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程諾吃閉門羹

程諾吃閉門羹

在葉樟被推出手術室,醫生宣告脫離危險後,程諾才接到了季然的通知。

她坐在沙發上發呆,一直坐到了上班時間才想起要上班,直接給鄭葦如打了個電話,請了一天假。

程諾沒去醫院,先去了獅子山墓園。

墓前兩束白菊都已風幹,程諾沒有清理掉,把新買的白菊擺在旁邊。

一對滿頭銀絲的老夫婦由工作人員帶着,老奶奶叫道,“老頭子,這裏有兩個空位,你看,那邊還有一棵桂花樹,等開花的時候,這個位置是最香的,我們就葬在這裏好不好?”

老奶奶年逾古稀,眉目之間竟然還有少女的稚氣,對人人談之色變的死亡,絲毫不避諱。

工作人員和老爺爺都忍不住笑起來,老爺爺一臉寵溺,“行,那就這裏了。”

“很遺憾呢!”工作人員忽然說,“這塊墓地已經有人買下了,所以先立了一塊空碑,就是在昭示這塊墓地已經有人先占了位置。”

兩個老人覺得很遺憾,但也沒執着。老奶奶看了眼程承墓碑上的遺像,有些落寞地說,“還這麽年輕呢!”

老奶奶走前,勉勵程諾,“小姑娘,你要活得長長久久的。”

程諾受到她的樂觀感染,笑着應下,目送那對恩愛的老年夫妻遠去。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只有風吹打葉片的聲音。

程諾凝視着遺像上年輕的姐姐。

“也許他是真的愛你。”

“像季然說的,他愛你,勝過愛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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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也舍不得,看他一次又一次為你傷害自己,對不對?”

回應她的只有簌簌的風聲。

“也許媽媽說得對,你走了,只剩一把灰,聽不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聽到看到,才會感受到痛苦的味道,被折磨到死。”

程諾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我不該拿小橙子刺激他,不該在刺激他以後,讓他看到小橙子。”

忍了許久的眼淚流出眼眶。

“姐姐,你走得太早了。”

帶着燥意的風自北方吹來,搖動樹木,帶起一陣“唰唰唰”的聲響。

風裏仿佛有一只溫暖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安撫着她的脆弱無助。

葉樟二次自殺,葉家人輪流看顧,連葉家日理萬機的長子葉柏也背着電腦整日守在病房,每天要簽署的文件、要看的資料,都由秘書送到醫院,葉柏直接把辦公場所搬到了病房內。

病房內不允許出現水果刀,用來裝飯的陶瓷碗和玻璃缸之類的東西,用完了當天就會被帶走,決不允許過夜。

留在醫院供葉樟喝水的杯子都是不鏽鋼的。

葉家人的緊張程度,說是草木皆兵也不誇張。

也難怪,這不是葉樟第一次想不開自殺。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擺脫了抑郁症,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享樂的時候,他又故态複萌,這一次,他割的還是左手腕,鮮血染紅了“祈願愛有來生”的紋身,像一場隆重的告白儀式,獻給再也回不來的愛人。

程諾鼓起勇氣,來醫院看望葉樟,出門時遇到傅硯池來找她,傅硯池一聽她是去看葉樟,怕她碰到葉家人吃虧,堅持要陪着一起去。程諾的确也怕自己單獨遇上葉家人,有傅硯池在身邊,她會安心一些。

很不巧,她剛出電梯,就碰到了提着飯盒準備回家的葉樟母親。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年。

在程諾的映像裏,葉母不像電視裏那些貴婦人,穿着名貴大方,畫着精致的妝,那天,她和所有擔心孩子的母親一樣,面上掩不住的慌亂,頭發略微淩亂,眼睛裏淨是疲憊擔憂。

今日的她,和那次沒有多大不同。

偶然碰到,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短暫的沉默後,葉母先開口,“你來看葉樟?”

程諾點點頭,“請您放心,我沒有其他意思,親眼見他平安,我就走。”

葉母沒有歇斯底裏地攆人,也沒有對她冷嘲熱諷,十分心平氣和,“我知道你們家失去了程承你們也很難過,但你姐姐的死不是我兒子造成的,我兒子也很無辜。”

“你姐姐出事的時候你有多痛苦,我現在就有多痛苦。非要讓葉樟也賠上一條命,你們才肯放過他嗎?”

程諾面無表情,手緊緊捂在包上,手蓋住的那個位置,放着程承的手機。

“他已經平安渡過危險期,謝謝你的關心,請回吧!”

電梯打開,葉母走進去,裏面有一對中年夫婦走出來,傅硯池把程諾拉到廊道盡頭的通風窗前。

“她只是擔心,你別往心裏去。”

程諾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一言不發。

從小到大,程諾難過的時候就會這樣,像小時候一樣,傅硯池輕輕抱了抱她。

程諾伏在他的肩頭,喃喃自語,“程承聽不到了,幸好她聽不到了。”

電梯打開,季然抱着一束向日葵從電梯裏出來。

下午一點半,午休時間,高級病房區沒什麽人,所以窗邊相擁的兩人就格外顯眼。

程諾站的位置背對電梯,沒有發現他。

傅硯池發現了,但他沒有立刻放開程諾,兩人視線交彙,季然率先別開目光,面無表情地向葉樟病房走去。

等程諾情緒平複了,她決定今天不去探望葉樟,免得病房裏還有其他葉家人,再經歷一次難堪。

當着傅硯池的面調出季然的手機號,撥了出去。

季然剛把新買的花束插進花瓶裏。

花瓶是亞克力材質,向日葵插進去總有些怪異,但鮮亮的黃色還是為病房添加了一絲朝氣。

葉柏聽到他手機震,從一堆資料裏擡起頭,“你工作這麽忙還天天跑醫院,真是過意不去。”

季然笑笑,“我和葉樟從小一起長大,大哥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

他家就他一根獨苗,頭上沒有哥哥,季然從小就跟葉樟一起叫葉柏“大哥”。

季然走出病房,看了看走廊盡頭,窗前空空蕩蕩。

他接起電話。

“他醒了嗎?”

“醒過,又睡了。”

覺察到季然語氣冷淡,程諾沒有立刻說出後面的話,猶豫一瞬,“他情緒好些了給我報個平安可以嗎?”

“可以。”季然惜字如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回公司員工的話。

“還有”,程諾不再理會他的冷淡,直白表達自己的訴求,“我想單獨見他一面,你幫我問他願不願意。”

不等他回話,快速補了一句。

“我向你保證,不會說刺激他的話。”

“好。”

季然先挂斷電話,程諾一時沒反應過來,看着手機屏幕,表情迷茫。

“怎麽了?”傅硯池問。

程諾回神,收了手機,“沒事,有人吃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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