“給我吧。”

“給我吧。”

兩人異口同聲,餘知意笑了笑,“給你年哥吧。”

“啊,你們都吃香菜啊,為什麽我覺得香菜有股…… 額,要怎麽形容,臭屁蟲的味道。”

陸景年接過她夾過來的香菜,“還行吧,以前我也不吃,在廣州吃砂鍋粥時發現加了香菜的粥更有滋味。”

餘知意說:“明天吧,我帶你去吃一樣很特別的甜品,你喜歡香菜的話一定會喜歡。”

“好啊。” 他沒問是什麽,直接說好。

郁梨一聽就明白了:“你們真是…… 喪心病狂啊!”

餘知意看向陸景年,随口問:“你好像不挑食,好吃就多吃兩口,不好吃也吃掉。”

“也有不吃的,” 陸景年說,“洋蔥,炒軟了熟透的我吃,下鍋就盛起來的半生不熟的我吃不了,還有各種刺身、生魚片,我是一點都不能碰。”

郁梨 “啊” 了聲,“那你肯定不會去吃牛扒和日料,牛扒每次都配那種半生的洋蔥,其實我也不吃,擺上來什麽樣收走什麽樣,日料的話,壽司我能接受。”

餘知意想了想,他好像沒吃過半生不熟的洋蔥,其實洋蔥都吃得少,邊想邊默默記下,最近都不要買洋蔥,生魚片是不擔心,他都沒見過哪有賣生魚片的,這種對食材要求極高的,大概也只有大餐廳有。

陸景年咬了口魚丸,彈牙,魚鮮十足,再喝一口湯,胡椒粉的辣味直沖喉嚨,整個人也随着那口湯精神起來。

夏天不一定只有冰涼的食物能帶來歡樂,這種熱湯也能帶來不一樣的滿足舒适感。

晚風清涼,吹動着二樓的風鈴,聲音傳至一樓,陸景年的心再次歸如平靜。

不知道安撫他的是晚風,風鈴聲,還是花香,又或是身旁坐着的人。

陸景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将目光移開。

期間郁梨接了通電話,講的家鄉話,語速很快,陸景年沒聽懂,郁梨挂完電話好一通抱怨,說是她媽媽又在電話裏摧她回家相親。

“餘哥年哥,你們說當父母的是不是都一個樣啊,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媽恨不得天天給我灌輸談戀愛這不好那不好的思想,一說就是誰誰誰家的閨女跟一個男的在一起,懷孕了男的就跑了,誰誰誰家的被男的打得渾身是傷,搞得我很長一段時間差點恐戀愛恐男人了,後來畢業了,我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天天跟我說誰家小夥兒那叫一個疼老婆,不是接就是送的,誰誰誰家兒子長得俊俏工作又好,讓我加個微信聊一聊,我就在想,到底是我媽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

餘知意說:“慢慢溝通,不要急。”

“唉,天天打我電話,我現在聽到電話聲音響都怕了。”

陸景年聽到這裏想起自己,以前父親在世的時候好像很少給他打電話,每次打來電話都是說家裏要用錢,哥哥又遇到困難能不能幫解決,像郁梨媽媽這樣為孩子着想的電話,他從來沒接到過。

不免又想到餘知意,這幾天跟餘知意待在一起,好像從來沒聽他提及過家人,也從來沒聽他接過家人或朋友的電話。

難免的産生了一種同命相憐的感慨。

餘知意吃到一半,放下筷子,小聲:“吃不下了,有點浪費呀。”

郁梨一直在玩手機,不知道跟誰聊,眯着眼笑,陸景年倒是聽得清清楚楚,很自然的将碗挪到餘知意面前,“吃不完給我吧。”

又補了句:“別浪費。”

餘知意愣怔,他只記得小時候媽媽吃過他吃剩的飯食,長大後還從來沒人有主動說過 “吃不完給我吧”。

“那個,我吃過了。” 餘知意說。

陸景年夾起一顆墨魚丸,“沒事。”

餘知意怕他吃太多,剩下的四顆,夾了兩顆給陸景年,自己又硬塞了兩顆。

其實陸景年也吃不下,不是飽,是膩,但他還是在餘知意偷偷飄過來的目光中吃光了。

九點半,譚玮騎着一輛小電驢,載着譚孝陽,譚孝陽坐在譚玮身後,戴着頭盔,頭盔上粘着一只小黃鴨。

車還沒停穩,譚孝陽從後座滑下來,遠遠地喊:“魚老板,蟹老板,還有李子姐姐,去我家吃燒烤啦!”

“慢點,” 餘知意接住他,“當心,別摔着了。”

“不會,我有小鴨護體,摔不着,哦,對了,我有五個小鴨鴨,” 譚孝陽從口袋摸出幾只小黃鴨,頒獎似的發給餘知意一只,“這個給你的,餘老板的是紅色帽子小鴨。”

譚玮停好車,“別理他,我來拿點水果和冰塊,他非得跟着來,餘哥你們也可以準備出發了。”

“好。” 餘知意說完抱着譚孝陽進店裏。

譚孝陽心情不錯,“這個是給蟹老板的,蟹老板酷一點,所以是戴墨鏡的,還有這個穿裙子的,這個就給…… 給我哥吧,這個拿着小木棍的給李子姐姐。”

大夥被逗笑,餘知意雙手捧着小鴨,說:“那就謝謝陽陽老板。”

陸景年大概頭一次收這麽萌的小玩具,有些生硬地說:“謝謝陽陽。”

譚孝陽大手一揮,“不用客氣,人人有份,李子姐,你怎麽不來拿啊。”

“我說了多少次了,是梨子梨子梨子,不是李子!”

“不都一樣嗎?”

郁梨洩氣了,彎腰接過,“謝謝,不過為什麽穿裙子的不給我?不應該是裙子的給女生嗎?”

“可我哥說你是男人婆啊,男人婆不算女生,穿裙子的我要給我哥留着。”

“譚玮!” 郁梨往譚玮店沖,譚玮趕緊拎起水果和冰塊就跑,跨上車,對郁梨喊:“幫我把門關一下,陽仔就交給你們了,等會帶他回來,我再回去準備準備。”

餘知意說:“我們也收拾下關店吧,年哥,幫忙把那桶贈送的花擺門口。”

陸景年将花桶移到門口,餘知意已經寫好了熒光牌,上面寫着:鮮花自取,愛她,就帶她回家!

陸景年看着其中的一枝清冷別致的,她在一桶花裏顯得格外高冷,忍不住抽了出來,放在鼻子前輕嗅。

“那是海芋,粉色漸變,荷蘭進口的,只剩一枝了,送給你。”

陸景年愛不釋手,找了個花瓶插了進去。

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愛花之人,好像才跟餘知意相處了短短幾日,有些事在潛移默化的發生着質變。

餘知意把其他花放進保鮮櫃,洗地的時候順便把左右兩家的門口都沖了一遍,陸景年負責跟譚孝陽玩,所謂玩,就是譚孝陽把小黃鴨各種角度的往他頭上擺。

郁梨收店要慢一點,扔垃圾,洗用具,關機器,折騰完也十點了。

“哎,可累死我了,可以走了。”

餘知意問:“我們要怎麽去?”

“騎電動車啊,我車剛充滿電,餘哥,你車一直放後邊吃灰,你再不騎都要被太陽曬壞了。”

“那騎電動車吧,兩輛車,你載陽陽,我帶年哥。”

“行,你車應該有電吧。”

餘知意進門找車鑰匙,太久沒騎,都快忘記了他還有輛小電驢,“應該有,上次充滿沒騎過。”

郁梨的是輛粉色小烏龜,她車就在店門口,騎着先走了。

餘知意鎖好門,帶着陸景年繞到郁梨店左側,“年哥,你上次好像說過不會騎電動車?”

“确實沒騎過,一次都沒有。”

“那我載你,頭盔給你一個。”

陸景年接過,剛準備戴,餘知意又攔住他,“可能有灰,拿毛巾擦擦。”

他擦完頭盔又去擦電動車座,陸景年想,他好像永遠細心,永遠溫柔。

“好了,還有最後一件事,來,你的小鴨子,給你粘上去。”

餘知意看着戴着頭盔,頭盔上還粘着小黃鴨的陸景年,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壓都壓不住。

陸景年從後視鏡看着有點傻的自己,也跟着笑,“是不是很傻?”

“不是,是可愛。”

臉被遮擋住一大半,成熟中透着可愛,一種不符合他氣質和年齡的可愛,餘知意承認自己在這一刻眼睛從他臉上挪不開。

“可愛麽,那我們一起扮可愛。” 陸景年說着拿起另一只小黃鴨,粘到餘知意頭盔上。

兩個大男人站在街角,相視而笑,惹得路過的納涼人頻頻回首。

“好啦,上來,出發。”

陸景年坐在車後座,後從明顯比前面高出一點,加上他本身個頭就比餘知意略高幾公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後視鏡裏是餘知意迎着風淺笑的臉,眼前晃着的是一搖一擺的小黃鴨。

他在看後視鏡時,餘知意也在偷偷從後視鏡看他。

他果然是笑起來更好看,餘知意想。

越往前開,風越大,遠離鋼鐵水泥築起的冰冷建築物,海風肆意的往人身上撞,掀起餘知意披着的霧霾藍襯衫,海風再吹一口氣,一片衣角打在陸景年臉上,将一陣香味強行灌進陸景年鼻腔中。

那是餘知意的香味,是他長時間浸在鮮花叢中的香味。

是栀子,是姜花,是百合,是香雪蘭,是玫瑰,是餘知意特有的香氣。

陸景年不着痕跡的将那香氣嗅進心底。

帶着鹹濕味的海風吹得餘知意放慢車速,半扭頭問陸景年:“你來幾天了,是不是還沒去看過海?”

“沒有。”

“想去看嗎?”

陸景年在風裏回:“現在嗎?”

“現在!”

餘知意提了一點速,陸景年抓緊車後的固定杆,路過一個路牌,借着月光陸景年看清上面的字:→南門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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