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東邊和北邊

“我為你們做一次占蔔吧！”

魔女小姐捧着水晶球, 微紅的光芒照在臉頰上，表情高深莫測，配上深沉的夜色, 着實有一番星空頂下算天命的架勢。

珀莉眼睛亮亮的, 有些好奇：“您是占星師嗎？”

魔女小姐微笑搖頭：“不，我是占蔔師。”

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占星師和占蔔師相差卻是天差地別。

占星師是依靠星星的分布, 運行軌跡，明暗程度等一系列條件, 再通過一定的特殊算法判斷未來走勢，這種預測像是幾率算法，像是做數學題，和中學必考題目概率很像，只是可能發生，區別不過是可能性的大小。

占星師更像是一門學科, 幾乎人人可學, 唯一的要求大概就是敏銳的觀察能力和良好的數學計算思維。

但占蔔師不同, 他們占蔔不靠星星, 不靠風水, 而是靠命數, 靠感知，靠冥冥天定。

說白了, 占蔔師可以捉捕命數, 預測準确的未來, 靠的不是幾率，而是天賦。

他們預測的未來，是準确的。

占蔔師和催眠師一樣, 都需要天賦作為前提，但占蔔師要比催眠師稀少太多了。

占蔔師的占蔔千金難求。

但珀莉一頓火鍋騙來了？

珀莉一下子端坐好，仔細端詳戴着尖尖帽子的魔女小姐。

她想象中的占蔔師，都是隐在幕後，背靠雄厚勢力，神秘莫測的黑衣人。

能感知未來的大寶貝誰不想擁有！

反觀魔女小姐，除了外袍是黑色的以外，沒有一點和珀莉想象中想象，甚至臉上的嬰兒肥還有一點可愛，讓人不由自主地以為她在開玩笑。

如果幾年前的珀莉碰上占蔔師，一定拉着她的手問個一天一夜，但在改變命運之後，現在的她反而沒有那麽相信未來了。

她的眼睛幹淨明亮，帶着只有孩提才擁有的清澈，腦後紮着麻花小辮子，臉蛋圓圓，有一點點小雀斑，換上常服，十足就是一個小孩子模樣，誰能想到這是一占蔔師呢？

對比太大，珀莉沒忍住問：“你為什麽會餓暈在這裏呢？”

魔女小姐用食指抵着下巴，思考片刻答：“我想去魔界逛一逛，但是因為粗心把背包落在路上了，後來再回去找，背包已經被不見了，水晶球告訴我，讓我就在原地等待，會有好心的人搭救我，所以我就在這裏了。”

“那您在這裏等了多久？”

“唔……大概有十幾天吧？”

“你十幾天沒有吃東西？”

“唔，有時候會抓一些沒有毒的草吃一吃。”

珀莉：“……”

她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如果他們兩個再遲來幾天，魔女會不會餓死在山邊？

兩個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逗笑了魔女，她哈哈笑了笑，仔細看了看二人：“你們的未來很複雜，我無法觀測過遠的未來，不如占蔔一件最近的事情吧？”

水晶球的光芒越來越亮，将三人籠罩在其中。

在滿天濃稠的紅光之中，有淺淡的白色流淌在周圍，像是川流不息的小河，像是淡泊飄渺的煙氣，似是巨大無比，又渺小微弱。

極其矛盾的感官出現在同一事物中，一時間珀莉感覺自己異常渺小，心跳都頓了頓。

魔女小姐伸出手，水晶球浮在空中，光芒大盛。

此時的她不再是可可愛愛的小女孩，更像是聆聽神明耳語的天使，她的目光平平掃過眼前細微地如同發絲的白色煙霧，忽地伸出左右兩手，抓住兩條最為清晰寬廣的煙霧。

兩條煙霧被牽引着，拉進浮在空中的水晶球中，水晶球瞬間像是列成兩半，一左一右呈現出兩條模糊的側影，側影在緩慢流動，像一幅水墨畫，一會兒完整，一會兒殘缺，最終統統潰散，一半散發着捉人的白光，另一半則是漆黑的深淵，就像是太極八卦圖一樣，泾渭分明，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魔女小姐的聲音似是自天外飄來，空靈的聲線有些不真實：“你們有兩條路，一條在北方，一條在東方。”

“這兩條路上，都有一位你們的老朋友。”

“你們的去向，将決定他們的生死。”

“去則生，不去則死。”

“北方的犧牲會帶來全新的生機，東方的逝去，則會帶來無盡的死氣。”

死亡。

又是死亡！

這艹蛋的東西還有完沒完！

“為什麽他們的生死會由我們決定？”

魔女回答：“命運本來就是由不同的人或事互相牽連，連接多了，就會形成一個結，至于這個結是活結還是死結，就要看形成結的人和事了。”

珀莉微笑的唇角壓下，她定定盯着水晶球上模糊的剪影，目光緩緩擡起，反問：“如果我們兵分兩路，一人去一個地方呢？”

魔女搖頭：“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牽扯動死結的，如果執意這樣做，誰也拯救不了，你們将永遠追悔莫及。”

珀莉咬牙：“可我曾經，确确實實改變過命運。”

而且改變了很多次！

“改變命運”這樣大言不慚的事說出口，魔女并不奇怪，只是道：“在結形成之前便抽身而去，或增添其他人事，只要結沒有徹底形成，改變是很容易的。”

“但形成的結，可不是這樣的。”

“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我不建議你們輕易嘗試自己的想法。”

她的眼睛無波無瀾地看向珀莉，像是看破了什麽，問道：“你已經失去了一個好朋友了，現在不想再失去第二個，對嗎？”

珀莉堅定點頭。

“哪怕未來可能是無盡的黑暗？”

“對。”珀莉點頭，垂下眼眸：“有人曾經和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可避免的危險。”

“我是靠這句話走出陰霾的。”

“現在，我依舊想靠這句話拯救他們，哪怕面對未知和恐懼。”

魔女小姐的手重新抱住水晶球，低聲吟唱幾句，最後笑了笑。

水晶球的光芒漸漸收斂了，三人重新回到微涼的夜色之中，剛剛看到的仿佛都是虛幻泡影。

魔女小姐長嘆一口氣：“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雖然東方的路更加光明，但或許，北方的路更适合你們。”

“我不能透露太多，但可以給你們一個提示。”

“北邊是眼睛，東邊是海。”

魔女小姐的面容有些疲憊，剛剛消耗了太多能量：“我的能力只能看到部分未來，至于黑暗之後是更深的濃霧，還是破雲的日出，就全看你們自己能做到何種地步了。”

晚上，魔女小姐在帳篷裏呼呼大睡。

占蔔需要消耗太多精神，她現在非常疲倦。

珀莉和黃路坐在篝火旁，仔細分析魔女小姐說的那些話。

既然兩個方向都有一位老朋友，為什麽魔女小姐更建議他們去北方呢？

為什麽兩個人會導致這樣不同的結局？

眼睛和海，又是什麽意思？

珀莉的手指點着胳膊，想道：“海這個提示，似乎還挺明顯的？”

比特利魔法學院的3D地圖勾勒出他們的位置，他們的東方正是邁斯奇拉深海，也是魔族的地界。

至于海中的朋友有誰……

當然是裝逼能手……哦不，大名鼎鼎的利昂司兄妹啊！

他們聽艾登說過，利昂司在學校管理紀律委員會，學了一身本領，最後回到鲛人族繼承了家業——這倆臭屁還真的是王族！

至于王族可能遇上的危險嘛……

結合黃路這些年經歷的事情，她不由聯想到各種針對王族的刺殺。

如果利昂司遇上刺殺，就憑借他們拉仇恨的高深功力，一個看護不周全，就會被集火攻擊，在那倆的魔法不算純攻擊類，如果真的遇上了強大的刺殺者，會不會真的如魔女小姐所說，一命嗚呼？

越想越可能發生，珀莉和黃路當場用水鏡，向愛德華傳送消息，拜托他轉告利昂司兄妹，讓他們最近小心一點，吃飯多檢查檢查，身邊的人也要排查一邊，加強防守，尤其出門，多帶點護衛，最重要的是不要随随便便拉仇恨，安安分分先茍一段時間。

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就去深海，給他們兩人一個驚喜，為了驚喜不變成驚吓，還是提早布局，預防謀劃為好。

解決完東方，現在該把注意力放在北方上了。

北方的提示是“眼睛”。

這個提示實在太模糊了，檢索遍大腦，他們也完全猜不出來這位老朋友指的是誰。

但從“北方”這個描述，還是可以模模糊糊有個方向。

比如北國王子帕德裏奇，比如現在正在北境作戰的普特斯和貝克，可能性很多，卻沒有一條線索和“眼睛”關聯起來。

珀莉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篝火的火苗都跟着不穩定地搖晃，噗嗤冒出一簇火星。

黃路收起地圖，翻出另一頂帳篷：“太晚了，先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珀莉扁嘴：“我睡不着。”

黃路靠過去，身體隐隐散發出微弱的光芒，帶着平和穩定的氣息。

“不用擔心了，既然我們已經選擇了北方，那就不用再管其他的了。”

“相信自己，我們能做到。”

“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