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三只菜雞

和昨日的雞飛狗跳完全不同, 今天的宿舍,格外安靜。

安靜得幾乎沒有人氣。

除了普特斯和莎拉還能活動以外,所有的人, 都被活活褪了一層皮。

普特斯本身以體術訓練為主, 沒什麽好驚訝的,但那麽多慘無人道的考試下來,莎拉還能蹦蹦跳跳就很不正常。

對比之下, 後五圈跑步幾乎是爬下來,其餘兩項測試完全沒有參加的珀莉簡直就是個廢人。

珀莉成績為零, 跑步倒數第二,最後癱在終點宛若死人,還是倒數第一的小公主把她扶起來的。

跑步過程中,小公主一直不遠不近地墜在自己身後,愛德華封了他們所有人的魔法,直到完成所有考試內容才會解開。

某三字慘無人道的導師安排的鐵人三項裏, 珀莉只完成了跑步一項就丢掉半條命, 她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沒到第一次月考就一命嗚呼了。

毫不誇張地說, 如果今早能看到心中最恐懼事物的魔法再來一次, 自己看到的一定會是愛德華無情地宣布體測的考試內容。

考試成績公布了, 珀莉因缺少一門科目的成績, 總分數并不顯眼,倒是純血精靈凱恩斯, 是唯一一位三科都有分數的人, 以大優勢甩開所有人, 位列第一。

他成了不少人想要避開的對象,同樣也成了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挑戰的對手。

今天第一節 課是魔法課程,魔法老師是一位白胡子老爺爺, 端看着表情,似乎格外慈祥。

他和善的目光掃過臺下十二位學生,微微一笑,而後對着他們舉起魔法棒。

他給每人迎面兜過去一顆水球,這是魔法老師送給他們的開學見面禮。

珀莉大驚,下意識擡手抵擋,卻感受到體內阻滞的能量,一咬牙把手上牛津字典厚的魔法基礎課本丢了過去。

水球角度詭異的一折,課本砸在地上,依舊氣勢洶洶的沖着珀莉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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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感受到珀莉起伏的心情,從戒指裏跳出來,對着能量球張口噴出一簇火苗。

水球有一瞬的停滞,但也僅僅只有一瞬,接着沖破那簇小小的火焰,依舊朝着珀莉撞過去。

這些所有的變故發生在一瞬間,珀莉大腦飛轉想應對方法,卻被身旁飛撲過來的一人撲倒了。

小公主的脊背朝上,地壓着身子,雙手撐在珀莉腦袋兩側,嚴嚴實實地護着她,兩顆水球追過來,目睹這樣一處場面,毫不留情的噗噗砸了她一身水。

倒是珀莉身上幹淨,只有裙邊沾上了一點水漬,錯愕地看着撐在她上方的小公主。

晶亮的水珠順着小公主金色的柔發晚宴而下,滑至鬓角,鼻尖,緩緩凝聚,最終滴在珀莉的臉頰上。

錯愕的珀莉這才反應過來:“公主殿下!”

“啊,我沒事。”黃路重新坐起來,随意撩起濕透的額發,目光停在珀莉臉上,用沒有沾到水的袖口擦了擦她側臉上的水珠,确保她的儀态再沒有不妥,才勾着嘴角笑了。

小公主的眼睛認真又專注,袖口滑軟的面料掠過臉頰,很軟,也很涼,珀莉微微發呆:“您的衣服都濕了。”

黃路無所謂的聳肩,帶着清淡的笑意:“沒關系的,反正對付一個也是這樣,幫你擋了倒是更劃算。”

珀莉看着那雙蔚藍得如同水晶般透亮的眼睛,握着的手指緊了又松,大腦緩慢的轉動,終于想起口袋還放着一塊嶄新的手帕。

她的手剛剛伸進側兜,還沒有取出來遞給小公主,就聽講臺上一陣哈哈哈的狂妄笑聲。

此時此刻,剛剛還端着一派慈祥老爺爺做派的魔法老師,捂着肚子指着臺下狼狽的學生,笑得想個賴皮:“果然大都是一些沒什麽實戰經驗的小孩子,這麽容易就中招了。”

珀莉回頭一看,身後貝克濕噠噠的安靜坐着,莎拉繞着教室躲避水球,或翻騰或跳躍,蛇皮走位看着像是藝術體操,動作輕盈好看,普特斯對着散開的水滴狠命砸拳,但水珠越砸越散。

這些都不算什麽,論矚目程度,還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也是最高處的暴躁兄妹有意思。

暴躁兄妹似乎并沒有想過用什麽魔法來對付水球,畢竟他們生來就是控制水的,自認為是水中的王者,對流動的液體本身就擁有不俗的掌控,狂妄之下,他們竟然妄想在老師的注視下奪取那兩團水的控制權!

當然,那明顯是在做無用功,水球直挺挺地沖着暴躁兄妹利昂司的臉上砸,一次不夠還要再次凝結,去砸第二次。

啪啪啪的,原本只是水球砸在臉上的聲音,愣是有了打耳光的聲效。

暴躁兄妹又無能狂怒,他們此刻的表情與昨天測試狀若瘋狗的表情如出一轍,眼裏燃着熊熊怒火,想要沖上去徒手撕了那兩團水。

越生氣,腦子總是越不清醒的。

這二位在同學們心中的形象,已經從開學第一天高貴冷豔的神秘鲛人,徹底變成了随便逗一下就炸毛沖你汪汪叫的哈士奇了,畢竟他們好像真的不太聰明的亞子。

魔法老師就這麽看戲般笑了很久,終于等到他笑夠了,一打響指,水珠摔在地上化作一團水汽,就連原本濕噠噠的幾個人身上也變得重新幹燥清爽。

他的目光笑意依舊:“他們說的沒錯,這個班是有不少有意思的人。”

魔法老爺爺捋了捋胡須,率先低頭,看向前排的珀莉,黃路和貝克三人,微笑問:“你們為什麽沒有使用魔法抵擋啊?”

珀莉道:“很抱歉老師,因為我們還有些任務沒有完成,魔法暫時被封住了。”

“被封住了啊?”老爺爺了然點頭,問題特別貼心:“你們的魔法暫時封住了,所以現在使用不出來魔法,對嗎?”

珀莉總感覺有惡意撲面而來,但沒有一點可以反駁的話,只能點頭答應:“是的。”

“這樣啊……”白胡子爺爺走下講臺,行至珀莉他們桌前:“那你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诶?”

“這裏是魔法課,你們不能使用魔法,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珀莉三個被扔出來了。

教室的大門無情的合上,殘酷地告訴他們一個現實:不能使用魔法,當然沒有資格上魔法課程!

他們還是得去把昨天的體術測驗先搞定了。

想想還剩下的揮劍三千次和砍倒一棵樹的任務,倒數三人組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彼時有其他年紀的學生正在中央廣場進行戶外學習,看到珀莉他們三個,一下子來了興趣。

“他們不就是辰光班的學生嗎?”

“是的,那位可是南希帝國的下一任接班人,未來的女王。”

“他們也來這裏進行戶外學習嗎?”

珀莉木着臉,不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領了劍,找了個空曠的地方,雙手握着劍柄,高高擡起,重重揮下。

這是最常見的鐵劍樣式,劍柄裹着布條用作防滑,劍身前窄後寬,劍尖閃着些許鋒芒,出劍快了還能聽到破空聲。

但到底這是用來練習的鐵劍,只是塊頭不小看上去哄人,其實并沒有開刃,除了可以用來抽熊孩子的屁股以外,幾乎無害。

揮劍三千次,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一直不停地揮下去,胳膊也要幾乎報廢,直到将近中午,他們才堪堪完成這三千次揮劍,但這也只是一個開始。

中央廣場有小型傳送陣,他們拎着鐵劍,在諸位同學不解的目光下,踏進了去往學院邊緣的魔法陣裏。

他們要完成最後一項測驗。

剛剛走進樹林,灼便跑出來了,歡快的搖尾巴,在樹影中蹦跳。

珀莉找到了昨日指派給她的大樹,內心沉沉。

最後一個測試項目,只要砍倒一棵樹就好,這棵樹不是幾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古樹,不是堅硬如鐵的玄華松,就只是一顆普普通通,再常見不過的尋常白桦。

但就是這個項目,是普特斯花費時間最長的項目,跑十圈只用了一小時的普特斯,三個小時才砍倒一棵樹。

因為砍樹的工具,正是他們手裏握着的,剛剛揮夠三千次,鈍得連西瓜都切不動的鐵劍。

珀莉擡頭望着白桦最頂上的一點小尖,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

她找了一塊粗糙的石頭,就地坐下來,捏着鐵劍的邊緣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沒開過刃沒關系,她來開刃,普特斯砸了三個小時的樹,她就磨兩個小時的劍。

畢竟她如此善良,是不可能把這棵白桦當做熊孩子愛德華的屁股狠狠錘一頓的。

其他人倒是很懂珀莉的行為,同樣挑了快石頭坐下來磨,沒必要把劍打造成一把絕世寶劍,但至少,能讓這東西有“劍”的些許功效才好。

對三個被封了魔法的凡人弱雞來說,這場體術測試真是無聊到家,天已經黑了,他們還在對着一對木頭碎屑懷疑人生。

珀莉樹幹上劈開的層次不齊的倒三角,深吸一口氣,她的手掌上已經腫起水泡,雙手發麻,肩膀被震得都有些僵硬,整體狀态不比昨天好多少。

“啊……終于快要結束了……”

珀莉有些懷疑人生,她磨劍磨了兩個小時,砍樹兩個小時,劍鈍了再磨兩個小時,接着再砍兩個小時。

他們對着這棵樹整整耗了八個小時,才堪堪能看到一點希望。

“灼,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珀莉拍拍小狐貍的腦袋,委以重任:“上吧!”

灼叼着一根細長的藤蔓,輕巧的爬上白桦的頂上,而後轉了幾圈将藤蔓繞在樹冠上,腳下一動躍至另一棵樹上,對着遠處的珀莉叫了兩聲。

彼時菜雞三人組齊齊攥着手上的藤蔓,互相看了一眼,點頭拽動手中的藤蔓。

随着灼歡快鼓舞似的啾啾聲,三顆白桦倒下,帶起地上的枯葉,同時帶去了封着魔法的禁锢。

感受到身體重新溢滿能量,珀莉虛脫般仰天:“終于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她看着小公主走過來,捧起她因磨劍刀傷交錯的手指,拂過她因揮劍水泡破裂的手掌。

濃郁的生命能量湧動,覆蓋在她的手上,只是眨眨眼的工夫,那雙傷痕累累的手變得光滑如初,細嫩淨白。

以前略感疲憊小公主都會湊上來一展神威,得到放松的身體很暖洋洋的很舒服,就像跑完熱水澡後躺在被窩裏一覺睡到大天亮般神清氣爽,珀莉很喜歡那種感覺,甚至有些上瘾,但這次看到小公主專注的目光,她卻有些不好意思。

黃路沒有放開手,視線擡起,落在珀莉有些別扭的臉上,鄭重其事:“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記得,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珀莉點頭:“嗯,我記得的。”

“一定要記得!”

“嗯,我一定記得。”珀莉看着小公主略有些發暗的眸子,裏面似乎藏了很多情緒,她忍不住問:“公主殿下,您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黃路緊了緊雙手,轉身拉着珀莉往宿舍方向走:“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覺得應該要叮囑你的。”

【宿主,您現在的內心波動和第一場測試恐懼的內心波動相似。】

“哦。”此時此刻黃路并不想搭理系統。

【系統認為,您可以适當說明您都看到了什麽,經過系統分析,或許會對攻略有所幫助。】

黃路感到好笑,反問:“你不是應該什麽都知道嗎?為什麽要來問我?”

【愛德華設立的魔法陣屬于高等魔法,機密程度極高,系統無法攻破。】

“那我更要保密了。”黃路垂着眼眸笑得惡意,“好不容易碰上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怎麽能輕易告訴你呢?”

因為,那可是他最害怕發生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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