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争執

不是小美和Sinko太大驚小怪，而是這個樣子的寧亦卿他們也是第一次見。

雖然他的頭發一直偏長，但只是淩亂的散着，很少梳起來，一眼看去總是給人一種不太精神的感覺。

而現在，兩側略長的鬓發被向後梳過去，露出漂亮的下颌線和纖細的脖頸，寧亦卿的臉型并沒有那麽堅硬的棱角，但因為瘦，顯得十分骨感，那是一種脆弱的美麗，好像活在鏡宮中的王子一般。

他眉眼也十分漂亮，狹長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揚，眼中總是流轉着溫和的光彩，而這個凸顯五官的造型，将他的所有美都盡情綻放出來。

寧亦卿看了鏡子一眼便pass掉了，不是他駕馭不了，事實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彰顯自己的魅力。

只是他不想。

不想被人說，也害怕再被人關注他本身。

寧亦卿并非是個不在意外表的人，相反他很在意，在意這張臉帶給他的一切麻煩，在意別人将他的成功都歸結于此。

而現在，他則純粹是不想被人過多關注。

他寧可沒那麽高的人氣，也厭倦了名利所帶來的麻煩。

寧亦卿看上去溫和，但很有主見，平時在團隊中也是說一不二，他pass了就是不可能再同意。

小美還想再勸，江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小美立刻換了個人吐槽。

“曼姐你可回來了，卿卿他非要用這個發型上臺。”

江曼掃了寧亦卿一眼，“他平時不也是這個樣子麽？”

“……”

問題就是他平時也是這個樣子啊！有哪有藝人上節目和平時一個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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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亦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曼曼，東西拿到了嗎？”

“嗯，拿了差不多十盒，夠嗎？”

寧亦卿抽出來五盒塞進包裏，“用不了那麽多，這些就夠了。”

太充足的東西不僅不會讓人珍惜，還會引人懷疑。

寧亦卿帶着這些喉糖到後臺，當着孫導的面給了他的助理，“我家裏還有些備用的，剛剛讓曼曼取過來，給大家分一分吧，一晚上熬過來，都太辛苦了。”

助理眼睛都亮了，“寧歌王您人也太好了！真是不瞞您說，我這嗓子都要冒煙了，我這就給大家發下去！”

助理高興地給大家發喉糖去了，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後臺內，“別謝我，這可是寧歌王的，寧歌王為了咱們把家裏的備貨都拿來了。”

“謝謝寧歌王！”

“謝謝寧哥！”

“叫什麽哥！人家比你小！”

“哈哈哈哈。”

盡管只是一顆小小的喉糖，後臺的氣氛也有了些起死回生的感覺。

孫導緊繃的面容也舒展開來，“亦卿啊，謝謝你了。”

寧亦卿擺手，“舉手之勞而已。”

孫導看着寧亦卿，越看越覺得喜歡，為人謙遜性格溫和，有才華又有人品，這樣的人就應該大紅大紫，可他好像總是差了那麽點意思。

仔細想想娛樂圈就是這樣，不是有才華又實力就能成功的，機遇、人設、炒作，影響人氣的東西越來越多，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時代了，他記得寧亦卿好像是農村出身，要不是成名得早，以圈內現在的狀況，恐怕連出張個人專輯都難。

他有心想幫寧亦卿一把，一點小恩小惠也好，只是他年紀大了，工作和寧亦卿也不太對口，似乎幫不上什麽。

寧亦卿溫和地道，“最近疫情緊張，您還是多注意身體，要是因為太操勞進了醫院就麻煩了。”

孫導點頭，提到疫情又忽然想起件事，“對了，聽說現在疫情還沒到爆發期，你那口罩夠用嗎？”

他朝寧亦卿湊近幾步，低聲道，“我在日本有認識的朋友就是口罩生産商，你如果買口罩不方便，可以從他那裏訂，日本到上海郵寄用不了幾天，他那邊都是正品N95口罩，錢倒不是問題，關鍵是質量放心。”

寧亦卿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給疫區捐款的事，他湊不出那麽多錢，但如果能以低廉的價格拿到超出貨幣價值的物資就正是他所需要的。

中國這邊口罩已經炒得非常昂貴了，醫用口罩更是一罩難求，進口物資要是沒有熟人他還真有些不放心。

“如果我需要大量，他那能做嗎？”

孫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為自己幫上忙感到高興，“沒問題！我跟他打個招呼，然後把聯系方式發給你，具體數量你們自己訂，價格肯定公道。”

“價錢倒是沒關系，關鍵是有您在中間我才放心。”

孫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是老同學了，他一直想巴結我，我找上門他肯定會用心的。”

“那就太感謝您了。”

寧亦卿正說着，手機響了，孫導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忙。

寧亦卿便走到了牆角，電話是沈非打來的，他正因為沈非的幾盒喉糖便解決了他給疫區捐款的問題而高興，接到沈非的電話心裏就更溫暖了。

“我沒打擾到你吧，哥？”

寧亦卿笑了，“沒有，而且還幫了我大忙，謝謝你。”

沈非聽到寧亦卿那溫柔的聲線，心髒便一陣亂跳，“什麽忙啊？哥你說的我都暈了。”

寧亦卿只是笑了笑，他當然不會告訴沈非是自己要向疫區捐款的事，他擔心沈非會給他湊錢，至于為什麽會這麽确定，因為沈非看上去就像是那樣的人。

他明明可以随便扯謊，但偏偏想逗逗他。

“不告訴你，是秘密。”

“啊，哥，你告訴我嘛，我想知道，求你了。”果然，聽到了沈非撒嬌的聲音。

寧亦卿低笑出聲，沈非愛跟他撒嬌，寧亦卿也不反感，事實上這樣捉弄沈非已經成了他的“戀愛”樂趣了，只要一想到那個身高傲人的大男孩跟他嘟嘴撒嬌的模樣，他就禁不住想笑。

“不逗你了，是我正在為一會上臺的事擔心呢。”寧亦卿随便扯了個謊。

“哥舞臺經驗這麽豐富還擔心什麽？而且不是因為疫情關系，臺下都沒有觀衆嗎？”

“喲，知道的還不少。”

沈非連忙解釋，“我是猜的。”

其實他是因為太擔心宗瑜言的事而去他老爸那側敲旁擊，得知宗瑜言和寧亦卿不在同一個錄制地點後才安了心。

寧亦卿也沒起疑，“對，不過正因為臺下沒有觀衆，反而會不在狀态。如果有觀衆能夠及時從觀衆的情緒得到反饋，而且現場氣氛越好，越容易進入狀态，但現在臺下都是紙片人，就跟在練歌房練歌一樣，我都擔心自己唱到一半就開始改歌詞。”

“哈哈哈。”沈非被他逗笑了，因為他看過寧亦卿工作室發的他練歌的視頻，總是唱着唱着就突發奇想，不是開始改歌詞就改曲調，自己的歌都能唱出好幾個版本來。

“那哥一會上臺的時候，就讓曼姐把手機放到觀衆席後排，我們通電話，這樣下面就不是一個觀衆都沒有了，我來做哥的聽衆。”

寧亦卿沒想到沈非會說這樣的話，他本來只是随便找了個話題，可沈非卻認真幫他解決了問題，他忽然想起一句歌詞“最美的愛情是陪伴，是我說的一切你都認真理會”。

他想沈非一定是很喜歡他的。

“好啊，那一會上臺之前我給你通電話。”

“嗯！”

舞臺那邊隐約傳來一陣争吵聲，沈非隔着電話都聽到了，“哥，你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寧亦卿餘光瞥見天後級歌手陳瑤走出來，便道，“我先過去看看。”

“好，哥，你先忙。”

陳瑤是樂壇的老牌歌手了，論資歷，寧亦卿當年選秀出道時，陳瑤就是臺上評審，可見其在樂壇的地位，這次全明星票選，她也是妥妥的前五名，上海區錄制的第一名。

當年寧亦卿參加選秀的時候，陳瑤極力拉他進自己的團隊，即便寧亦卿後來選擇了別人，私下裏碰上也會對他指點一二，算是他的半個老師，看到她出來，寧亦卿就不能裝作沒看見了。

“怎麽？我們這麽多人都要在這等你？你唱的是K歌串燒嗎？錄首歌要這麽久，要是沒那個水平就放錄音假唱算了，在這丢人現眼！”

寧亦卿遠遠的就聽見了陳瑤的聲音，她這人說話好像帶刺，實則是個真性情的人，這些年恁粉絲恁記者恁學員的事不少，觀衆非但不反感，反倒挺喜歡她的，因為陳天後是個講道理的人。

聽她這麽一說，寧亦卿便看向臺上，臺上的人他也聽過，段晨奚，前年出道，去年拿到《未來之音》的冠軍而大火，是當今娛樂圈紅透半邊天的人物。

他出道的起點就比一般人要高，是以綜藝的常駐嘉賓出道，人設立得好，家境非常富裕，很快就吸引了一衆幼齡粉絲。

去年未來之音拿到冠軍後就更是大紅大紫，幾乎滿世界都能看到他的名字，這次全明星票選也擠進了前十，在上海區錄制的明星中僅次于陳瑤。

寧亦卿酷愛音樂，《未來之音》的節目也是一期期追下來的，最後的感覺就是以後還是不要看這種全靠觀衆票選的節目了，水分太大。

他拍了拍江曼，低聲道，“怎麽回事？”

江曼湊到他耳邊說：“段晨奚說一會還要趕場錄制節目，要提前錄他的部分，提前就提前吧，還錄了好幾遍，後面排着的宋昕是陳天後的學員，都等了很久了。”

寧亦卿立刻會意，他看了眼陳瑤身後的宋昕，大冷天穿着短裙候場，膝蓋都凍紅了。

陳瑤出了名的護短，就算只是在綜藝中跟過她一段時間的學員，她也不會讓人受這樣的氣。

臺上的段晨奚面紅耳赤，他的經紀人在和陳瑤溝通，但陳瑤根本不領情。

“我說錯了嗎？就他那水平也配站在這？真是被粉絲投兩票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你就說，在場的哪個人不比你唱得好？誰的排名不應該在你前頭？這要是平時，你愛錄幾遍就錄幾遍，但這節目上頭就給批了一天的時間，你拖十分鐘，這個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晚上就要多熬十分鐘，你的時間是時間，這麽多人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

在場除了陳瑤都沒有人說話，一方面是沒人敢跟她作對，另一方面也是大家都覺得她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陳瑤說了一通還不解氣，轉頭看見寧亦卿，火更大了。

寧亦卿是她這麽多年最看好的學生，論資歷論才華，哪個不比這段晨奚厲害？結果讓他在這作威作福。

“亦卿你來，”她朝寧亦卿招手，“你去教教他怎麽唱歌，我聽他從那哼哼都要喘不過來氣了。”

江曼臉色一變，暗道這個陳天後不懷好意，哪有往別人身上引戰的？孫導見她把寧亦卿招呼過來，臉上也沒有之前那麽輕松了。

寧亦卿心中苦笑，但這情況可容不得他在中間打馬虎眼。

“算了，瑤姐，新人唱功有限，也沒什麽舞臺經驗，如果都像您這樣張口就來，也不用錄那麽多遍了。”

段晨奚聽到這話，惡狠狠地看向寧亦卿，陳瑤心裏倒是舒坦了不少，“同樣都是選秀出來了，跟前輩多學學，我看你還是先下來吧，一會跟亦卿學學怎麽唱再上，再唱下去，全後臺的人都被你那矯揉造作的唱功帶跑了。”

陳瑤是樂壇一姐，段晨奚不敢跟她作對，只好氣沖沖地走下來，路過寧亦卿的時候卻用力撞了他一下。

寧亦卿身子骨瘦小，被他這麽一撞踉跄好幾步，陳瑤想找人理論時，段晨奚已經邁着大長腿走遠了。

寧亦卿擺手表示自己沒關系，“讓宋昕先上臺錄吧，站在這候場太冷了。”

陳瑤道，“昕昕，你去吧。”

宋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謝謝才上臺，孫導也過來關心他，“哎，本來這事應該我來解決的，結果讓你……對不住了，口罩我讓他給你打八折。”

寧亦卿哭笑不得，連忙說自己真沒關系，本來，事關陳瑤，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準備回休息室，陳瑤卻叫住了他。

“亦卿，這話我說或許有些多管閑事，但你也別活得太佛了。年輕人不拼人氣，拼什麽？剛剛那個段晨奚，我罵他他也不敢還嘴，換成你就能這麽肆無忌憚，這是為什麽？娛樂圈從來都不是一個靠才華和資歷就能走下去的地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對紅有什麽恐懼，但你要知道，這個圈子走到最後，人氣就是最重要的。”

寧亦卿笑笑，“謝謝瑤姐，我知道了。”

陳瑤面不改色，“你不要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就像前陣子那個網紅蹭你熱度，你的粉絲非但沒發現還在下面幫你宣傳，最後還要靠個打游戲的主播幫你出面才解決。如果你有剛剛那個段晨奚那樣的人氣，早在別人蹭你熱度的那一刻，就被你的粉絲婉拒了，哪還有後面那些事？還至于上熱搜？”

“人氣就算不能代表什麽，卻是你自衛的武器，這次有人幫你出面，下次呢？”

寧亦卿的目光變了，但很快便又恢複如初，“我知道了，瑤姐，謝謝。”

兩人回了休息室，江曼便忍不住吐槽，“這個陳瑤也真是的，她再怎麽真性情也不能拖你下水啊！啊，她是天後，話說出去了也沒人敢拿她怎麽樣，可咱們呢？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樹了個敵。”

寧亦卿沒說什麽，他看着鏡中的自己，沒有人知道，真正觸動他的是陳瑤最後那句話。

這次沈非為他出面，最後也因為自己公開而圓滿解決了，那下次呢？下次碰到人氣、地位比自己和沈非都要高的人時怎麽辦？

寧亦卿不怕自己受委屈，卻怕沈非為他強出頭自毀前程，而自己卻沒有保護他的能力。

那就是他還不起的債了，他不能欠沈非那麽多，因為他本來就沒什麽能給沈非的。

“小美，”寧亦卿平靜地道，“幫我換個造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