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同處一室

同處一室

這塊地的确像是風水不好,前後換過好幾家商戶,東揚千樹接手前,這裏是一家兒童樂園。

“哪裏道聽途說來的小道消息?”季然雖然沒在這片住過,倒也是地道的本地人,卻從來沒聽說有這種事。

程諾踮起腳跟,手指往商場背後指了指,“商場背後那一片兒,最早是筒子樓,我小時候就跟我爸媽在這裏住過,大概是我十歲那年,這裏本來是一間倉庫,有一天晚上倉庫着火,燒死了兩個保安,後來這地兒就一直鬧鬼。倉庫老板找高人算命,高人說要在這兒建一家商場,和拿墳場建學校一個道理,用人氣來震鬼氣。後來的确建了商場,可惜生意一直不愠不火,兩年後,低價轉讓,鬧鬼的地方誰接誰是冤大頭,結果不到一個月就被人接過去了。反常必有妖,接盤俠估計還以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呢!”

程諾自己沒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又嬌又軟,這時段,偏路上車又很少,空曠的街道上,她的聲音就特別明顯。

她堂而皇之說着這塊地的秘辛,正巧被一對年輕小情侶聽到,男的八卦地問,“這裏真的鬧鬼啊?”

“可不”是字還沒出口,嘴忽然被季然的手捂住,對小情侶笑笑,“她亂說的。”

程諾被他捂着嘴巴攬着走了多遠,一轉頭,他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裏,全是細密的笑意。

程諾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等嘴巴被放開,她就為自己辯白,“我沒瞎說,不信你去問這一片的老人,她們肯定都知道。”

傻子才會跟酒鬼較真。

季然吓唬她,“要被他們傳到網上,事情鬧大了,東揚千樹可能會給你發律師函。”

“不至于吧?”程諾半信半疑。

季然繼續吓唬她,“東揚千樹,可不是一般的冤大頭。”

就算是醉酒之後撞了百八十個膽的程諾,也得識相得閉嘴。

季然的車就停在商城的地下車庫,車庫裏面很繞,季然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自己的車。程諾的細高跟磨腳,走得很不耐煩,季然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這兒等。

“你把鞋脫了。”

程諾脫了鞋拎在手裏,梅子酒的後勁來得突然又猛烈,眼前模糊,路都走不穩了,不小心撞上一根方柱,額頭被磕出一記紅印子,把季然吓了一跳,只好牽着她走。

“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家。”

程諾只說了一個大概的地段。

季然想追問,手機響了,代駕已經抵達約定地點。季然讓他在F口等,挂了電話,轉了半圈,終于找到了他的銀灰保時捷。

他把程諾塞進後座,将車子開到路口,解開安全帶讓出駕駛座。代駕坐上去,客氣問目的地,季然讓他等一等,轉頭去看程諾,她靠着車窗,已經睡着了。季然叫了她兩聲,她都沒回應,季然只好又給林笑笑打電話,林笑笑那不靠譜的,還是不接電話。

挂斷電話,季然猶豫半晌,向代駕報了個地名,“禦水灣”。

程諾在陌生的房間醒來,腦子還迷糊着,過了五分鐘,她終于搞明白狀況,從床上一下彈起來,上下檢視自己,裙子上有細細的褶痕,裙擺也縮到了大腿,她的心快跳出嗓子眼,發現身上沒其他痕跡,身體也沒有明顯不适,她終于松了口氣。

她睡覺一向不大老實,大概是在床上滾來滾去,裙子才會縮上去。

程諾回憶半天,只記得斷片兒之前自己是和季然在一起。

她在床頭摸到一個開關打開,背景牆的柔性燈帶亮起來,她打量房間的陳設——

這間卧室是銀灰色系,設計感很強,雖然高級,卻是程諾最不喜歡的性冷淡風。

程諾想起高中時季然畫了一幅他想象中的未來世界,也如這間卧室一樣,冷冰冰,感受不到絲毫溫度。

程諾掀開冰絲被,地上沒看到她的鞋,也沒有拖鞋,她只好赤足下地。

打開卧室門,原以為會對上一室黑暗,不想客廳裏亮着一盞壁燈,季然盤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

他調低了背景音,但程諾還是把可愛的啾咪聲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竟然在打消消樂。

季然揚起頭來,“醒了?”

程諾發現他身上穿的也是一套銀灰色的冰絲家居服,這人到底是有多愛灰色系?

“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那酒後勁這麽大。”

程諾很識相,一來先道歉,畢竟的的确确是給人家添了麻煩。

“不用道歉,你酒品很好,沒吐我一身,也沒發酒瘋。”

酒吧裏戴着的金框眼鏡就擺在茶幾上,季然打游戲時并沒有戴,想來只是為了凹造型,眼睛不近視。

“我的确不發酒瘋,只是”

忽然間,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把程諾澆清醒了,她試探問,“我沒說胡話吧?”

“說了”,綿密的笑意從他眼底漫上來。

程諾緊張起來,“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們公司有個老色皮,整天暗示你穿少一點。”

程諾社死了,“還說什麽了?”

“你罵林笑笑不講義氣,看你被藍頭發騷擾,也不來救你。”

程諾呼吸都屏緊了,“還說什麽了?”

季然想了想,定定凝視她的臉,“我長得很像斯文敗類嗎?”

程諾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吞吞吐吐說,“我覺得不像,林笑笑非說像。”

季然想笑,不知道林笑笑這會兒耳根子熱不熱。

“沒了。”季然決定放她一馬。

程諾不是很相信,“真沒了?”

季然挑挑眉毛,“你還想我知道什麽?”

“沒了當然更好。”程諾尴尬地笑笑。

電視牆上嵌了一個小型液晶時鐘,顯示現在是淩晨兩點四十七。

程諾問,“睡不着嗎?”

季然搓了搓臉,“嗯!最近有點兒失眠。你現在要回去嗎?我可以開車送你,但我喝了酒,只能幫你叫車。這麽晚叫車,可能會不安全。”

程諾想,自己這輩子,也許只有這麽一次,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不想走。

“可以借洗手間讓我洗個澡嗎?我身上酒味太重,熏得我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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