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恐懼就是用來面對的

雖說愛德華把珀莉他們丢在訓練場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留下的那些卷軸真的不賴,網課老師講得通俗易懂,珀莉只是認真聽了兩遍魔法入門就已經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湧動的魔法能量了。

從來沒有這樣神奇感受的珀莉捏着剩下的十幾卷卷軸,兩眼放光,胸中油然升起一股過不了一年我就能登上魔法頂峰的豪邁之感。

她可以在訓練場待到天荒地老!

不過現在,她最需要學習的,是浮空術!

珀莉默默攥緊手裏的魔法卷軸,她可不想像個氣球一樣整天飄在天上,被愛德華随随便便拉到這裏那裏的。

**

“愛德華,小公主的課程進行得怎麽樣了?”

魔法協會的會議剛結束,愛德華就被其他相識的魔法師攔住了,卡特攬住他的肩膀,相當自來熟的問:“聽說小公主只是講解一遍魔法原理就能運用魔法了,這樣的天賦可以和以前的你比了。”

“嗯,公主殿下的魔法天賦确實很不錯。”愛德華想起王宮裏那位擁有璀璨金發,寶石藍瞳色的活潑公主,心裏就泛起一陣暖意。

小公主不但天賦極佳,也相當勤奮,哪怕他曾經出過刁難她的題目,她也沒有任何怨言,反而非常優秀的的完成了他布置下來的任務。

這個小姑娘不但想法很多,也沒有一點貴族的架子。

長久下去,她會成為王室的榮光。

說起貴族的小姑娘,愛德華又想起了一個女孩。只是這個女孩不再舒心,反而讓他有些腦殼痛——

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問題兒童!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教她。

“怎麽了愛德華?”卡特的聲音粗犷而豪邁,拍着愛德華的後背:“這樣的表情,是被巴特萊教授抓去實驗最新的魔法藥劑了嗎?”

愛德華瞥了一眼卡特,“沒什麽,就是想起來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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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麽孩子?”

愛德華閉上眼睛,收了眼底微妙的神情,“幾個……很有天賦的孩子,相信我,你會很喜歡他們的。”

于是,愛德華帶着卡特去了訓練場地。

卡特看見空地上有幾個孩子飄在空中,他們身邊圍繞着五六塊石塊,似乎在玩什麽游戲。

珀莉緊盯普特斯操控的五塊幹土塊,握緊木棍進行防守。

她的身邊,只有寥寥三塊碎土。

貝克乖巧的蹲在角落,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了不少黃土的印記,似乎是被打慘了。

普特斯捏捏脖子,深吸一口氣:“珀莉,接下來我要認真了哦。”

“好!”珀莉點頭,做好準備。

三塊碎土呈前左右的攻勢圍攻珀莉,珀莉一邊操控着自己僅剩的三塊碎土,一邊轉向自己右邊的土塊,揮起手中的木棍。

啪——

土塊碎成粉末,珀莉從包圍中沖出來,另一塊土塊追趕上來,在珀莉耳邊擦過,珀莉轉身一擰,躲過攻擊。

“呵,還挺靈活的。”卡特似是誇贊,認真觀摩起來這場游戲,“很有新意的比賽方法,或許可以用作魔法考試。”

說話間,珀莉已經有一塊土塊偷襲普特斯不成被砸碎,一塊為了保護自己壯烈犧牲,她的身邊,只剩下了可憐兮兮的一小塊碎土。

普特斯咧開嘴,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珀莉,我要贏了哦。”

他的身邊還剩下三塊施加了強化魔法的碎土,輕輕松松就能破了珀莉的防禦。

普特斯雖然是個十足的妹控,但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戰鬥狂魔,在比賽方面,是絕對不會放水的。

珀莉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普特斯:“不一定哦,哥哥。”

“那我們來做最後的決戰吧。”普特斯一揮手,兩枚土塊直直的沖着珀莉飛過去。

珀莉舉棍迎上,木棍與碎土撞擊,不但土塊毫無損傷,還将木棍彈開了。

木棍彈開的瞬間,另一塊碎土碎緊随而來,珀莉咬牙,操控自己剩下的最後一塊碎土撞上去,軌道偏移,土塊的位置有了變化,珀莉險險躲開了。

“強化魔法用得還可以。”卡特甚是欣慰,贊賞的目光落在笑容張揚的普特斯身上,“這是一個好苗子,比賽結束了。”

“不一定。”愛德華的目光重新放在珀莉身上,嘴角勾起,內心有了一些平衡。

這個小丫頭不僅會耍自己,就連自己的哥哥都不放過。

普特斯操縱着歪斜掉的兩塊碎土,大喊:“珀莉,游戲要結束了!”

珀莉同樣看着普特斯,笑容依舊優雅:“是的,哥哥。”

她把手中的木棍狠狠擲出,目标是普特斯身邊飄着的唯一土塊。

愛德華說:“游戲要結束了。”

霎時間,地上灰蒙蒙的一片薄霧飄起,飛速上湧,纏在普特斯身上,普特斯只剩下了一根木棍,沒法顧及到四周湧起的裹挾着細小碎土的灰霧。

珀莉歡快的聲音傳出,帶着俏皮與得意:“哥哥,你忘記了我們的比賽規則,只要被砸到三次,就算徹底失敗。”

“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看,誰會率先失敗吧!”

只是一瞬間的事,普特斯的膚色就黑了一個度,像是一位風塵仆仆的旅人,趕着沙漏中最後一粒細沙淌下趕進城門。

而珀莉扔在努力控制着朝自己沖過來的碎土,試圖幹擾控制權。

她成功了,每一次碎土都是堪堪掠過她的衣角,卻都沒有讓她身上沾一粒灰塵。

确實,游戲結束了。

只是,贏的人是珀莉。

卡特的表情有些凝固,他的目光第一次放到那個小女孩身上,“她是誰?”

“艾爾白家族的人。”

“哦,我記得艾爾白公爵的女兒昏迷了兩個多月,這是醒過來了?”

愛德華點頭:“對,醒來半個多月了,前幾天去測了魔法資質,是難得的好苗子。”

“何止是難得的好苗子啊。”卡特後知後覺的感嘆:“我都沒有注意到這小丫頭還控制着散開的碎土,有這樣的膽識和魔法操控力,她就是天生的戰士啊。”

愛德華扭頭看他,好奇問:“你也對她很感興趣嗎?”

卡特:“……”

你都用上“也”了,我還敢對她感興趣嗎?!

所以他回:“我覺得那個使用強化魔法的小子更适合我。”

愛德華滿臉實在是太可惜了,遺憾地轉回去。

他還想讓卡特老師也感受一下珀莉那一肚子莫名奇妙的鬼點子有多少,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卡特清咳兩聲轉移注意力,問:“你打算把他們招進來?”

“嗯,有這個想法。”愛德華直言不諱:“不過,還需要給他們一點試煉。”

**

珀莉再一次換上了無可挑剔的假笑表情。

因為愛德華又閑得沒事做來霍霍她了,還帶了一位高大威猛的同行者,這位長得想堵牆的同行者的視線還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上。

珀莉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愛德華是在威脅自己不要随便搞事。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現在幹不過他,難不成十年以後還幹不過嗎!到時候我就請十堵這樣的牆圍着你,吓不死你!

愛德華帶着三個小孩重新走上崖頂,而後轉頭,鄭重的看着他們。

珀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搶在他前面開口:“愛德華閣下,這次為什麽拜爾德沒有來?”

“他還有其他事情沒有完成,今天不回來了。”

珀莉:……

完蛋了!我沒有救兵了!

她的絕望愛德華看在眼裏,知道自己給小姑娘的初印象不好,又想想接下來要做的事,只能盡量放緩語氣安撫:“現在你要接受最後的試煉,如果試煉通過,我們的一個月的約定提前失效。”

天底下還有這麽好的事情?

珀莉看着他,總覺得愛德華再給她畫餅,猶疑問:“什麽試煉?”

愛德華指着身後的萬丈懸崖:“從這裏跳下去。”

珀莉偏頭,看向身後雲霧缭繞的場面,再度換上抗拒又不失優雅的微笑:“我一直覺得,能成為帝國最年輕天賦最高資質最好的大魔法師的學生,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個月,也請一定讓我榮幸下去。”

生怕愛德華誤會,她還補充:“哦,記得像我們約定的那樣,只要一個月就夠了。”

沒關系,不就是給你當學生被你整嗎?你放馬過來就好了,什麽招我接着。

珀莉的拒絕表現得足夠直白,也足夠婉轉,卡特生平第一次見到只有一種冷酷表情的愛德華露出了莫名的神色,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沒想到你也會有這一天,這趟來得太值了!”

愛德華:“……”

他沒有看卡特,也沒有回答珀莉,只是轉身躍下懸崖:“卡特,我記得你施展超遠距離魔法總會被卡在地裏,今天什麽時候回去,就在于他們幾個什麽時候下來,這裏交給你了。”

空氣中回蕩的聲音有些絕情,珀莉笑不出來了。

卡特也笑不出來了。

他只能無助的轉身,看着身後懵懂的幾個孩子,試探問:“你們……誰會超遠距離傳送魔法?”

珀莉等人回了他一個“你覺得呢?”的表情。

“啊,那就沒辦法了。”卡特無奈的摸摸後腦,後撤一步,讓懸崖口完完全全露出來,表情一變,換上了魔法學院老師應有的表情,肅聲問:“誰先來!”

普特斯下意識立正,繃着臉:“報告老師!我來!”

普特斯的好勝因子不允許他在任何時候有退縮的想法,相反,他看着萬丈高的懸崖,躍躍欲試。

“好!”卡特點頭。

他明顯也是經歷過跳崖這關的,說起規則來清晰流暢,但聽在珀莉的耳朵裏,只能讓她的臉色越來越白。

簡單地說,跳崖的前半段,不允許使用魔法,哪怕使用了魔法,也會被老師們壓制住。

他們的要求是在後半段路程的短短幾秒鐘平衡身體,平安落地。

當然,這對已經掌握了浮空術的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情。

珀莉就近抱着樹樁,幹脆決絕:“我不要。”

普特斯從來沒見過珀莉這樣別扭的樣子,以為她是被懸崖的高度吓到了,半蹲下來鼓勵她:“珀莉,你放浮空術很厲害,一定沒問題的!”

珀莉搖頭,雙手抱得死緊:“我不要!絕對不要!”

“好了,普特斯,別廢話了。”卡特皺眉,向身後指了指:“你先來!”

普特斯抿嘴,只能站起來,“珀莉,我先來示範一下,哥哥可以的話,你也一定可以的!”

普特斯縱身跳了下去,珀莉聽着崖谷中回蕩的興奮嚎叫,下意識縮緊手臂,把臉埋在膝蓋裏。

卡特看着崖底亮起的魔法陣,語氣欣慰:“完美落地,下一個。”

珀莉把自己縮得像一個鹌鹑,渾身冰冷,害怕得發抖,貝克一直靠在她的身邊,輕聲喊了一句:“珀莉小姐?”

“下一個!”卡特不耐煩,盯上了一直以來沒什麽表現的貝克。

貝克咬牙,還是選擇呆在珀莉的身邊,他放緩聲音,再次發問:“珀莉小姐,你還好嗎?”

貝克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直直地扔下去了。

“啊——”

珀莉猛地擡頭,看向了急速下墜的人,焦急大喊:“貝克!”

回應她的只有不間斷的尖叫聲。

數秒後,魔法陣亮起,卡特點頭:“完美落地,這也是一個好苗子啊。”

然後,卡特看向了珀莉,“小丫頭,該你了。”

珀莉縮緊身體,咽了口水,對卡特說:“卡特閣下,我很抱歉我的行為讓您感到為難,我知道自己的行為非常怯懦,但我同樣知道,我現在不敢面對的是什麽。”

她試圖和卡特協商:“也許您會認為這樣的我配不上公爵之女的身份,但勞煩您一定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做好準備。”

卡特不解:“準備什麽?”

珀莉繃緊了嘴唇,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準備面對……我最恐懼的事物。”

“最恐懼的事物?”卡特指了指身後:“你是說這一條腿就能邁下去的高度?”

珀莉點頭:“對我來說是的。”

“哈哈哈,小丫頭,你是在逗我開心嗎?”卡特捂着肚子,挑眉看她:“愛德華和我說你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和那些文绉绉的貴族不一樣,怎麽在我面前,成了這個樣子?魔法學院的老鼠都敢跳下去,難不成,你連老鼠都不如嗎?”

珀莉沒有在意卡特的嘲諷,反而贊同道:“如果單論這個的話,恐怕是的。”

“你!”被珀莉這一番頗為不要臉的操作震驚了,卡特頭疼的揉了揉腦袋,他從來沒有聽過有貴族會這樣貶低自己,更不用提珀莉這種漂漂亮亮,一看就極有涵養的名門貴族。

“卡特!”愛德華的聲音從崖底傳來,“快一點,時間不早了!”

卡特重新看向珀莉,催促道:“時間不早了。”

談判失敗。

珀莉低頭,露出防備的姿态,抗拒意味十足:“請給我幾天準備的時間。”

“沒有時間。”卡特帶着不容辯駁的語氣,一步步走到珀莉身邊:“任何一個危急時刻,都不會有人給你準備的時間,你能夠依靠的,只有刻在肌肉裏的反應能力,經年累月的經驗和強大得任何事物都不能摧毀的鋼鐵信念。”

“除了這些,沒人能幫你。”

“我知道。”珀莉的呼吸逐漸混亂,聲音起伏不定,帶着顫抖,“我曾經做過很多心理準備,但是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她的說話甚至開始颠三倒四:“我現在不行,完全不行。”

“我還沒有準備好,我還要做很多。”

“以後也許也不可以,但現在不行,真的不行!”

卡特漸漸不耐煩,越過珀莉走到她身後:“小姑娘,恐懼就是用來面對的。”

“倘若你一直這樣逃避,你永遠都不會有戰勝它的一天。”

“既然你現在沒有準備好,就讓我來推你一把吧。”

一陣地動山搖,卡特身上泛着金光,掄起雙拳,大喝一聲向地面砸下去:“小姑娘,一路順風!”

珀莉所在的小半面懸崖被整整齊齊削了下去,她就那樣抱着懷裏的樹樁,掉了下去。

珀莉慌了,她試圖調動周身的能量,讓自己浮在空中,但是她能讓自己浮起來,就會有另外一股力量拽着她往下墜。

那短短幾秒,她動用了自己所會的所有魔法,沒有一個起作用,或者說,有另外的力量将她的魔法全部抵消。

她所做的,都是一些無用的螳臂當車,就像将死的麻雀拼命撲騰翅膀,看似在盡最大的努力掙紮求生,其實不過是輕微的顫動羽毛,徒勞無用。

珀莉的身子在空中騰空着,她擡起頭,望着頭頂越來越遠的天空和身邊散落的碎石,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的上一世,最後見到的,似乎就是這樣的場面。

雷雨交加,她乘坐的大巴被泥石流沖下去,稀落的光線,阻滞的失重感,以及——

死亡的恐懼。

那是真切的感受,深藏在珀莉的腦海中,現在,那些感受,每絲每毫,都宛如再現一般,降臨在她的身上。

這就是死亡的感受。

珀莉瞳孔收縮,抱緊自己,渾身戰栗。

“不、不要——”

她的喊聲凄厲,聲嘶力竭,宛如遇上了世間最恐怖的惡鬼,穿過了轟隆隆的石塊滾動聲,震徹山谷。

體內的火元素像是感知到主人的恐懼,在她的身後生出了一雙巨大的翅膀,烈焰滔天,珀莉就像是□□的鳳凰,一沖而下。

“珀莉!”普特斯在下面看得十分心焦,珀莉的速度沒有一點減緩的趨勢。

珀莉捂着耳朵,掙紮抵抗的姿态十分明顯,她的身周,蕩起磅礴的火能量,湧向四周。

魔法陣層層疊疊的展開,擋住了巨石,同時,也擋住了滔天的熱浪。

那股熱浪起了緩沖作用,驟起的狂風吹回了些許理智,珀莉看着地面,全力動用浮空術。

最後一刻,珀莉堪堪停在地上,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她身上套着的,是愛德華給給她悄悄加上的保護罩。

珀莉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虛弱地躺在原地,大口呼吸。

“珀莉!”

“珀莉小姐!”

普特斯和貝克跑過去,圍在她的身邊詢問情況。

珀莉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瞳孔渙散,渾身顫抖。

愛德華蹲下來,抓着珀莉的胳膊輸送魔法能量,同時施展治愈魔法,調整她的情緒:“她的魔法能量透支了。”

他的表情難得有些嚴肅,細細治療着。

珀莉的情況算是好的,只是魔法透支,如果換一個控制力欠佳的孩子,此時此刻已經魔法暴走了。

珀莉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但她現在什麽力氣也沒有,也只能擡起眼皮看愛德華一臉嚴肅的為她治療。

看來是真的在擔心自己,不然以愛德華的糙漢心,只會甩給自己一瓶魔法藥劑。

卡特也下來了,避開混亂的周遭,看着珀莉半死不活的樣子皺眉:“明明都已經學會浮空術了,為什麽會發生魔法暴走?”

愛德華反問:“為什麽把整塊山崖都砸下來?”

“這個小家夥實在是太倔了,不這樣根本下不來啊。”卡特的學生從來都是那種皮糙肉厚可摔可打的男娃娃,把整座山都砸下來這種事幹了不止三五次了,又怎麽知道珀莉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愛德華托着珀莉的胳膊把人抱起來,手心閃爍的治愈能量從來都沒有斷過。

珀莉的身體依舊在不可控的顫抖,哪怕使用了最高階的療愈魔法,她也仍在害怕。

甚至通過隐隐傳來的魔法波動,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個女孩源自內心的深深恐懼,刻骨銘心,不願回想。

愛德華回想起了珀莉那聲凄厲的叫喊,回想起拜爾德曾經和他說過,他的教學方法,也許不适合珀莉。

這位帝國最年輕的大魔法師一手托着珀莉,一手握緊拳頭,經歷了良久的沉默後,啞聲道:“不可否認,這次是我們做錯了。”

愛德華帶着珀莉去了水源充足的地方休息。

現在珀莉周身的火元素太暴躁,輸送能量只會讓她變得更糟,她需要安心靜養,最好是去少有火元素的地方。

珀莉腦袋混沌,沐浴在治愈魔法的光芒中,躺在河邊昏昏睡去。

再醒來,已然夜晚降臨。

珀莉感受到四周源源不斷湧過來的治愈能量,能量純粹幹淨,魔法陣在她的身下閃爍。

這大概是愛德華的手筆。

珀莉朝四周張望,還沒找到人,就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好些了嗎?”

“愛德華閣下。”珀莉坐起來,活動了手指,輕輕點頭:“好多了,感謝您的照顧。”

愛德華沉默片刻,從陰影中走出來,做到珀莉的身邊:“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麽突然去測試魔法資質嗎?”

一般而言,哪怕是貴族子弟,也不會讓孩子過早接觸魔法。

對那些大部分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兒童來說,過早接觸魔法沒什麽利處,孩子的自制力差,很容易發生能量暴走。

但珀莉不一樣,她學習魔法的信念十分堅定,甚至對魔法的控制力能夠媲美在校的優等生,她學習魔法一定沒問題。

事實也向他證明,珀莉是一個相當有潛力的孩子,各方面都非常優秀。

但她今天發生了暴走。

為什麽發生了暴走?她到底在恐懼什麽?

但這一切歸根到底,愛德華更想知道,珀莉為什麽去測試了魔法天賦。

珀莉微愣,似是沒有想到愛德華會這麽問,但她認真回答:“因為我想變強。”

“變強?”

“對,變強。”珀莉點頭,目光虛虛盯着夜空中微弱的星光:“我經歷過公寓樓的那場刺殺,雖然只是波及,沒有受傷,但……那天我明白了很多。”

她徹底明白了,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鮮血與死亡的,活生生的世界。

這個世界和游戲不一樣,沒有重置,沒有存檔,沒有攻略,只有她腦海裏已知的各類死亡結局。

這個世界對她似乎很不友好,可她又深深愛着這個世界。

她想保護自己,也想保護她愛着的人們。

所以,她一定要變強。

強到發生任何事都能夠面對,強到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強到……好好活下去。

因為她經歷過一次死亡,所以她更清楚死亡是什麽。

那時蟄伏在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陰影,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東西。

珀莉輕笑,轉過頭來看着愛德華的眼睛,眼裏熠熠生輝,似有光芒:“愛德華閣下,我是有想要守護的東西的。”

所以,她要變強,不僅僅依靠自己已知的未來。

雖然很不爽,但她必須承認,卡特說得沒錯。

任何一個危急時刻,都不會有人給你準備的時間,你能夠依靠的,只有刻在肌肉裏的反應能力,經年累月的經驗和強大得任何事物都不能摧毀的鋼鐵信念。

恐懼就是要面對的。

倘若一直這樣逃避,便永遠都不會有戰勝它的一天。

而她面對并終将戰勝的,便是藏在心底,無人可知的恐懼——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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