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孩子

孩子

程諾又把臉轉向窗外,整座城市在她眼中後退。

一曲播完,下一首還是輕音樂,鋼琴名曲,《卡農》。

放到高潮部分,程諾手放在腿上,跟随節奏在腿上彈奏。

停下來等紅燈換綠燈的間隙,季然瞥她一眼,“喜歡鋼琴樂?”

“嗯!我的鋼琴曲啓蒙就是卡農,高中時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就很喜歡,我還在網上學過一段指法。”

季然的視線下移,見她的手指還在靈活得動着,的确不像是亂彈的。

兩個人探讨了一會兒鋼琴曲,話題沉澱下來,季然突然說,“我有一個朋友喜歡聽京劇。”

“這個愛好倒很奇特。”程諾萬沒想到他身邊會有愛聽京劇的朋友。

季然一邊觀察路口,一邊解釋,“他不是喜歡,自己在家不會聽,只到劇院去,人多的時候,他就在裏面睡覺。”

“專程去劇院睡覺,他在自己家裏睡不着嗎?”

“他患有重度失眠,有段時間我總會擔心他想不開做傻事,幸好現在好好的,只是睡不着覺。”

天空陰沉,這會兒猝不及防下起了小雨,雨珠落到車窗頂上,沿着玻璃向下滑去。

程諾呢喃着,“也許只是看起來好好的。”

這句話意味不明,季然扭頭看她一眼,剛想問是什麽意思,一段輕快的英文歌突然響起。

程諾身子不由自主震了一下。

季然發現她臉色不對勁,提醒她,“你手機響了。”

程諾如夢方醒,拽過挎包,手微微發抖。

簡單的十字扣,她費了好大勁才打開,在包裏翻翻撿撿,鈴聲越急促,她就越慌亂,把包裏的東西都抖到腿上,終于,在夾層裏找到了一個銀色的智能機。

鈴聲仍持續在響。

她看一眼手機屏幕上跳躍着的名字,晶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

她沒有接,也沒有挂斷電話,只是關掉了鈴聲。車裏一片死寂,雨打玻璃的聲音蓋過了窗外刺耳的喇叭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季然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被抽走了,她一下子變得疲憊不堪,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失去了。

直覺告訴他,她的反常和那陣鈴聲有關。

那個手機明顯不常用,什麽情況,需要她另備一個手機,又是誰會讓她變得如此失常?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程諾常用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屏幕,直接挂斷。

剛挂斷,手機又不依不饒地響起來,程諾挂斷以後,直接把未接來電拉入了黑名單。

過了五分鐘,電話又響,這回是個陌生號,程諾怕是公司同事,響了兩聲,就接了起來,“你好!”

“諾諾!”

程諾忍耐地閉了閉眼,再次挂斷,拖入黑名單。

沒一會兒,手機再次響起來,又是個陌生號碼,和前一個不同。程諾猜可能還是沈錫辰,但依然害怕是哪個同事,猶豫下,還是接了,“你好。”

“諾諾!”

沈錫辰委委屈屈的聲音讓程諾十分抓狂,“你到底有幾個號碼?”

沈錫辰應該是喝了一點兒酒,帶着哭腔說,“你要不理我,我可以換一百個號碼給你打。”

程諾忍耐住砸手機的沖動,“你想幹嘛?”

“諾諾!我不知道她會跟蹤我,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你想讓我怎麽補償你都可以。”

程諾深吸一口氣,憋的一肚子火氣快把她的肺燒燃了,也不管季然在不在旁邊,直接爆粗口問候對面的沈錫辰,“沈錫辰,你他媽是想逼良為娼是不是?我真是受夠你了,你以後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再糾纏不清,我會報警。”

程諾挂了電話,狂躁地抹了一下頭發。

季然邊開車,邊回想剛剛程諾口中的名字,還沒有頭緒,那頭程諾已經解鎖觸屏,在通訊裏找了個電話撥出去。

“林笑笑!”

對面的林笑笑沒聽出她的怒氣,還老不正經地調戲程諾,“怎麽啦?寶貝兒,才分開幾個小時,就想念你家笑笑姐了?”

車裏太過安靜,林笑笑嗲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漏出聽筒,被季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翹起嘴角。

“想念你大爺,我今天差點被沈錫辰家的正室給當三兒打了。”說到後面一句,尾音裏已經帶上了委屈。

林笑笑來了精神,“怎麽回事?說得沒頭沒尾的,你不會真跟沈錫辰搞上了,被陳雪捉奸在床了吧?”

“累了!我是真累了!”

程諾擡手蓋住腦門,得多蠢才會當着季然的面,給林笑笑說這種事。

“林笑笑,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認識沈錫辰那個衰神,他讓我充分領悟到什麽叫人至賤則無敵。我不管,人是你給我惹來的,你必須給我解決了,你要是解決不了,我就”,程諾想了想,“我就給姓丁的老色皮說你暗戀他。”

林笑笑一下子急了,“你別啊”

程諾卻不聽她說,直接挂了電話。

季然憋笑憋得很辛苦,“你當初是有多想不通,能跟林笑笑這麽不靠譜的貨做朋友。”

“我現在後悔也晚了呀!”屏幕上跳動着林笑笑的名字,程諾毫不留情,再次挂斷。

車子拐進春晖巷,程諾母親來電話,問她到哪兒了。

程諾望望車外,回道,“還有五六分鐘就到了……沒帶傘……下着雨呢……你就別帶她出門了……那好吧!”

季然明顯感覺到程諾的情緒高漲了不少。

“就這裏停車。”程諾怕他開過,連忙提醒。

車子停下來,季然往巷子裏望去,一個中年婦女打着一把傘向路口走來,手裏還抱着一個孩子。

程諾側身解安全帶,“宮燈玉露需要少澆一點水,盡量不要放在太陽暴曬的地方。”

季然聽得迷糊,等她解開安全帶才反應過來,她說得應該是陽臺上那幾盆多肉。

“花花草草我都不養,陽臺上那幾盆,是一個朋友搬家去另外一座城市,後備箱裝不下,舍不得扔,硬塞我家的。”季然解釋道。

程諾看看窗外,她瞅見母親手裏抱着的小糯米團子,不由笑起來,“你家陽臺很寬敞,種一些花草,看着會熱鬧一些。”

季然注意到了她的笑容,眸色變深,“可我不會種。”

程諾手搭在車門把手上,轉過頭,瞥他一眼。

他定定看着她,嘴角揚起一個細小弧度,“你能幫我嗎?”

心跳又不争氣地加了速,程諾別開眼,輕輕應了一聲“好”。

程諾下車後,季然沒有立刻把車開走。

他左手閑閑地搭在方向盤上,一直望着程諾離去的方向。

她冒着雨沖向打傘的中年婦女,從她手裏接過了孩子。

中年婦女打着的那把是舊式的十六骨傘,很大,足夠遮下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親親孩子的臉頰,又轉頭過去和中年婦女說話,笑容很甜。

季然突然很好奇那個孩子,會是程諾的嗎?

他憶起她躺在自己身下的樣子,腹部皮膚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疤痕,那裏也很緊致。

哪像是生過孩子的?

季然情不自禁地回想那一夜。

到了後來,她軟得像一灘水,逼得他差點失控。

他不得不承認,她年輕嬌軟的身體對他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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