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知恩圖報

更新時間2010-6-26 0:10:07 字數:2710

廖皚皚站在病房的窗前往外看。今年的雨水特別多,綿綿的小雨似乎總也下不完,樓下花園裏的植物被雨水洗過的葉片閃閃發亮,幾朵被雨水澆得蔫巴巴的粉紅色月季垂着頭,瑟縮的站在冬青樹從中。

廖皚皚覺得,她就像那月季,被無休止的液體灌得蔫巴巴的,垂頭蔫腦,還不得不面對肖如卓的那張臭臉。

她病了以後,肖如卓起了絕對關鍵的作用,住院,檢查,來來回回繳費,都是他一個人包了的,就連夜裏,都是他在一旁陪她。她無聊,她的枕邊永遠都有最新的雜志和暢銷小說。她寂寞,他通常都是在一旁坐着的,有問必答。

廖皚皚想走的,但是醫生不讓走,還說得挺吓人的,居然扯上了病毒性心肌炎,要她卧床休息至熱退3——4周。肖如卓立刻表示,他的公司在C市有業務,他正好有事要在這裏呆一段時間,廖皚皚就交給他照顧好了。

廖爸爸和廖媽媽自然沒有任何意見,而廖姑媽和潘姑爹,也樂見其成。幾個老人難免多事的來摻和,給他們制造機會,等廖皚皚病情一穩定,就尋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把她扔給肖如卓,不仗義的溜了。

廖皚皚想不通,她怎麽就突然得了這個病,簡直是扯淡嘛。她也想找借口,說這個醫院不好,但其實這個借口她根本說不出口,她住的這家醫院,是C市最好的醫院,別的不說,就說治療她這小小的心肌炎,是絕對沒問題的。

“36床,量體溫了。”小護士推開門走進來,廖皚皚應了一聲,瞟了樓下一眼。綿綿細雨中,肖如卓正提着一個三層飯盒,大步穿過花園,向着住院大樓走來。

廖皚皚半躺在床上,腋下夾着體溫表,想起她這個36床的由來。她原本是24床的,但是肖如卓和護士說了好久,硬是等到36床一出院,就把她換到了這裏。原因是,他不喜歡那個4,他覺得6順,好。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生意人,到底是個生意人,就是相信這個。

肖如卓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看見的就是廖皚皚靠坐在床頭,嘴角含了一絲微笑的模樣。她的長發被松松的挽起垂到左邊的耳後,幾縷微卷的碎發垂在臉頰,病中顯得有些蒼白嘴唇就像是八重櫻的花瓣。

廖皚皚聽見聲響,立刻收起了唇角的那絲微笑,淡淡的回頭,淡淡的說:“你來啦。”

肖如卓垂下眼,點點頭,放下手中的飯盒,取出熱騰騰的雞粥來:“吃早點吧。”

廖皚皚指了指腋下:“量着體溫呢,快好了,你吃過沒有?如果沒吃,就先吃吧,不要等我,省得等會兒公司裏又打電話來,你又沒空吃。我好了就自己吃,吃完我會收撿的。”

肖如卓瞥了她一眼,取了碗,自己舀了一碗粥,悄無聲息的吃着。

廖皚皚調過眼看着窗外,她腋下的體溫表早就好了,但她就是不想拿出來,她不想和他一起吃飯。她看見他就會想起潘玮玮,就會想起他為了報恩,把她抱到了床上。她憤恨的想,做這麽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啊?她才不稀罕!就算是她嫁不出去,她也不稀罕!

一碗稀飯遞到她面前:“我看着時間,已經整整五分鐘了,應該可以了。快吃吧,要涼了。”

廖皚皚不肯接他手裏的粥碗,望着床頭櫃揚了揚下巴:“放在那裏吧,我喜歡吃涼的。”說完不看他,慢條斯理地取出體溫表,迎着光看度數。

“多少度?我看看?”肖如卓正湊過去,廖皚皚已經把體溫表放在了床頭櫃上,他瞅了個空。

“我打算請個護工。”廖皚皚低着頭,看着她被啃得殘缺不全的指甲說。

肖如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把粥碗放在了床頭櫃上,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聽不到他回答,廖皚皚慢吞吞地說:“已經和護士說過了,大概明後天就來。我是想,你太忙了,不能總給你添麻煩。我就請她幫我洗洗衣服,在食堂打點飯就可以。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坐飛機回去,去家裏養。”

回答她的,是一串手指敲在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敲擊聲。

那護工到底也沒來成,護士還對廖皚皚說:“你真幸福,你老公都不放心別人服侍你。說是你太挑食,又有潔癖,擔心別人做的不合你的意。”

廖皚皚想解釋那個不是她什麽老公,但那護士接下來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那天你剛進醫院來的時候,打了退燒針,挂了鹽水,效果不太好,是他一直用酒精給你物理降溫的。你爸媽早早就被他勸去休息了,說是老年人熬夜對血壓不好。早上你媽媽剛來,他又端着你換下來的睡衣去洗了。像這樣孝順懂事,又知道疼老婆的年輕男人不好找了。”

廖皚皚咆哮着給廖媽媽打電話:“來接我回家!你不來接我,我就自己坐飛機回來!”

電話裏廖媽媽有氣無力的說:“皚皚呀,媽媽這段時間氣短胸悶,你爸爸正忙着陪我做檢查,你就不要折騰媽媽了好不好?小肖要實在忙不過來,就請個護工吧?不要心疼錢,媽媽這就讓你爸爸給你卡上打錢,啊?養好了再回來,不要留下病根,你還年輕呢,好不好?”

廖皚皚的眼淚不聽話的掉下來:“讓姐姐來接我。我不要住在這裏,無聊死了。”她見不得肖如卓那副任勞任怨的樣子。人家恨她,她不怕,可她受不了她讨厭的人對她好。

“行,你姐姐明天就來看你。我求你不要來折磨我,就當放放假吧?啊?”廖媽媽敷衍的把電話挂了。

廖皚皚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來了廖莎莎,廖莎莎卻只是陪了她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坐火車走了——廖莎莎是去進修,特意繞路來看她,給她送衣服來的。

一個星期後,肖如卓把廖皚皚接進了他兩居室的臨時住所裏。廖皚皚沒有拒絕,她向來是個理智大于情感的人,既然醫生要她靜養,既然有可能留下後遺症,既然她的家裏人一定要把她留在這裏,既然肖如卓這麽愛無事找事做,她只好成全他們,也成全自己。身體是自己的,用不着和自己過不去。

這套房子和他在河濱花園的房子比起來,不到那個的二分之一大,但勝在有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出了陽臺就可以看見一個小橋流水,荷葉田田,浮萍點點的人工湖。微風吹過的時候,滿眼的綠,讓人浮躁的心情都平靜了不少。

廖皚皚和他各占了一間房,她住小的那間,他住大的。她的房間完全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住着挺合心意,挺舒适,家務也不要她做什麽,有個鐘點工,會按時來做午飯和晚飯,順帶收拾房間。

她住到這裏後,他明顯的忙了起來,并不怎麽回來吃飯,他出門的時候她還未起床,他回家的時候,她已經睡了,兩人大概兩三天時間才會見上一次面。見了面也就是簡單幾句話:“你還好嗎?”

“還行,你呢?”

“我也很好。”

兩個人嚴格地遵守着中間那條線,互不幹涉。這讓廖皚皚很快就放松并習慣了這種悠閑的生活。

她閑着就在陽臺的躺椅上躺着翻翻書,聽聽音樂,用小本上上網,若是覺得困了,就去床上躺一躺。該吃藥的時候,那個小電子鐘會準點響起,藥盒永遠都在她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藥盒裏的藥,永遠都是按頓分配好的。

他什麽時候做的,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但她知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她都不想原諒他。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就是不想,她一看到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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