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喜歡我的歌嗎?

江曼幫他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又留下一兜“救濟糧”,臨走前叮囑他。

“雖然我知道說了也沒用,但還是要說,記得按時吃飯,唱歌是個體力活,太瘦可不行。”

寧亦卿送她到門口,“知道了,曼曼你最近沒事就別過來了,現在出門不方便也危險,好不容易放假,在家裏陪老公吧。”

江曼去年才結婚,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她有點不好意思,咧咧道,“他有什麽好陪的啊,我在家看他幾天都膩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叫我,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寧亦卿笑着點頭,“嗯。”

“還有,和沈非交往的事……不對,是你交男朋友的事都絕對不能告訴沈總知道嗎?”

寧亦卿好笑地道,“知道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交男朋友,也不知道江曼在緊張什麽。

“啊,對了。”

江曼湊近幾步小聲道,“聽上面的人說這疫情估計一時半會不能解除,很多航班都停了,演唱會是不用想了,我們長期合作的制片人也不方便過來,估計原定今年上半年的專輯也夠嗆能發表。錢不好賺,總監讓我問問你,有沒有上節目的想法,你要是松了口,我們就幫你争取。”

寧亦卿很少上節目,不管是綜藝還是電視節目,這麽些年他上電視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就虧得他是個當之無愧的音樂才子,時不時能火起一首歌來,否則估計早被人忘了。

他微微揚起唇,“我已經窮到公司都為我着急了嗎?”

江曼也是和他混熟了,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咱公司一線明星誰最窮你心裏還沒點數嗎?演唱會門票價格定得比誰都低,場景布置比誰都豪華,200R的價格就敢出黑膠,公司沒往你身上賠錢就不錯了。”

寧亦卿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吧,但是我只接音樂節目,娛樂性質的綜藝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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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江曼爽快地答應了,又道,“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現在那些高質量的主流音樂節目早都有固定嘉賓了,不太可能輕易換人,只能一點點來,先刷刷眼緣。”

江曼說完這話就注意觀察寧亦卿的表情,但對方看上去并沒有多想,只是淺淺笑道,“你看着來就好。”

“OK!”江曼忍不住伸手揉了把他軟軟的頭發,“你也別擔心,以我對你的了解,只要你出現在舞臺上就能瞬間吸引一票粉絲。拜拜!”

“路上小心。”

寧亦卿笑着關上門,然後拖着步伐踢踢踏踏地回到客廳。

他嗓子有些疼,可能是昨天那碗泡面的調料放多了,吃的時候就覺得鹹,但實在太餓了也沒管那麽多,今天醒來就很不舒服,可怕江曼擔心,他也沒表現出來。

過兩天自己就好了,他的嗓子他自己清楚。

只是……看到桌面上寫了一半的草稿,想到江曼剛剛的話,禁不住有些惆悵。

江曼說的委婉,其實寧亦卿知道,自己就是沒那麽火了。

盡管他仍舊是樂壇中當之無愧的才子,誰見了他都會恭敬喊一聲“寧歌王”,可和剛出道那時候的巅峰的确沒法比。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不管你有多強的實力,只要不經常出現在觀衆面前,就會被新鮮面孔所取代。

娛樂圈永遠不缺顏值高、人設好的人,流量明星一年一換,無良公司廣撒網包裝營銷,總有一個能火,火了就連忙壓榨,榨幹了就像丢垃圾一樣丢掉,浮躁得可以。

像寧亦卿這樣很少上節目,只踏踏實實做音樂,走到今天還能提起名字就讓人熟識的,已經算很厲害了。

他的處境尴尬,空有名氣,卻沒有與之對應的人氣。二線節目去了自折身價,一線節目又很看重明星效益,外人都以為他身價很高,實際上只是虛有其表。

寧亦卿翻了翻自己昨晚連夜寫出來的曲,放到一邊,沈非的微信消息就又亮了。

沈非:哥你醒了嗎?

寧亦卿滑進去一看,才發現沈非早上就和他打過招呼了,但他顧着和江曼說話沒注意。

寧亦卿:醒了

沈非:看來昨晚睡得還算早?

寧亦卿:嗯

沈非:哥你心情不好?

寧亦卿心想,這小孩也太敏銳了一點吧?

他沒回,沈非卻繼續問道:是工作上的事嗎?剛剛曼姐來了?

寧亦卿覺得他是越來越神了:你怎麽知道?

沈非:嘿嘿,我懂哥嘛。

但他很快就發了下一句。

沈非:哥我可以視頻和你說嗎?

沈非對他很有分寸,每次給他發視頻前都要先問問他。

但現在寧亦卿不在狀态,“別了,嗓子不舒服。”

怕他刨根問底,又解釋了一句,“不嚴重,只是昨天的泡面吃鹹了。”

沈非:但是哥的嗓子很敏感吧?以前曾經說過稍不注意就會出問題。

寧亦卿頓了一下。

他嗓子是進娛樂圈後被養刁了,為了這一口好聲音,平時經紀人管着他不讓他吃辣不讓他吃太鹹,酒更是幾乎不讓他碰。

上高中的時候寧亦卿還是個能一口氣吃碗超麻超辣麻辣燙的人,後來愣是被養得連吃得鹹了一點都會不舒服。

平時單位的條件也沒有差到要讓他吃泡面,他還按照高中時的記憶放調料包,一下就鹹了。

這人啊,就是越活越矯情。

寧亦卿回道:沒關系,只是暫時的,明天就好了。

“哥你家有喉糖嗎?”

“當然有。”

他可是歌手啊,這種東西随身都會備的。

“那哥能給我拍照嗎?”

寧亦卿沒想到他還挺執着。

他起身翻找,先打開包,成功翻到一盒,拍照發過去。

沈非發來兩個字——打開。

還挺不相信他。

寧亦卿打開盒子往外一倒——空空如也。

再倒。

還是空空如也。

不信邪地往裏面一看,果真空空如也。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跨年演唱會的時候,自己把喉糖都送給了一個在後臺嗓子不舒服的後輩了。

寧亦卿想放棄了,可手機屏幕上“打開”那兩個字格外醒目。

他別過頭假裝沒看到。

過了幾秒又認命地站起身。

不就是個喉糖嗎?他家難道還只剩這一盒了?

翻箱倒櫃終于在琴房下層的抽屜裏找到一盒年代久遠的金嗓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塞在這的,包裝都是老款。

他拿出來拍照給沈非發過去,還配了一個“得意”的表情。

沈非:哥……你這藥都過期了……

寧亦卿仔細一看,還真是,盒子上面清楚地寫着保質期至2019年6月。

他真是太久沒回家了,不是在錄音房就是在工作室,工作倒也沒那麽忙,可他一寫起歌來就廢寝忘食,連家都閑置了。

就在他想着算了,多喝點水就好了的時候,屏幕又亮了。

沈非:哥我給你買一些吧!你家還缺什麽藥嗎?

寧亦卿:你家又不在上海,怎麽給我買?

沈非:我可以叫外賣,嘿嘿。

寧亦卿有些無奈,但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确實讓他心中的煩悶少了許多。

沈非說完這話就沒再理他,也不知跑到哪叫外賣去了。

寧亦卿本來想把沒寫完的歌寫完,可抓起草稿想到江曼走時的那番話又放下了。

不賺錢的。

現在也出不了。

不用寫歌了,嗓子又唱不了,寧亦卿便覺得無所事事。在房間裏轉了兩圈,發現作為一個藝人來講,他連住的房子都比別人小許多。

三室一廳改建的琴房,總共才130平,位置也不是市中心,和年前受邀去某個當□□手家中做客時的豪華別墅完全不一樣。

他向來不怎麽在乎賺錢,想着當了歌手後生活水平比以前已經好太多便自我滿足,結果不知不覺就混成了這樣。

他在浴缸裏泡了一會,迷迷糊糊好像又睡着了,直到手機響才醒來。

“您好。”

“您好,寧先生,我是咱們小區保安。門口有藥店的人說您訂了藥是嗎?”

寧亦卿想起沈非說給他買藥,“是,讓他進來吧。”

“好,那您稍等,現在外來人員不許入內,我找個同事一同給您送去。”

“哦哦,好,辛苦你們了。”

寧亦卿挂了電話還有些懵,一盒喉糖而已,怎麽還要找個同事一起過來,難道也是疫情期間的特殊規定?

他打開門站到門口,不一會電梯就亮了,還沒等看到保安的人,就先看到滿滿的一大兜藥。

寧亦卿的嘴張成了“o”字型。

那袋子足有超市最大號的購物袋那麽大,足足兩袋,保安一人一袋扛上來,咚的一下放到他腳邊,那場景像極了小時候家裏灌液化氣。

“這麽……多?”

保安瞅了瞅,“要不您點一點?”

他哪點得完啊。

寧亦卿哭笑不得,只能謝過保安,自己又費力地把藥袋拖進屋。

打開一看,全是喉糖。

紅的黃的綠的,從京都念慈菴到胖大海,再到王老吉潤喉糖,幾乎市面上有的這裏都有。

寧亦卿直接給沈非發視頻,指着地上突兀的兩大袋藥。

“你怎麽買了這麽多?”

沈非還穿着昨天那件亮紅的小短袖,“我發現你家那邊的藥店都不接外賣了,就打電話到店裏,他們說滿三千塊才能給配送,我就買了三千塊。”

寧亦卿哭笑不得,“人家那是在婉拒你。”

“那他可以說得再多一點啊!”沈非認真想了想,“比如滿一萬才起送之類的。”

“那樣會被打110的,普通人聽到3000塊起送就已經放棄了好吧?你是哪來的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連這點意思都沒察覺到?”

寧亦卿只是半開玩笑地說一句,沈非卻一陣心虛。

他不想讓寧亦卿知道自己是飛魚傳媒小少爺的事,一方面怕寧亦卿誤會自己在玩他,另一方面他也是有骨氣的,不希望寧亦卿是因為害怕他,才維持這段戀愛關系。

“哪有嬌生慣養啊,我就是很少買藥而已……”

寧亦卿沒在意,他正發愁地把藥袋塞進櫃子裏,“而且為什麽買了這麽多都是喉糖?藥店也有那種很貴的藥吧!随便一瓶就湊夠了。”

“那怎麽能行!”沈非正色道,“那不是在咒哥生病嗎?沒有病就不能買藥,哥身體健康只吃喉糖就夠了。”

寧亦卿的手一頓,不覺看了眼屏幕,正對上沈非那雙亮閃閃的眼睛。

他總是這樣,看着自己時眼睛就好像會發光。

當初也是因為這樣的目光,讓自己無法開口拒絕他的告白。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謝謝你,沈非,謝謝。”

沈非被他這樣專注的目光看得臉上通紅,“不用謝啦,誰讓我是哥的男朋友呢!這種事是我應該做的!”

寧亦卿的心門仿佛被風吹開了一道縫,不受控制地問道。

“沈非,你喜歡我的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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